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約法三章，就是約法八十章，項西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反正給人做保證是他的長項，保證完了能不能做到另說。

不過他點頭之后，程博衍并沒有馬上給他約那三章法，他忍不住問了一句：“哥，哪三章啊？”

“我還沒想好。”程博衍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敲。

“那咱現在是去哪兒？回你那兒嗎？”項西突然就有些地興，他除了室盜竊還未果的那回，就沒進過正經人家里。

“先買菜。”程博衍回答。

“買菜？”項西驚訝，“大夫還買菜啊？”

“多新鮮哪，大夫不買菜吃什麼啊？”程博衍簡直無奈了，“你看著聰明的合著就是看著聰明啊？”

“對了，上回在街上上你，那什麼鐵山藥，就是你剛買了菜吧？”項西想起來那回上手就斷的山藥，笑了半天。

“嗯，一會兒再買點兒。”程博衍點點頭。

“別買了，那玩意兒不好吃。”項西嘖了一聲。

程博衍沒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他趕一拍：“買！你吃就行！你買屎我也吃！”

“別我趕你下車。”程博衍說。

“……我不是故意的，”項西抓抓腦袋，“就是為了表示我能配合，我吃什麼都行。”

“閉。”程博衍嘆了口氣。

項西有時候也買菜，小的時候了。

那會兒手頭總是沒錢，平叔拿了錢讓他上超市買菜，他就拼命一通跑，跑到離趙家窯遠的一個批發市場去買，比超市便宜不。

買回來路過超市的時候再進去趁人不注意撕幾條捆菜的彩條和價簽，再扯幾個袋兒，把菜一包裝，拿回去給平叔，有時候能有十來塊的差價，他就會攢起來。

不過后來被平叔發現了一頓打，攢的百十來塊錢都被搜刮了個干凈。

從那之后他就開始把自己的東西慢慢都藏到了同奎胡同……

“吃什麼青菜？”程博衍在旁邊問了一句，打斷了他的思緒。

“生菜，不過得有配著，”項西想也沒想就說，說完又趕補了一句，“隨便也行。”

“生菜吧，我也吃生菜。”程博衍拿了兩捆生菜，走了兩步，想想又退回去再拿了兩捆。

“屬兔的吧你。”項西忍不住說。

“屬虎，”程博衍回答，又順問了一句“你呢？”

“……肯定屬錯了，往前點兒屬牛吧，”項西了購車里的幾捆生菜，“我大概狗豬鼠里隨便挑一個。”

“中午吃生菜包吧。”程博衍沒再繼續屬相的話題，想起來項西好像搞不清自己到底多大了。

跟在程博衍后在超市的菜堆里來回轉悠，這種覺讓項西覺得很愜意，說不清為什麼會這樣，也許是心里踏實了。

程博衍買菜神奇的，看上什麼了就扔進購車里，過一會兒想想又轉回頭給扔回貨架上，轉了好幾圈，才在拿拿扔扔里把菜買齊了。

“走吧。”程博衍又拿了兩瓶大包裝的花生牛。

“嗯。”項西很積極地過去推著車往收銀臺走過去。

結賬的時候看到顯示屏上顯示的價格是一百多，項西嘖了一聲，小聲說：“一百多呢，是不是太破費了啊？”

“又沒讓你一頓吃完，你要不好意思一會兒給你買兩碗方便面自己泡著吃，”程博衍拿出卡遞給收銀員，想想也小聲說，“你怎麼沒把我銀行卡一塊兒扔郵筒里呢？”

“我給你扔個份證就不錯了你還指一個小有多好的服務啊……”項西鼻子走開了。

程博衍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車，項西站在干凈整潔的小區里看著程博衍停車的時候，特別慨。

人跟人真是不一樣，自己這樣的，如果一直在平叔邊混著，到程博衍這年紀就算沒死，也不知道能混什麼樣，現在離開了，卻更不確定自己過個十年能有什麼樣的未來……

拎著菜跟著程博衍進電梯出電梯，他一直在心里慨著。

“約法，”程博衍掏出鑰匙一邊開門一邊說，“講究衛生，進門外套就了放門口柜子里，不許隨地吐痰扔東西……”

“我從來不隨地吐痰！”項西抗議。

“菜先放鞋柜上。”程博衍打開門，指了指門邊的鞋柜。

“哦，”項西跟著程博衍進了屋，把菜放到了鞋柜上，往屋里掃了一眼之后他就愣住了，“哥……你家真……干凈啊！”

程博衍了外套掛進了旁邊的柜里，對他手：“外套了。”

“哦，”項西趕把自己的服下來遞給程博衍，“然后呢？”

一轉臉看到了鞋柜上放著的消毒瓶子，他沒等程博衍說話，馬上過去了點兒到手上著：“知道了，手消毒。”

“這是我的習慣，你不用跟著，進屋洗洗手就行，”程博衍換了鞋，拿了雙拖鞋扔到他腳邊，又了點兒消毒一邊著手一邊進了旁邊的屋子，“你還有換洗服嗎？”

“有啊，你給我買的兩套我都著穿呢。”項西換了鞋，把自己的鞋也放進了鞋柜，然后站在客廳里不敢了。

程博衍這兒太干凈了，地板桌子玻璃以及所有的平面都亮得反著，他覺得自己口大氣兒都能給臟了。

“你自己原來沒服？”程博衍從屋里又走了出來，已經換了一套在家穿的運服，“我要不給你買那兩套，你就著嗎？”

“我原來不穿著一套呢麼。”項西笑笑，他服真不多，基本就那麼一兩套，被平叔扔野地里之后，也不可能再回去拿了。

程博衍沒出聲，又進了另一間屋子，項西還是站著沒敢隨便。

過了兩分鐘，程博衍拿了套運服出來遞給了他：“這是我高中時候的服，我那會兒瘦，這套你應該穿著合適，在家里先穿這個吧。”

“哦，”項西接過服，說起來這是十多年前的服了，但質量還很好，比他自己平時穿的都好，“這服還好的呢，我只能呆屋里穿嗎？不能穿出門兒？多浪費啊。”

程博衍看著項西低頭來回看那套服，又想起他著那卷錢時的樣子，猛地有些不是滋味兒。

“進去換了，”他指指旁邊的房間，“這套舊服了，就是讓你在屋里穿的。”

“哦。”項西拿著服進了屋里。

程博衍的房子不算大，兩居，一間是臥室，這間大概是書房兼健房兼客房，里面同樣整齊干凈。兩個書柜，一個跑步機，還有一張沙發床，落地窗邊放著一張堆滿厚墊子的躺椅。

項西換上運服，大小還合適，他把換下的外也按著程博衍的習慣一塊兒掛到了客廳門邊的柜子里。

規矩還真多啊，這才剛約法？

程博衍已經把菜拿進了廚房，分類包裝好放進了冰箱。

項西在客廳里站了一會兒，有點兒不知道該干嘛好，于是也跟進了廚房：“要我幫忙嗎？洗菜什麼的我都會。”

“還不急，我還有準備工作要做，”程博衍沖他揮揮手，“你去看會兒電視吧，遙控在電視下面的屜里。”

“哦，準備工作是什麼啊？消毒啊？”項西問。

“約法就是別老問來問去的，每次還都問得這麼欠。”程博衍回頭瞅了瞅他。

“……遵命。”項西轉回了客廳。

電視不錯，他很久沒看電視了，平叔那兒就客廳有個電視，看不安生，不是這個來了就是那個來了，要不就是平叔端個茶壺坐那兒，他也不樂意過去看。

其實看電視是個特別踏實的事兒，居家過日子看看電視的覺很安穩。

項西開了電視，坐到沙發上，拿著遙控換了一圈兒臺，最后停在了市臺，正在聯播本市新聞。

他盯著電視看了一會兒，最近市里沒發生什麼大事，沒有發現瘸男尸，也沒有被殘害的14歲小姑娘……其實真出了什麼事兒，新聞也未必能知道。

趙家窯這些年打架斗毆混混火拼，失蹤的，莫名其妙就死街上了的，多得很，也從沒見新聞里說過，就好像那地方本就不存在。

看了一會兒，電視上開始說春季養生需要注意些什麼，項西懶得換臺，就靠沙發上認真地看著。

記者跑去采訪了市里醫院營養科的主任，主任說著要注意什麼注意這這那那的，項西看著覺得還有意思。

“沒別的看了？”程博衍從廚房里出來，看到電視里的容時愣了愣。

“這不有意思的嗎，”項西指指電視，“長長知識啊，你不還天鐵山藥地吃著嘛，聽聽營養專家說的，這大姐保養得多好，看著年紀不小了吧，細皮兒的，人家懂營養。”

“……我聽得太多了。”程博衍說。

“啊？”項西看了他一眼，“聽誰說的啊？你媽？你？我覺得還是得聽專家的，老人的話有誤區，以前大洼里老瞎子還問我要過子尿喝呢。”

程博衍看著他沒說話，他趕著往沙發那頭蹭了蹭：“子尿算約法某一章里的嗎？”

“不算，”程博衍走到客廳的電腦前坐下，打開了電腦，“你不換個臺嗎？”

“不換啊，干嘛老讓我換臺，我看會兒營養啊，你不說我瘦麼，我跟專家學學，”項西嘖了一聲，“你聽你媽的不如聽專家的呢。”

“我媽就是專家。”程博衍說，點開了網頁。

“有人這主任專嗎？”項西一扭頭看到他開了電腦，愣了愣，“不說準備工作做好了就要做飯嗎？怎麼玩上了？要不我去做吧？”

“我就是在做準備工作，我……查查生菜包怎麼做，”程博衍笑了笑，“你會做麼？”

“你不會做你還說做啊？”項西頓時就樂了，“哎，這麼正經的一個大夫也這麼不靠譜！”

“你要會就你做？”程博衍想了想，“你不總一個人麼，獨立生活能力應該很強，做個飯不在話下吧？”

“哥，你弄錯了，”項西有些不好意思地鼻子，“我是獨立活著的能力還湊合，一般有吃趕吃一口，沒吃兩天也扛得住，做飯這種事……有生活的人才有生活能力呢。”

程博衍張了張，盯著項西看了好一會兒才問了一句：“你真沒上過學？還有想法。”

“沒事兒就隨便思考思考，”項西挑挑眉，“以前也有人這麼說過我。”

“是麼？”程博衍笑笑。

“真的，一個攝影師，吃飽了撐的在趙家窯尋找另一種人生，最后被了個走人了，”項西說著說著就嘆了口氣，“他對這種人生肯定記憶深刻，他的相機還在大洼里繼續驗著呢。”

程博衍查到了幾十種生菜包的做法，挑了個最簡單的大致看了一下，他做飯一般都這樣，想吃什麼現查，或者是打電話問老媽要個菜譜。

現在這個簡易版生菜包看著還簡單，剁末，蒜苗切丁，再擱點兒紅辣椒丁，放一塊兒一炒，就可以包著吃了。

說干就干。

程博衍進了廚房，末有現的，蒜苗洗了切好，紅辣椒也有，也是二姨自己種的，很辣，很香。

“你能吃辣嗎？”程博衍在廚房里問了一聲。

“我什麼都能吃，你按你自己口味做就行，我連……那什麼都能吃。”項西在外邊回答。

“屎麼？”程博衍有些惱火地把刀往案板上一扔。

“你這人！”項西喊了起來，“我是說我連餿了的菜都吃得下去，沒什麼我不吃的。”

“……哦。”程博衍皺皺眉，繼續切菜。

項西停了一會兒突然在客廳里樂得停不下來，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洗手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