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慈又往后退了半步，微微皺起眉，盯著韓越。

韓越再一次開口的時候已經沒什麼耐心，厲聲道：“——過來！”

趙廷在一邊心驚膽戰的看著，想解勸卻言又止，目不斷在楚慈和韓越兩人上游移。他的存在讓韓越更加冒火，蒙上一個箭步沖上前扯過楚慈，鐵鉗般的手指抓在他肩膀上，說：“你老實跟我進去！”

楚慈猛的掙扎了一下，卻沒掙開。不知道因為疼痛還是厭惡，他眉皺得更了，眉心之間顯出一道深深的紋路。

韓越悉這道紋。楚慈是個經常皺眉頭的人，他不高興的大多數時候都不言不語，只沉默的在一邊看著，眉頭微微皺著，給人一種沉靜卻不快的覺。

他從來沒給過韓越一個笑臉，甚至連好一點的神都沒有。平時在家里他基本不說話，實在不得不開口的時候，也盡量只用最簡短的字句解決問題。

他的存在是那麼輕微，有時他不說話也不作，就呆呆的坐在那里著窗外，眼神安靜，微微有點滄桑。韓越發現楚慈很在意窗外的高度，有時他甚至覺得楚慈著窗外的時候，其實很想縱跳下去，一了百了。

這種覺讓韓越心里很焦躁，很想發火摔東西，又很想著楚慈跟他和下來好好說話。當然，如果楚慈愿意對他態度溫點，多笑一笑，沒事聊聊天說說好話，那他一定堅決不發脾氣不摔東西，一定使出渾解數把小兒哄得好好的，天上的月亮都給他摘下來。

韓越有時覺得很憋火。你看，明明只要你態度和一點，咱們兩個都好過；但是你偏偏跟我氣，跟別人就有說有笑的，你這不是存心讓我恨出來嗎？

“現在在外邊，老子不發作你。”韓越拽著楚慈，在他耳邊上充滿威脅的警告了一句，又猛地把他一扯：“過來，跟我進去！”

楚慈被他拉得一個踉蹌，跌跌撞撞被扯進了大門。

韓越心里直跳火，一路上橫沖直撞，著楚慈的手往前走，完全沒注意到楚慈的手骨都被他得咯吱作響了。進宴會廳大門前他深深吸了口氣，勉強擺出一個不那麼可怕的臉來，然后才抓著楚慈走了進去。

“喲，楚工來了！開了就好來了就好，就等你切蛋糕呢！”裴志首先迎上來笑著招呼，接著就發現兩人氣氛不對，楚慈臉似乎有些痛苦，而韓越滿眼冒火，擰著楚慈的手用力得青筋直暴。

侯瑜也不知深淺的跟上來：“韓二你不厚道，上哪去鬼混了嗯？把兄弟們都撇在這里吃草呢吧……”

裴志一步攔住侯瑜，對他使了個眼，輕輕搖頭。

韓越勉強笑了一下：“沒走遠，去樓下煙，醒醒酒。”

裴志一把拉過他，笑著打哈哈：“你酒也醒完了人也接來了，該回來跟哥兒們喝酒了吧？來來來大伙兒都湊齊了，就差你一個！哎侯瑜，楚工才下班還沒吃沒喝的，你領人家點幾個菜去。”

韓越還死死拽著楚慈不愿意放手，裴志拍拍他，說：“你就讓人家松快松快吧，這里又沒人吃了他！吃了雄心豹子膽也沒人敢對你韓二的心肝兒手哇！”

韓越本來酒意加怒火，燒得他腦子不做主，聽裴志勸了半天才突然反應過來，把楚慈的手一放。

這一放不要，他突然發現自己手指上被染紅了一塊。仔細一看才發覺，原來剛才拽楚慈的時候用力太大了，把楚慈手指關節上掐下來一塊皮，都順著手背流下來了。

韓越嚇了一跳：“你、你沒事吧？”

楚慈捂著手，一搖頭，不說話。

這下韓越心里不安了，急急忙忙要過去看傷勢。裴志看楚工臉淡淡的，怕韓越又惱怒要出事，趕把他往酒桌那邊拉：“我看了我看了，就破了點皮，創可一繃就沒事了。趕喝酒去，大伙兒都等著你呢。”又轉頭去侯瑜：“讓老趙上個溜肝尖兒來給楚工補補！”

侯瑜他們立刻把楚慈往餐廳那邊帶，韓越被裴志不由分說拖著往酒桌那邊去，還一步三回頭的依依不舍著。

裴志看他那樣子，不由得連連嘆氣，說：“韓二，你要是真不想跟人過了，你就放他走。這樣天吵吵打打刀槍的有什麼意思呢？本來還能做朋友的，給你這麼霸王上弓一下，愣給搞仇人了！”

韓越悶了一會兒，說：“我真喜歡他。”

“你喜歡他，人家可不喜歡你。”裴志剛說完這話就看到韓越的目，連忙擺擺手：“你別這樣看我，我這可是說實話。人給你弄上手都一兩年了，養個小貓小狗都養出來了，楚工跟你培養出半點來沒有？你別瞪我，有本事你把楚工提溜過來問問。”

韓越瞪了裴志半天，哼笑一聲說：“我……我才不問！”

話雖這麼說，韓越心里還是有點活。

這頓酒也喝得不安心，韓越心里一邊惦記著楚慈的傷，一邊又惱火趙廷撬他墻角——雖然趙廷可能不這麼認為。他老想一個人溜去找楚慈，但他是今天的主角，所有人都是沖著他來的，這麼多雙眼睛都盯著他，要走談何容易？

終于熬到酒席結束，蛋糕切完，該上賭桌的上賭桌該小姐的小姐，人群三三兩兩的散開來各自找樂子之后，韓越才趁機擺了喝得爛醉的一幫哥們兒，獨自一人往餐廳這邊來。

誰知道他不來還好，一來就看到楚慈坐在餐廳的吧臺邊上，側著頭跟趙廷說話。他這時的樣子很散漫，兩條修長的舒服的疊著，微微揚起下，臉上帶著友善的笑意，完全沒有平時那樣正襟危坐、不茍言笑的模樣，在燈下看起來實在是漂亮極了。而趙廷就坐在他邊，刻意說些好笑的事，一邊說還一邊討好的哈哈笑著，陶醉得不知道東南西北！

韓越一看之下心膽俱裂，只覺得酒都一路燒到骨髓里去了，恨得他心里簡直嘔出一口！

趙廷猛的一回頭看到韓越，慌忙站起：“喲，這……”

韓越眼睛里布滿，只盯著楚慈，口一起一伏，顯然正竭力制著緒。他這樣子實在太過可怕，楚慈側過臉去皺起眉，往趙廷的方向退了過去。

這一步一退，把韓越徹底的激怒了。不過就是個甜言語巧言令的小白臉而已，你他娘的就這麼待見他？！

趙廷大概覺得不妙，臉上也微微的變了：“韓、韓二怎麼也來了？正好我也有事，要不我就……我就先……”

韓越盯著他的目兇狠仿佛厲鬼，半晌才冷笑一聲：“干嘛要走啊？你們倆不是說得開心嗎？怎麼我一來你就要走，避著我呢這是？”

趙廷被他這樣盯著，只覺得一麻，話都說不清楚了：“這這這，這是哪兒的話？誤、誤會，真是誤會……”

“誤會？”韓越目移到楚慈上，幾乎從牙里出幾個字來：“——你來說說看，我誤會你什麼了？！”

楚慈略有些厭惡的偏過頭，忍了忍才說：“你喝醉了，自己打車回去吧。我先回家了。”

韓越哪能讓他走，直接一步沖上去把他一把抓住，拎起來往肩上一扛。這一下用力實在太猛，楚慈的胃正好卡到韓越肩膀上的骨頭，痛得他當場就啊的了一聲。

趙廷慌了：“韓二！別別別！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這件事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韓越一手指著趙廷，眼底一片紅，看上去極為可怕：“老趙我告訴你，老子的人你最好離遠一點，火起來小心老子搞死你！”

他最后幾句話聲音已經非常大了，附近不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趙廷都發抖了，臉一陣陣青紅錯彩無比。

韓越也不跟他廢話，頭也不回的扛著楚慈大步往樓上走去。

上了樓就是包房，韓越把楚慈往床上一扔，反手把門一關，然后就殺氣騰騰的撲過去了。

楚慈條件反的跳起來往外跑，被韓越攔腰一帶，下狠勁掀翻在床上。這一掀可了不得，楚慈的頭一下子磕在床頭上，咚的一聲悶響，他當時就捂著頭蜷起來了。

他手指關節上那一小塊被被掐掉的皮還裹著創可，表面洇出一點紅，十分醒目的在韓越眼前一晃。韓越被酒燒掉的理智稍微回了下籠，作了僵了僵：“……怎麼回事？撞到哪了，給我看看。”

楚慈充耳不聞，捂著頭，側臉都埋到枕頭里去了。

韓越一下子暴躁起來，用力掰他捂著頭的手。誰知道楚慈也有點手勁，韓越把他整個都翻過來了還是沒掰開，一時心里又擔心又焦躁，順口罵道：“我他娘的就看看！了，給那小白臉看就不給我看？！”

誰知道他話音剛落，楚慈猛的一揮手結結實實給了他一拳！

那一拳正巧落到韓越臉頰上，用力還出乎意料的大，韓越一下子被打翻到了床邊上，只覺得臉頰麻麻的沒了覺，好一會兒之后才嘗出口腔里濃重的腥味。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韓越是個什麼人？在軍委大院里跟一幫瘋孩子玩刀玩槍長大的主兒，在野戰軍里憑雙手憑拳頭打下自己地位的高子弟，他還沒學會說話就已經學會打架了！還沒學會跟正常人相呢就已經學會崩人槍子兒了！楚慈這又兇又狠的一拳打過去，韓越第一反應就是跳起來一腳踹過去！

楚慈那一拳還有點技巧在里邊，韓越就是純粹發狠搏命拼力氣了。他踢過去的時候沒注意到自己在往哪兒踢，剎那間只覺得自己狠狠踢到什麼的部位了，連一點骨頭都沒覺到。

雖然是在借酒裝瘋和醋火翻天的狀態中，韓越也剎那間覺到不對，心里激靈靈的抖了一下。人上只有腹部才完全沒有骨頭，但腹部那是能踢的嗎？五臟六腑心肝腸胃都全裝在里頭呢！

果然一腳下去就只聽楚慈慘一聲，接著電一樣一團，捂著腹部完全不了。

韓越酒意猛的醒了，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醒了，立刻撲過去一疊聲的問：“怎麼了怎麼了？踢到哪了？我踢到哪了？”

楚慈側面倒在床上，整個完全弓了起來，雙手按在胃部的位置上，一個字也說不出，只能發出咯咯的咬牙聲。他臉完全灰白了，豆大的冷汗從額角上流下來，讓人看得心驚膽戰。

韓越一下子著了慌，想把楚慈抱起來看一下況，但是手抖了半天都沒能把楚慈弓著的打開，可見他確實是痛得狠了。韓越心里后悔得恨不得照樣給自己狠狠來上一腳，他手抖了半天，才想起來慌忙轉去打電話。

任家遠手機響起來的時候，他還正坐在樓下喝酒呢。他爸是韓老司令的用醫生，所以他從小跟韓家倆爺一起長大，分也算得上親近，韓越過生日不可能不邀請他。

他一看手機上是韓越的號碼，還以為韓越滿場子找不著他所以才打電話呢，接起來的時候隨意“喂”了一聲，問：“三缺一？”

“缺你娘的頭！”韓越聲音聽起來極不尋常，聽起來竟然有點發抖：“快點打電話你們醫院派輛車過來！我把楚慈給打了！”

“楚慈？誰啊？您老人家打過的人還嗎？”任家遠愣了一下，突然嗷的一聲反應過來：“你又把你那相好的給打了？”

“他娘的廢話，趕去救護車！”

“打什麼樣了您就要救護車？我這麼大個外科主任是死的啊？一般外傷搞個紗布裹一下得了，沒事就搞得驚天地人盡皆知你這不是在給人家增加心理負擔嗎……”

“滾你娘的！”韓越火了，“十有八九胃出了，現在人不了了，十分鐘救護車不過來的話小心老子崩了你！”

任家遠一呆，那邊卡一下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