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拙言放松地倚著一邊扶手，手上握著試卷，一雙長許是屈得酸麻，朝前出一截。他的角沒有揚起毫，但著莊凡心的眼睛中藏著幾分笑意。

到休息時間了，大家懶腰，商量著中午吃點什麼，莊凡心仍端著調盤，等其他人陸續離開，房間只剩他和顧拙言兩個。

莊凡心仿似夢醒，擱下手頭的件兒，解下圍，然后踱至小沙發跟前。他莫名忸怩，沒話找話：“累不累？”

“有點。”顧拙言遞上卷子，“判好了。”

莊凡心住另一頭，顧拙言卻沒松手，逗趣似的和他拉扯一下。他終于忍不住問：“你剛才為什麼看我？”

顧拙言理直氣壯：“別人我又不認識。”

這話人無法反駁，突然顧拙言一用力拽著莊凡心挪近半步，近到蹭住彼此的膝蓋。他仰起臉看著莊凡心：“那你為什麼看我？”

不看怎麼畫，莊凡心卻低著頭，支支吾吾答不出個所以然。

顧拙言也不問，他忽然想起一首老歌里的詞——靜默亦似歌，那覺像詩，甜是眼中的癡癡意。

也許這是未來做夢也會記起的一串好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預計這周四v，屆時更新三章，謝大家的支持。

☆、第 20 章

指尖一松，顧拙言把試卷還給莊凡心，看看手表，樓上的顧寶言應該也下課了。他起撐個懶腰，問：“下午還要畫麼？”

莊凡心說：“要啊。”

方才那點歲月安穩的好頃刻消散，顧拙言不耐道：“你們就不能畫快點？”

莊凡心說：“畫太快表現不出你的帥氣。”

比較普通的糖炮彈，但顧拙言認為莊凡心對他有意思，所以聽來就變甜言語，他很用，和莊凡心一起上樓接孩子。

下課了，小孩兒們正一窩蜂地跑出授課區，各位家長迎接自己的小孩兒，對寶貝的課堂表現和音樂天賦贊不絕口。顧拙言心想，現在也太流行鼓勵教育了。

顧寶言拿著小提琴跑出來，看見莊凡心便一喜：“哥哥，你也來接我啊。”

莊凡心幫孩子裝琴，問：“累不累？”

“有點，肩膀疼。”兄妹倆回答問題很像，顧寶言捧著的兒水壺喝水，轉頭問顧拙言，“哥，我拉得好聽嗎？”

虧你問得出口，顧拙言道：“你自己心里沒譜兒？”

顧寶言其實有譜兒，可別的小朋友都挨夸，也想挨。此刻沒挨，帶著小緒說：“家長都守在外面，你跑哪兒去了？怎麼知道我拉得不好？”

兄妹倆一邊走一邊嗆嗆，走到街上還沒吵出高低輸贏，獨生子莊凡心在一旁頭大，解釋道：“小妹，我找你哥哥做模特，他才走開的。”

顧寶言覺得新奇，小臉兒一變，立刻纏著顧拙言仔細講講，顧拙言便開始忽悠，什麼換七八套服，擺十來個姿勢，等午飯買完把孩子都騙暈了。

他們拎著幾袋餐盒回畫室，休息間非常寬敞，兩張四米長的大平臺擺在房間中央，大家的書包外套都丟在上面。周圍想怎麼坐都行，甚至有人爬上臺面躺著休息，或蹲在上面整理畫布，搞藝的果然都比較隨。

莊凡心總不正經吃飯，幾口就去注意旁的，看看手機，和別人打鬧一會兒，反正再沒過筷子。他隔著寬大的桌面看裴知，招惹人家：“你吃得真慢。”

裴知抬起頭：“我喝水也慢。”

就這麼無聊的兩句話，莊凡心笑好半天，沖人家扔一包小餅干，又扔一小包堅果。裴知把堅果倒沙拉里，一邊攪拌一邊問：“對了，今年的ACC你報上名了嗎？”

ACC是國的一項設計比賽，含金量很高，一般每年設置兩類設計項目，今年正好到服裝設計和珠寶設計。剛放暑假時就開始報名了，長達兩個月的審核通過才算真正的報名功，獲得參賽資格。

顧拙言在一旁想起來，那次曾在莊凡心臥室的柜子中見過一座ACC的獎杯，記得是珠寶設計組第三名。

莊凡心說：“最近沒看郵箱，不知道誒。”

“我早上收到參賽通知了，咱們一起報的，時間應該差不多。”裴知提醒道，“記得回去看看，要回復的。”

莊凡心膽小心細，一般不會忘記重要的事，等桌面收拾干凈，他趴下枕著胳膊午休，目正對桌上的一罐米花。

開學后還沒看過電影，忽然有點想看。

還未想出最近在上映什麼片子，一只修長的手擰開蓋子，抓走一大把米花。顧拙言攤著手，和顧寶言咔嚓咔嚓吃，兄妹倆三下五除二把米花吃完了。

顧拙言擰好蓋子，隨手那麼一扔，將其準地投進墻角的垃圾桶。

莊凡心撇撇，把頭扭到另一邊，又看見自己的作業卷。他坐起，利用這一點時間檢查修改，錯誤基本改正，還剩兩道沒發覺哪里有問題。

他又轉過去，見顧拙言正幫妹妹捋樂譜，便安靜地等著。待小的理完，他這個大的立刻說：“顧老師，音樂課結束該上理課了。”

顧拙言吃飽喝足卻不能休息，俊臉上寫著無奈，偏生莊凡心毫不懂得心疼人，已經挪近椅子，一副準備好認真聽講的模樣。

為人師表就是要承百般辛苦，顧拙言覺悟頗高地開始講課。有人在午睡，講話自然不可高聲，他低嗓子，變聲后本就低沉的音更沉著三分。

漸漸的，兩人的肩頭挨在一，和發燒輸那天的形相同，不過莊凡心今天沒有睡著。等兩份作業卷理完畢，莊凡心一算，顧拙言已經累計為他講了不題，共涉及三門學科。

“你學習真好啊。”他由衷地嘆。

聲音太小，顧拙言聽不清，以為還有什麼疑問：“哪兒沒聽懂？”

剛問完，莊凡心湊來搭住他的肩，抬首在他耳邊重復那一句。學習真好啊，見長輩時聽到耳朵起繭的一句話，此刻伴著莊凡心拂來的氣息……不變得人。

顧拙言耳畔麻的，差點順手一勾把莊凡心攬懷里，他克制著，回道：“學習不難，腦子不笨肯用功就行，不像畫畫需要天分。”

這像是禮尚往來的客套話，但他出自真心。每個人看重的東西都不同，有的漂亮臉蛋兒，有的喜歡好格，他當然也欣賞那些，但最能讓他青眼的是純粹的優秀。

三者綜合起來，莊凡心貌似都備。

顧拙言想，怪不得招他喜歡。

休息時間在講題時消磨過去，莊凡心裝好作業，說：“顧老師，課走著！”

顧拙言合著一分鐘也沒歇，午后撐著神繼續當模特，好在下午時間不長，將將兩小時就結束了。

他起瀏覽每個人的作品，誰要是畫得不行，他需要保護一下自己的肖像權。轉悠一圈，他發覺誰跟誰畫得都非常不一樣，只有一幅面部比較清晰，有的只側重他的一雙眼睛，還有的甚至只畫了他半張臉。

最后繞到莊凡心的畫架旁，顧拙言問：“你們是象派？”

莊凡心嘻嘻哈哈的：“只是半品，人像為基礎進行創作。”他將畫取下塞進畫筒，“下周上課拍完整的作品給你看。”

顧拙言說：“難看的就別拍了。”

這間畫室沒有畫畫難看的，各人履歷都很漂亮，但莊凡心沒有吹噓夸贊，想讓顧拙言在低期值下有個驚喜。他收拾得差不多了，然后將今天做模特的薪酬支付給顧拙言，一共一百元。

顧拙言沒想到有朝一日靠靜坐幾個鐘頭賺一百塊錢，而午飯花掉了兩百，他張手接住鈔票，掌心暴出一張窄窄的小紙條。

“這是什麼？”莊凡心問。

顧拙言說：“聯系方式。”

莊凡心立刻懂了，肯定是顧拙言繞一圈看畫時被塞的，他挑一挑眉，里輕喊著“哎呀呀”來起哄。

顧拙言沒理會，去擺滿雕塑的房間找到顧寶言，準備撤了。人們陸續離開畫室，時間尚早，這里又位于市中心，于是大家三三兩兩地結伴去逛街。

那罐米花從腦海閃過，莊凡心也不想回家，問裴知：“咱去看電影吧？”

“今天不行，我要去一趟菜市場。”裴知和外婆一起生活，今天到他燒飯。顧寶言在旁邊聽著，主說：“小莊哥哥，我有時間！”

眼下也只剩顧氏兄妹，莊凡心本不考慮那個兄，畢竟是連黃飛鴻大戰鬼腳七都能睡著的奇人。但他稀罕那個妹，答應道：“走，我請你看電影。”

莊凡心和顧寶言一拍即合，大手牽小手走路不打，邊走邊商量看什麼，走出去十幾步后終于想起來還有一人。

他們回頭一瞧，見顧拙言拎著琴盒跟在后面，說可憐吧，可那拔的姿看著比誰都颯，說孤單吧，那一臉冷淡的表明明著生人勿近，人也別惹。

莊凡心道：“你先回家吧，我帶小妹看完電影把送回去。”

顧寶言更直接：“哥哥拜拜。”

顧拙言滾一滾結，咽下一旁人瞧不出的委屈，他這麼高大的一個活人，居然就這麼被撇下并驅逐了？

按照平時的脾氣，他二話不說打車走人。

但今時不同往日，一份喜歡足以令人大幅提高忍耐力。

顧拙言隨便尋了個理由：“跟著別人我不放心，一起吧。”

莊凡心原本怕顧拙言沒興趣，這樣當然更好，兩個人把顧寶言夾在中間，他背著畫筒，顧拙言拎著琴盒，慢慢溜達到電影院里。

周末人很多，熱映的片子幾乎都在排隊，莊凡心和顧寶言決定看一部迪士尼真人電影。進放映廳，莊凡心坐在中間，電影開始前和顧寶言討論原版畫，迅速越了年齡的代。

顧拙言覺被孤立了，拿出手機搜索一下原版故事，好沒勁啊。

放映開始，廳僅有大熒幕散發出亮，偶爾有一點小孩兒的咋呼聲。莊凡心既喜歡看電影，又喜歡吃薯片，此刻整個人洋溢著幸福。而顧拙言生來就不喜歡看電影，無論什麼題材，兒時顧士伯和薛曼姿帶他去影院看，他往往跑出去待著。

十分鐘后，顧拙言的目移到前面人的頭頂，覺有點禿。

又過去十分鐘，他一整天沒休息過的涌起疲憊，電影再催化一番，于是閉上眼開始睡覺。

莊凡心的余注意到顧拙言的狀態，待人睡，他探手過去托住顧拙言的下，輕輕將顧拙言的頭攏向自己，并提供一邊肩膀。

顧拙言靠著莊凡心的肩頭睡覺，呼吸均勻，比白雪公主被王子吻醒之前還安然。莊凡心卻有點累，為補充力，拿來顧拙言那份米花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