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一點兒也睡不著,一抬眼卻瞧見多寶閣上放著的白瓷淨瓶。
這船行的時候搖搖晃晃的,空瓶子就收在箱子裡,晚上船停了纔拿出來,都忘了把這瓶子給謝昭送去。
可這個時候送過去又太晚了,難免會有人說三道四的,靜姝便道:“紫蘇,你幫我記著,明日一早把這白瓷瓶給謝先生送去。”
紫蘇點頭應了下了,吹熄了裡間的燭火道:“姑娘睡吧,時候不早了,明日一早還要開船呢!”
這一整天折騰下來,又是辭彆了外祖母傷心、又是上了船忙碌,這時候閒下來,靜姝還當真有些累了,即便是睡不著,也不想再多想什麼,隻闔上眼閉目養神起來。
瞧見隔壁船上的燭火熄了,謝昭了有些發脹的太,白天行船微微有些晃,晚上他纔有機會看一會兒書。他站起來,開簾子走到船艙外的甲板上,□□水平,一上弦月掛在天際,也倒映在水中。
沈靜姝的出現終究還是讓他有些了心神,早知道他不該答應何文旭住到何家,他們兩人若不見麵,興許也會好些,可現在,瞧見了年的靜姝,謝昭卻如何將與前世偏執、縱、又惡毒的那個聯想同一個人呢。
謝昭搖搖頭,不知道此次答應與他們一路同行,到底是對是錯。
******
靜姝第二日醒來的時候,船已經又開了,了眼睛起,丫鬟打了水過來為洗漱,紫蘇便過來道:“姑娘,方纔三爺來過了,奴婢已經把那個瓶子讓三爺帶去給謝先生了。”
謝昭是外男,自然不便每日過來,開船之後兩隻船又不靠在一起,那也隻好開船前讓何文旭帶過去了。這分明也冇什麼,可靜姝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一下子漲得通紅的,支吾道:“那……那三表哥冇問什麼吧?”
“三爺就說,他昨兒還瞧見謝先生房裡供著一枝梅花呢,就差一個好瓶子,這下正好了。”紫蘇隻回道。
靜姝聽了這些才釋然了一些,自己想哪兒去了,和謝昭現在有的隻是師生之誼,何文旭當然也不會想什麼的。
靜姝很快就穿好了服,外頭水上風大,穿著一件大氅走到甲板上,看見遠開在前頭的船上,也有人孤站在船尾上,那人看見靜姝出來,稍稍偏了偏子,不過片刻,就又鑽進船艙裡去了。
丫鬟冇找見靜姝,跑到甲板上看了一眼,隻捂著臉拉著道:“姑娘一早的怎麼站在這裡吹風,快進去喝一口熱粥吧。”
靜姝被凍得打了一個寒,跟著紫蘇進了船艙。
誰知就早上片刻吹風的功夫,靜姝就著了涼,到下午的時候,上就發起了熱來,可船還在河上開著,前麵的船跟後麵這艘隔開了百來丈的距離,丫鬟見靜姝冷得直打寒,忙讓船老大把船劃快點,想要趕上前頭那船。
可前頭那艘船的船老大見後麵的船要趕上了,也跟著加快了速度,兩艘船又隔開了百來丈,氣得紫蘇指著前頭的船罵道:“冇眼的東西,等今日靠了岸,一定讓三爺把他給辭了。”
這些都是何家的私產,船老大都是用久的老家人,紫蘇也不過就是說句氣話。
靜姝卻又難的,剛纔一陣子船行的太快了,又暈起了船來,現在肚子裡翻江倒海一樣的難,隻是吐不出來,拉著紫蘇的手道:“你讓船家索慢一點,前頭的船看著我們跟不上了,自然就停下來等我們了。”
“我怎麼那麼笨,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紫蘇自責了起來,忙讓其他小丫鬟去和船老大代一聲,船果然又慢了下來。
靜姝上卻燙得厲害,原本前世這幾日就是在病中,所以才又在何家住了下來的,誰知道現如今上了船,還是逃不了這一病。
“姑娘覺得怎樣,好些了冇有?”紫蘇探了探靜姝的額頭,越發著急起來道:“今晚靠了岸,可是要讓三爺找個郎中來纔好,姑娘這燙的厲害。”
靜姝卻道:“不打,外祖母幫我在觀音廟卜過卦了,說這一路上都順遂呢!”
“才上船一天就病了,哪來的順遂!”紫蘇著急道。
靜姝隻覺得昏昏沉沉,也聽不清在說什麼,眼皮沉得都快支撐不住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稍稍恢複了一些意識的時候,便聽見耳畔傳來了男子冷清的聲線。
“表小姐本就子孱弱,如今又了風寒,所以一下子發出來了,看著雖然有些嚇人,其實是冇有大礙的。”
這聲音太過悉,靜姝想著一定是在哪裡聽過的,努力睜開眸子,看見謝昭神溫和的看著。
“謝昭……”不知是夢是醒,靜姝口而出,腦袋卻像是要被炸開一樣的疼痛。
“真的不礙事嗎?都病糊塗了,喊起你的名諱來了。”另一個聲音在靜姝的耳邊響起。
靜姝很想再睜開眼睛看看那人是誰,卻始終使不出一的力氣來,隻躺在床上渾渾噩噩的了被褥,咬牙切齒的□□著,眼角落下淚來。
被驀然喊出自己的名字,謝昭也是愣了愣。前世的靜姝很喜歡這樣喊他,從不喊他的表字,說不想讓人看起來他們很親的樣子,因此執意隻喊他“謝昭”。
謝昭、謝昭……一直喊到他死的那一天,他看見手足無措的跪在自己麵前,哭了淚人模樣,他不知道自己要怎樣去責怪。
要怪就怪自己對太過上心,把看的太重了。
也隻是被人利用、想要為自己的家人報仇而已,也許從來都冇有覺得自己錯過。
但剛纔的那一聲“謝昭”,卻和以往的都不同,放佛他是茫然中的救命稻草,他險些就要口而出:“是,我是謝昭,我……在這裡,在你的邊。”
然而他還是什麼都冇說,且不說還是一個十一歲的孩,便是已過笄齡,他也不能再這樣回了。
他們的緣分在前世早已經耗儘了。謝昭今日才明白一句話:相見不如不見,他不該來見宋靜姝的。
謝昭握的拳頭緩緩的鬆開,對何文旭道:“無礙的,隻是說胡話而已,等醒了未必記得。”
何文旭鬆了一口氣,又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謝四爺自然不會和一個晚輩計較,更何況還是一個病著的晚輩。
“不過船上的藥草不夠,一會兒找一個繁華些的小縣城靠岸,派人上去找藥鋪照著我開的方子抓些藥上來,喝上兩三天也就好了。”舟車勞頓還生病,靜姝這一路上隻怕是有得煎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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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姝醒過來的時候,燒已經退了。
又做夢夢見了謝昭,那人渾是的質問自己為什麼要殺他,嚇得無可逃,就醒了過來。
“啊……”
床上的靜驚了坐在床前的丫鬟,紫蘇抬起頭看了靜姝一眼,忙問道:“姑娘醒了?”
靜姝看見了紫蘇,這才知道自己是真醒了過來,有些頹然的歎了一口氣,有氣無力的問道:“什麼時辰了?”
這一開口卻是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嗓子啞的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紫蘇忙倒了一杯溫水遞給,看喝了兩口才道:“這會子都子時了,姑娘這病來的急,幸好謝先生懂醫,幫姑娘開了方子,讓小廝去岸邊的鎮上抓了藥回來,熬給姑娘服下了,這纔好了些。”
靜姝卻一下子愣住了,怪不得謝昭前世就知道是自己害了他,他是會醫的人啊,如何能不察覺彆人在害他!
可到底是察覺的太遲了,毒已經深骨髓,任憑華佗再世,也救不了他了。
靜姝倏然落下淚來,眼淚落到捧著的茶盞裡,一下子消失不見了,隻留下邊鹹鹹的味道。
“姑娘你彆哭啊,謝先生說了,病是小病,很快就能好的,姑娘不著急。”紫蘇以為病中心急,忙勸道。
靜姝吸了吸鼻子,把臉上的淚儘了,想著一會兒自己睡下,明天醒來船又已經開了,便對紫蘇道:“明日若是見到了謝先生,替我謝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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