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父子倆談到很晚，但是那天韓越仍然執意回楚慈家睡。他到家已經深更半夜了，臥室里亮著一盞橙黃的小燈，楚慈往里側臥著，被子從肩膀上下來，出一段潔的后頸。他的隨著呼吸緩緩起伏，平靜而安穩，讓人一看就有溫馨從心里油然而生。

韓越了外，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上，盡量不床墊的躺下來。

他本來沒有睡覺前一定要沖澡的習慣，畢竟在部隊里一幫大男人混著，只要上不爬老鼠就撐得過去。但是楚慈絕對講究床鋪衛生，上床前一定要沖澡，把上的異味和灰塵都沖得干干凈凈之后才能睡覺，否則他就跟得了強迫癥一樣全難。

韓越在原則問題上不讓步，生活細節上是愿意遷就的。只要晚上回來時楚慈醒著，他一定盡量完煙之后刷牙，洗完澡之后才上床，免得楚慈大半夜睡不著覺全發。

但是如果他回來時楚慈已經睡著了，那麼一洗澡就會把他弄醒。楚慈是個一旦驚醒就很難睡的人，韓越不想弄得他第二天頭疼，所以有時了外套直接上床，反正楚慈睡著了不知道。

韓越躺在楚慈邊，看著他耳朵后一小塊的皮，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忍不住抬手輕輕楚慈的頭發。在橙黃的暖下，黑油亮的頭發映出和的微，就像微涼的綢緞一樣從糙的手指上過，撓得人心。

窗外映出深夜都市的霓虹燈，窗口半開著，溫和的晚風拂著布藝窗簾。遠約傳來馬路上車輛的聲音，在這靜謐的夜晚里就仿佛水一般，漸漸的遠去了……

韓越心滿意足的湊過去親了親楚慈的頭發，正準備關燈睡覺，突然楚慈了，低聲問：“……韓越？”

韓越只要被一聲名字就覺得很幸福，輕聲回了一句：“嗯，睡吧。”

誰知道他還沒幸福完，楚慈接下來的話就足以兜頭潑他一盆冷水：“洗澡了嗎？”

“……不會吧這都幾點了！乖，將就一下啊。”

楚慈眼睛，從床上爬起來，拎起枕頭就頭也不回的往外走。韓越嚇了一跳：“你上哪兒去？”

“睡書房。”

韓越一骨碌爬起來：“差不多得了啊你！行行行，我去洗澡，洗澡總行了吧。，大半夜的回來還不給老子上床……”

韓越一邊嘀咕著一邊草草去浴室沖了一把，速度快得像打仗，三分鐘之搞定，全上下帶著水珠沖出來。他服全在浴室里了，只剩一條浴巾圍在腰里，上悍結實，腰側和背部有幾道暗暗的彈痕。按理說韓越了服是非常有料、非常賞心悅目的，偏偏楚慈已經背過去躺下了，連正眼都沒給。

韓越迅速爬到床上去，連人帶被子把楚慈往懷里一抱，問：“這下行了吧？”

楚慈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就你事多。”韓越嘀咕了一句，又笑起來，低聲說：“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我今天跟我爸說起你，他我把你帶回家看看，就這個星期天，你看怎麼樣？”

楚慈有剎那間什麼反應都沒有，接著猛地睜開眼睛。

韓越從后抱著他，當然看不見他臉上什麼表，只見他半天不，還以為他沒聽見，又問了一句：“啊，怎麼樣？這個星期天跟我回趟家吧？我家老爺子老太太，還有老大跟他媳婦都在，沒外人。”

楚慈沉默了很久，久到韓越都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才聽他低聲說：“好。”

“……啊？同意啦？”韓越大喜過，“同意去見我家老爺子啦？”

楚慈手啪的一聲關上燈，明顯不想再多說一個字。這拒絕的態度并沒有影響到韓越的好心，他黑在楚慈臉上親了一口，愉快的說：“行，睡覺！”

臥室里一片黑暗，靜寂猶如水一般洶涌而。黑夜猶如長河一般，遠遠傳來馬路上車輛駛過的聲音，仿佛河岸飄渺的微一樣朦朧不清。

不知道什麼時候楚慈睜開眼睛，盯著黑暗中某片看不見的灰塵，安靜了很久很久。

韓越對楚慈跟他回家的事到很愉悅，導致他連續幾天都心不錯。這罕見的好心甚至讓他那幫狐朋狗友都深詫異。

星期六那天晚上裴志打電話來韓越出去打牌，沒想到被一口拒絕了：“不行，我得在家做幾個菜。”

裴志大吃一驚：“沒菜飯店送幾個就是了，再不行你帶著楚工出來，我請！”

“晚飯早吃過了，這是明天帶我家去的。沒辦法啊，明天媳婦兒上門見公婆，要表現表現。”

裴志還來不及思考這跟韓越在家做飯有什麼關系，就先被楚慈上韓家做客的事搞懵了，半晌才問：“……你打算怎麼把楚工弄去你家？銬起來綁車上？”

“去你娘的，老子是土匪嗎？上我家這事兒可是人家自愿的，我可沒強迫他。”

裴志沉默半晌，才咳了一聲，喃喃的道：“很好，很好……愿意跟你回家了……那你可要好好對他，凡事都順著點，別再張口就罵抬手就打的了……”

韓越剛想反駁說老子也是會改好的，裴志就已經掛斷了電話。

韓越從小就會自己弄吃的，又天生擅長廚房里的事，做起飯來可唬人了。那天晚上楚慈都上床睡覺了，還能聽見廚房里傳來叮叮當當的碗筷聲，夾雜著各種食的香氣，一陣陣勾人的濃香。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一看，餐廳桌子上放著四個大食盒：一個是各種菇類山珍和豬骨的雜炒，那香菇一朵朵亮，骨已經滲了湯，一塊塊兒鮮脆；一個是紅燒小山羊，這種東西做法很復雜，先炸、再煮、最后紅燒，最后出來質脆，濃鮮微辣，是一種極其難得的家常味。再一個是西安羊湯，熬得極濃，湯純白，大骨頭里滿滿的都是骨髓；最后一個食盒里是一摞蔥油餅，采用蘇式烙餅那種脆千層的做法，烙得金黃油亮，一打開就一撲鼻的蔥香。

韓越一邊換鞋，一邊說：“待會兒進家門的時候你拎著，就當是你做的。”

“……為什麼？”

“買的東西不是不好看嘛，老爺子他們又不缺那個，每天要什麼東西都直接開了單子讓后勤人員去買。兩手空空的又不好看，還不如自己弄幾個菜帶去，又稀罕又心。”

楚慈指著那幾個食盒，臉都僵了：“韓越，你當你父母都是傻子，看不出這是他們親生兒子做的嗎？”

“他們哪看得出來！我從來就沒在家做過飯。”韓越本來都手去開門了，突然又把門一關，轉板著楚慈的下親了一口：“寶貝兒，我從生下來到現在，也就伺候過你一個！”

楚慈猛的把他一推，韓越也不在意，哈哈笑著拍了拍楚慈的臉。

司令夫人一大早起來就在家里坐立不安，一會兒起看看自己的打扮有沒有，一會兒又去看看餐桌上的擺設還差什麼。韓強和他媳婦都被母親張的緒染了，眼觀鼻鼻觀心的坐在桌邊當形人；韓老司令倒是很放得開，一到點就端端正正坐在餐桌前，直著腰板看報紙。

“還看什麼看！馬上人就要上門了，還看！”司令夫人看看大座鐘，終于急了：“你看看這都幾點了，不行，我還得給韓越打個電話去。”

“你就坐下來吧！”韓老司令把按回椅子上，嘆了口氣：“你著急也沒用，今天這場仗遲早會來的。要怪你就去怪你生的好兒子，黃花大閨看不上，自己搞七八糟的事還強迫人家跟他一起搞，真是造……”

“造孽啊”三個字沒說完，一個警衛員在外間敲了敲門，低聲道：“報告首長，韓副團來了。”

司令夫人豁然起，還沒迎上前去，就只見韓越嘩啦一下推門進來，臉上帶著笑，看上去竟然還高興。

一個相貌生得相當不錯，氣質卻極穩重的年輕男子跟在后邊走進餐廳，錯開韓越大概兩步遠。這人表淡淡的，眉目卻相當俊秀，穿著槍煙藍的襯、黑西裝長，打扮得十分正經肅穆，出一知識分子的書香氣兒來。

雖然他沒擺出個笑臉，卻也沒有失了禮數，進門先對司令夫婦點了點頭，又放下手里的一個大塑料袋。

保姆趕兩步接過來，司令夫人眼神一溜，往袋子里掃了一眼，只見是幾個滿滿當當的食盒，想必是在家做了菜帶過來的。

不管是岳母看婿還是婆婆見兒媳，會做飯總是贏得長輩歡心的決定因素。且不說這菜做得好不好，總之只要會做，就說明這孩子聽話懂事，會持家務。

可憐司令夫人沒想到，楚慈在家基本上是十指不沾春水的，非要上趕著做飯的是那脾氣暴躁、位高權重的兒子韓越。

“那，介紹一下啊，這是楚慈，在冶金科研所工作，我們在一起有兩年多了。這是我爸，這是我媽。”韓越指了指韓老司令，又指了指司令夫人，對楚慈說：“伯父伯母就行了。”

楚慈手跟司令夫婦分別握了一下，沉聲道：“韓司令好，韓夫人好。”

韓越臉頓時黑了一下。

楚慈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天生心就比人穩重，個極其沉靜。良好家教的作用能從一個人的眼神、表、作和舉止上出來，楚慈就是個一舉一風度極好，舉手投足都恪守禮儀的典范。

韓老司令跟他一握手一說話，就立刻認識到這個年輕人不是個攀附權貴的主兒，十有八九是好人家出的孩子。看他禮貌而疏遠的表，又覺得今天上門來吃飯的事估計是韓越在一廂愿，這人八不想來。

韓老司令嘆了口氣，難得慈祥的道：“快坐快坐，別站著了，千萬別拘束。”

韓越他媽剛才轉到廚房里，檢閱食盒里的菜去了。這一看不要，養尊優幾十年的司令夫人對楚慈的做菜水準驚嘆了一下，心里頓時親近了幾分。

倒不覺得韓越會真跟一個男人過一輩子，最多也就這幾年在一塊，該結婚時還是要結婚的。如果他結婚前這幾年的伴是個安分守己的人，還會做飯，還懂得照顧人，那麼是男是其實都不重要。最多等韓越結婚時多給他幾個錢，打發掉就得了。

所以司令夫人從廚房出來的時候，臉上也帶了些慈祥的暖意，微笑著招呼楚慈：“來來，快坐快坐，馬上就開飯了。”

楚慈點點頭，沉默不語。

韓越又指指他大哥夫婦倆，對楚慈笑道：“這是我們家老大韓強，這是我嫂子。我大哥平時不好出門，你大概沒見過他。不過他就喜歡跟人打牌，你們八是有共同話題的。”

韓強的妻子小若從楚慈進門起，就一直打量這個傳說中跟男人混在一起的楚慈。對于同這種事是非常不能理解的，臉上肯定會帶出一些不以為然的神。不過到底是高家庭出，畢竟見過世面，就算心里再怎麼著，表面上也不會太給人家難堪。韓越介紹時稍微起了起，盈盈微笑著招呼楚慈：“你好！”

誰知道楚慈卻沒有回答，連看都沒看一眼。

從韓越說“這是我們家老大韓強”開始，他的目就釘在韓強上，有剎那間他甚至整個人都無法作，全都繃得發痛。他甚至無法抬起手，因為流速度過快而產生的輕微麻痹從指間彌漫上來，一點一滴的蠶食心臟。

他無法呼吸，也說不出話。流一陣陣沖擊著大腦，讓他的太突突直跳。

……那樣多的，那樣目驚心，他的視線被大片大片染紅，甚至看不清其他東西……

“楚慈？楚慈！你怎麼了？”

楚慈一個激靈，扶了一下額頭，低聲道：“剛才有點暈，……抱歉。”

韓越有點擔心，皺著眉問：“昨晚沒睡好？”

楚慈搖搖頭，出手去跟韓強握了一下，微笑著低聲道：“不好意思我愣了一下……韓強先生，幸會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