過了好一會兒, 林若軒終於整理好了裳，他回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吼了季如雪，便解釋道：“其實也冇什麼, 隻是我不習慣彆人幫我整理書案罷了, 殿下不會介意吧？”

“先生說笑了, 我怎麼可能介意呢？”季如雪笑道。

林若軒又彌補一般道：“對了, 最近天氣很好，改天我帶殿下出去玩, 好不好？”

“好啊。”

……

大淵朝的京城, 是天底下最繁華的都城，而京城東門的捲簾巷子, 則是天底下最熱鬨/糜的銷金窟, 隻要有銀子, 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花樣，應有儘有。

這一天春暖花開，林若軒帶著季如雪, 二人打扮平民模樣，大模大樣地往捲簾巷子走去。

“大爺，進來啊！”

“到這邊來玩嘛！”

“小哥好生俊俏，姐姐不收銀子喲！”

“先生, 你來這種地方做什麼？”季如雪看著樓上揮著絹的鶯鶯燕燕, 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林若軒神兮兮道。

“哦。”季如雪明顯有些不願，但還是勉強跟著林若軒往裡走。

不多時, 兩人便來到了巷子深, 林若軒停在一院子外麵, 院子裡傳來竹嬉笑聲，深紅的厚實院門上方，挑出了一幅綠的綢緞招子——“玉桃居”。

而白的院牆上麵，也有幾支嘟嘟的桃花了出來，開得豔滴，暗香盈盈。

“雖然是風月之地，但’玉桃居’這個名字倒是十分風雅，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林若軒搖頭晃腦道。

他詩還冇唸完，兩個頭大耳的中年男人從裡麵走了出來，笑道：“張老闆，這玉桃居果然不負盛名，今天那兩個小倌兒，那屁又白又翹的……嘖嘖，可不跟水桃似的。”

“確實確實，嘿嘿，玉桃嘛。”另一個人附和道。

林若軒：“……”

他忽然有點後悔帶季如雪來這種地方了，雖然自己是來辦正事的，順便想讓季如雪見識見識各種三教九流，也好開闊眼界瞭解民生，可是這地方也太那啥了吧，這不是教壞孩子嘛。

他猶猶豫豫道：“阿雪，要不你先回去吧。”

季如雪的臉有點黑，顯然非常不喜歡這個地方，但卻斷然地拒絕了林若軒的提議：“不，我跟先生一起。”

林若軒有點搞不明白對方的心思，正想再勸兩句，忽然間，一個人影裹著一陣香風捲了出來：“哎呦喂，這不是林督主嗎？難怪我今兒早聽見喜鵲，原來是您老人家要來！”

林若軒：“……”

來者是個三十來歲的風男，個子不算矮，年齡也不輕了，卻還穿著一鮮豔的翠綠綢緞衫子，臉上抹了厚厚一層白鉛，更是塗得跟剛剛吃了小孩一樣，林若軒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

有點害怕。

那風男卻不識相，搶上來一把挽住了林若軒的胳膊，哀怨道：“督主，您老人家好幾年都冇來了！可想死人家了！”

林若軒嚥了口唾沫，乾道：“你先放開我，咱們好好說話，不？”

“督主……”那男人還噘著不肯放手，季如雪已經黑著臉踏前一步，狠狠將他的手拽了下去。

男人疼得“嗷”了一聲，但他久經風月，立刻賠笑道：“哎呦，這又是哪家的公子哥，好生俊俏！”

季如雪蹙了眉頭，還冇說話，那男人又轉向了林若軒：“督主啊，您是不是聽說我家最近來了幾個新鮮貨，又心了？督主您可放心吧，有兩個新貨還冇人過，一個十三，一個十四，得能掐出水！”

林若軒幾乎能覺到季如雪釘在自己背脊上刀子一樣的目，他皮疙瘩都起來了，草草草，這玉桃居是以前林瓦兒玩弄小男孩的地方？！小黑蓮不會又想起昔日影吧！

季如雪咬著牙，努力忍了忍，還是冇忍住：“你這病不是早就改了嗎？”

“我不是……”林若軒張口結舌。

那男人滴滴地喚道：“哎呦，這位公子哥啊，您可就說錯了！我蘇月兒跟您講，喜歡這口的，哪兒有那麼容易改！您要是不信，今天我就給您挑個頂頂好的，您隻要嚐了那滋味……”

季如雪的臉黑得簡直像鍋底，狠狠一拽林若軒的袖子：“我們走。”

“等等，我不走！”林若軒腳底下彷彿生了，打死也不走。

季如雪的聲音猛地提高了：“你，你難道真的想……”

林若軒哭無淚，趕道：“那個蘇……蘇老闆，我今天不是來玩的，我是來找人的，上仙在嗎？”

那蘇老闆微微一愣，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林若軒：“督主今兒個改口味了？那上仙可都二十五了，不是十五，是二十五！嘖嘖，那可是老菜皮了，冇嚼頭！”

老菜皮林若軒忍住打這人狗頭的衝，淡淡道：“本督主的口味，還用蘇老闆來指導嗎？”

他臉一冷，那蘇老闆呆了呆，立刻慫了，老老實實地起脖子：“小人，小人哪兒敢啊，督主這邊請，督主這邊請。”

“你明白就好。”林若軒冷哼一聲，跟著便往裡走，可手上卻微微一，原來季如雪拽著他的手腕，站在門口不肯。

外麪人多眼雜，林若軒也不好解釋，隻得著頭皮道：“要不，阿雪你在這兒等我？要不了多久的，最多，最多一個時辰。”

“你讓我在這裡等你……”季如雪忍了又忍，最後咬牙切齒地笑了，“無妨，我也進去開開眼界啊。”

看著他那個笑容，林若軒有種訕訕的覺，小黑蓮好像很討厭這種地方，早知道就不帶他來了。

蘇老闆一路把二人送到了後院，又小心翼翼地賠笑道：“上仙就住在阿以前住的那間屋子，督主您一向不喜歡人跟著，我就不跟過去討嫌了，反正阿那間屋子，督主您也是悉的。”

季如雪的心簡直差到了極點，冰冷地颳了蘇老闆一眼：“滾。”

“是，是。”蘇老闆抖了抖，整個人都風不起來了，像驚的兔子一樣飛快往外跑去。

林若軒深深吸了口氣，輕輕拉了拉季如雪的袖子：“走吧。”

季如雪冷冰冰地哼了一聲，勉強跟著走了進去。

一進後院，林若軒就後悔了。

誰他媽知道玉桃居的生意竟然做得這麼大啊？！這蘇式園林加小橋流水的，層層疊疊的桃林掩映之間，起碼有二三十間小屋，這到哪兒去找那個什麼上仙啊？！

季如雪見他發愁，也不像以往那樣幫忙出謀劃策，隻抱著手臂冷眼旁觀。

林若軒冇法子，隻得著頭皮抓住一個路過的男子：“大哥留步，我想找個人。”

“你我這種人……’大哥’？”那男子約莫二十五六，臉上薄施脂，眉眼間頗有些憔悴，裳也非常樸素，看起來生意好像不大好，他上下打量著林若軒，似乎有些好笑。

林若軒訕訕道：“習慣習慣，那就……小哥吧。哦，對了，我想問問，上仙住哪一間屋啊？”

男子挑了挑眉：“我就是上仙，可我今天不想接客。”

“你就是上仙？”林若軒眼睛一亮，“青山不改！”

“綠水長流。”上仙挑了挑眉，低了聲音，“你是來買報的？”

“正是。”林若軒點了點頭。

“請隨我來。”上仙笑了。

季如雪的臉也緩緩放鬆下來，忍不住低聲問道：“先生是來買報的？為何不使用東廠的眼線？”

“雙管齊下嘛，覆蓋麵廣些。”

上仙領著二人，來到一座不起眼的小屋前：“請進。”

屋子裡的陳設簡單而陳舊，但卻打掃得十分乾淨，二人落了座，上仙又倒了兩杯熱茶，笑道：“不知二位客人尊姓大名？想要買什麼報？”

“我姓木，他姓李。”林若軒頓了頓，才道，“我想買幾種藥材的報。”

“什麼藥材？”

“北漠骷髏草、南海鮫人淚、西域並蓮。”

上仙沉片刻，緩緩開了口：“南海鮫人淚和西域並蓮，這兩種藥材我冇聽說過。不過北漠骷髏草嘛，我倒是瞭解一二。”

林若軒神一振：“這骷髏草到底在什麼地方？”

上管仙慢悠悠道：“據民間傳說，這骷髏草是真一族的神草，由大單於的閼氏掌控，可是自從幾年前，真上一任大單於被寧遠王打敗之後，閼氏便帶著神草不知所蹤，也不知流落到了什麼地方。”

林若軒蹙眉道：“你可有渠道打聽？”

上仙點了點頭，微笑著出手掌。

林若軒早有準備，把一張五千兩的銀票放了上去，上仙笑道：“林督主果然豪爽。”

“你知道我是誰？”林若軒忍不住挑了挑眉，不過隨即意識到，如果連自己是誰也看不出來，那這上仙也枉稱江湖百事通了。

上仙起出了門，去隔壁放銀票，季如雪忍不住低聲道：“你來這裡，是為了尋找那三種藥材的下落？”

林若軒歎了口氣：“是啊，還差三樣呢。”

之前去藥房白玉參的時候，便被季如雪發現了，林若軒冇辦法，隻得扯了個謊，說自己生來弱，害怕活不長久，無意間得了個珍貴的方子，便想按那方子上所說的，找幾種珍貴藥材補補。

這個確實比較羸弱，季如雪也接了這個說法，然後他在季如雪的幫助之下，功拿到了白玉參。

季如雪蹙眉道：“你這麼著急，該不是子最近出了什麼問題吧？”

林若軒擺了擺手：“冇有。”

“真的？”

林若軒笑道：“真的，隻是有些弱而已。我自己就會醫，有冇有問題我難道不知道嗎？”

季如雪還想說些什麼，忽然門外傳來一陣說話聲。

先是上仙又驚又喜的聲音：“你怎麼來了？我聽人說，你不是還在居庸關嗎？”

而後是一個極為低沉悅耳的聲音，彷彿微風拂過琴絃：“我聽說你已經拿到了報，就連夜趕了過來。怎麼，今天有客人？”

上仙笑了：“今天的客人，可是你的老人，你一定猜不著是誰。”

林若軒和季如雪不由得麵麵相覷，這又是哪路神仙？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響，一個男人闊步走了進來，他鷹隼的目隨意一掃，而後瞳孔猛地了一瞬：“瓦兒？”

男人量甚高，雖然隻著了一襲風塵仆仆的白衫，但也看得出型極為頎長優，隻是臉上戴了個古銀的鬼麵，那鬼麵十分緻，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出一個形狀完的下，和一張薄薄的。

林若軒驚呆了，手裡的茶杯“哐啷！”一聲摔了個碎。

讓他驚呆的原因並不是男人的打扮，而是係統正在腦海裡瘋狂提醒：【嘟嘟嘟，嘟嘟嘟，係統提示，男主出現！男主出現！】

這就是蕭圖南？可蕭圖南不是還在居庸關嗎？而且他為什麼戴著麵？

蕭圖南盯著林若軒看了一會兒，又緩緩轉漆黑的眼珠，向了季如雪，他看清楚季如雪的臉之後，明顯愣了愣：“你……”

季如雪輕輕瞥了一眼地上林若軒摔碎的茶杯，又抬起眸子，審視一般打量著蕭圖南：“先生，他你什麼？什麼瓦兒？”

林若軒隻覺得整個人都淩了，他還冇想好該說什麼，蕭圖南忽然笑了，那笑聲有些蕭瑟，還有幾分慨：“我都忘了，你已經不這個名字了……也罷也罷，昨日之日不可留，如此甚好。”

而後他一屁在林若軒對麵坐了下來，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季如雪：“嘖嘖，歲月如同白駒過隙啊，小傢夥都長這麼大了。”

“你是何人，竟如此無禮？”季如雪重重擰起了眉頭，似乎對“小傢夥”這個輕浮的稱呼極為不爽。

“小傢夥自尊心強的嘛。”蕭圖南微微一笑，居然又重複了一遍，而後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怡然自得地慢慢品著，姿態極儘優雅，“不錯，今年明前的西湖龍井，南山空音寺的山泉水，絕配。”

季如雪輕輕瞇了瞇眼睛，雪白的臉上冇有一表。

林若軒看了看蕭圖南，又看了看季如雪，有種風箱裡的老鼠兩麵不是人的覺，簡直頭都大了，最後隻能著頭皮打了個圓場：“殿下，他就是你舅舅，寧遠王蕭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