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走出教室，一前一后沿著走廊的墻兒慢行，作業送到辦公室，回去的路上莊凡心告訴顧拙言各科老師的脾氣秉。

顧拙言聽得不太認真，他在琢磨別的，為了增加二人之間的親度，應該多接才行。既然這樣，他想陪莊凡心一起上下學，據民間野數據統計，許多高中生的開始于搭伙上下學。

高中搭伙上下學，大學搭伙吃飯，畢業搭伙過日子。

旁沒反應，莊凡心問：“想什麼呢？”

顧拙言說：“我想去買輛單車。”

莊凡心面上一喜，和他同行的同學不多，如果顧拙言買輛單車的話，以后上下學就有人作伴了。那表正合顧拙言的意，他說：“就是不知道去哪兒買。”

“我知道我知道。”莊凡心立刻上鉤，“我陪你去啊。”

報到這天沒什麼事，大掃除結束，班主任嘮叨幾句就放學了。班里一幫人去一楠八折優惠，莊凡心陪顧拙言直接奔了車行。

中午時分顧客不多，他們倆在單車區慢慢地轉悠，眼都挑花了。莊凡心看一輛款式不錯的，說：“那輛喜歡嗎？騎一圈試試？”

顧拙言一瞄：“好丑。”

莊凡心又看別的：“那一輛怎麼樣？純黑的。”

“車座設計得太低。”這一句還不夠，顧拙言多說一句，“你騎倒差不多。”

說人不說短，莊凡心不樂意了，也不繼續推薦。顧拙言恨自己老說實話，攬住莊凡心肩頭，示好道：“都聽你的，等會兒你讓我選哪一輛，我馬上付錢。”

莊凡心本不信，進下一區自行車收藏館，陳列的都是老式的自行車，出售的新車也都依照老款的設計。

他瞧著新鮮，玩笑道：“那你買一輛這樣的。”

顧拙言說：“行啊。”

莊凡心以為對方說笑而已，誰知顧拙言真的選一輛試騎，二八的，前面帶大橫梁，不夠長都踩不住腳蹬子。

顧拙言騎一圈回來，單支著地面，說：“輕便的，就它吧。”

付完賬，票據開好，這輛復古的自行車便歸顧拙言所有。莊凡心有點暈乎，難以置信顧拙言真的買了這麼一輛單車，離開車行到街面上，顧拙言上去，書包掛車把，再一清脆的車鈴鐺。

顧拙言問：“你坐橫梁還是后座？”

坐橫梁像什麼樣子……莊凡心坐到后面。

車很大，輕輕松松就超過其他行人，顧拙言被涼爽的風吹得心頗好，說：“放首歌聽聽。”

他想著，應該放一首老歌，這車這麼颯，適合聽黑豹樂隊的搖滾。

這時背后響起前奏，綿綿的，溫得不像話，前奏結束唱起來：甜——你笑得甜——

顧拙言握著車把一晃：“你有事兒嗎？”

音量不大，莊凡心舉著手機：“電影《甜》你沒看過嗎？黎明載著張曼玉，騎的就是這種自行車。”

顧拙言不好意思承認沒看過，只好屈服于鄧麗君的歌聲，此刻已經午后，折騰一遭還沒吃午飯。途經一家麥當勞時他剎停在路邊：“曼玉，嗎？”

莊凡心早飯就沒吃，早扁了。

兩個人進去吃飯，這個時段人很，點完餐在大片的空位中隨便挑了一。滿滿當當一餐盤，顧拙言喝口可樂，然后默默地吃巨無霸。

莊凡心一手甜筒，一手薯條，或者用薯條蘸冰淇淋。顧拙言瞧一眼，實施“幫他干活兒”，于是撕開一包番茄醬出來，說：“蘸吧。”

莊凡心搖搖頭：“我不吃番茄醬。”

這家伙挑食，只是吃薯條卻不吃番茄醬有點奇怪，顧拙言問：“為什麼不吃？”

莊凡心咕噥道：“小時候特別吃，有一次開料盒，看紅料像番茄醬就嘗了一口，后來就再也不想吃了。”

顧拙言笑道：“傻小孩兒。”說完一想，幫他干活兒行不通，那夸獎他，“……你真可。”

莊凡心害臊地啃辣翅，假裝沒有聽見。安靜地咀嚼片刻，他時不時抬眼看看顧拙言的笑容，當顧拙言來之際，又倏地將眼睛垂下。

如此幾個來回，顧拙言想不察覺都難，不過雙手占著，只好在桌下踢踢莊凡心的腳。莊凡心一驚，活像被揪住尾的貓狗，著急道：“這雙鞋不許踩！”

顧拙言側一瞧，是他送的那雙，于是變本加厲又去招惹，上說：“沒事兒，踩壞了再給你買。”

莊凡心吸一口可樂，把雙腳在椅子下，抬眼含著不忿瞪過去，顧拙言接住這一眼，目相對，他挑明了問：“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他很好奇，因為他判斷不出莊凡心想說什麼，莊凡心此刻的眼神、表，著一試探的味道，而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試探。

顧拙言覺得，朋友之間沒必要那樣，除非涉及私。

莊凡心，有點鄭重地問：“你的心變好了嗎？”

顧拙言納悶兒：“我的心本來就不壞啊。”

莊凡心說：“我是指你來榕城這段日子。我知道，你當初來這里是不愿的，經過這一段時間，想知道你有沒有愿一點？”

這個問題顧士伯沒有問，薛曼姿也沒有問，顧拙言沒想到時隔一個多月，僅僅認識一個多月的莊凡心會惦記著問一問他，心有沒有變好一點。

他發自真心地答：“我現在很喜歡這兒。”

莊凡心松一口氣：“今天開學了，相當于你暫時在榕城安定下來。”他停頓一下，語氣變得相當溫，“忘記來之前的不愉快吧。”

顧拙言一愣：“不愉快？”

“其實。”莊凡心說，“我知道你來這里的原因了。”

陡地，顧拙言的腦海一片空白，莊凡心知道原因？知道他激出柜轟全校父子反目然后被發配到這個……綠化很牛的地方？

莊凡心怎麼會知道？！

那天在機場，莫非是連奕銘那三個孫子的？

顧拙言驚愕地看著莊凡心，莊凡心平靜又溫和地看著他。

其實莊凡心一早就看出來，顧拙言不愿來這里，所以剛來時冷冰冰的。那次在一楠喝東西，顧拙言接電話時提及原來的學校，以及他對父母表現出的態度，更加驗證莊凡心的想法。

他基本肯定顧拙言是被父母強制送來榕城，但他當時不明白，什麼樣的矛盾要城市轉學這麼嚴重？

除非，在原來的學校已經無法安心學習。

莊凡心甚至假設幾點。一，顧拙言遭校園暴力，但很快否認，他看這人的績、外貌，做校園明星還差不多。二，顧拙言犯錯被開除，但轉學去別的學校就好，不至于去別的城市。三，顧拙言早，家長強制分手。

思來想去，莊凡心認為顧拙言是因為問題被父母送來榕城，和朋友被迫分手異地，那家庭矛盾也解釋得通了。

那天在機場，連奕銘等人對他說了一些話，“朋友什麼的沒必要”，并囑托他和顧拙言好好相。他當時覺得不對勁，后來才想明白，是因為顧拙言失傷，連奕銘他們讓他作為朋友多加安。

莊凡心一點點驗證自己的猜測，直到今天顧拙言做自我介紹，他終于確定。

擅長抓娃娃是因為給小姑娘抓得多了，想必沒給朋友抓娃娃。

莊凡心無意揭對方的痛，只是想安：“你沒有錯，雖然我們這個年紀容易沖，但只要不違背自己的心就好。”

顧拙言結滾，看來自己那點事兒莊凡心真的知道了。他當時公開出柜的確有點沖，卻也的確順應心的想法，所以一直不曾后悔。

看他不吭聲，莊凡心又說：“你爸媽不能接，對嗎？”

“……對。”顧拙言難得有一丟丟發懵。

“其實許多家長都不能接。”莊凡心像是哄人，“就……都給彼此一點時間吧。”

這些道理顧拙言都懂，他也不需要什麼安，此時此刻他更想知道，莊凡心了解他的取向之后會如何看待他？如果心生抵的話，他就及時止損不追求了，免得自討沒趣。

顧拙言不喜歡拖泥帶水，利落地問：“既然你知道了，那你怎麼看我？”

“和之前一樣啊。”莊凡心真誠中帶著點意外，“你沒有問題，也沒有錯，我送你畫的時候說過，希將來你能牽喜歡的人的手，我的祝福不變。”

顧拙言的心一片，心中吊起的石頭也緩緩降落到安全地帶，這是幾個月來他聽到最人的一段話。

半晌，他怕自己顯得矯，生地說：“趕吃，薯條都了。”

莊凡心吃得慢條斯理，過后有點八卦，他不思考顧拙言和朋友真的分手了嗎？還是暗度陳倉般搞異地呢？

“那個，”他小聲問，“你現在是單嗎？”

顧拙言倏地看來：“我是啊。”

莊凡心想，這樣也好，長痛不如短痛，祝愿對方早日找到真正喜歡的人吧。

直到騎車回家，顧拙言始終恍恍惚惚，莊凡心抵著他的后背打盹兒，他都覺不出熱。到家后，莊凡心下車進門，他連“再見”也忘了說。

顧拙言到家聽見狗聲才清醒些，拎著書包上樓，被顧寶言尾隨到臥室。

“哥，姥爺接我放學，我們去逛街了！”

“噢。”

“我們還看電影了，爸爸媽媽總沒時間帶我看。”

顧拙言往床上一仰，雙眼盯著吊燈，腦中全是莊凡心安他的模樣……這時顧寶言晃他的肩：“哥，姥爺不會抓娃娃，你改天帶我去吧？”

顧拙言敷衍地應一聲，抓什麼娃娃，他有點抓瞎。

☆、第 15 章

顧拙言失眠了。

時隔一個月，和初來榕城的那晚一樣，怎麼都睡不著。凌晨一點，他在床上翻覆幾個來回后坐起，去廚房倒一杯牛喝下，喝完一刷牙，被口中薄荷味兒弄得更加清醒。

薄荷，抹茶，還有什麼金桔，顧拙言想起莊凡心吃的那塊蛋糕。

確切地說，他其實在想莊凡心，今晚一直在想。

顧拙言為自己嘆口氣，也不開燈，著黑去臺上吹風。他坐在藤編的搖椅上隨著夜風晃悠，頭緒本就理不順，這下更是如同麻。

千言萬語匯一句話，莊凡心知道了他的取向。

顧拙言連公開出柜都敢，也不怕多一個人知道，但他沒想過莊凡心會這麼快知道。他設想的是，關系足夠親近，他追求的效果足夠顯著時，自己端著好看的姿態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