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回韓家后,韓越就發現楚慈跟他大哥的關系異乎尋常的好起來。
韓強不是個喜歡出頭面的人,相比韓越來說他的應酬真是不多。他的娛樂活大多是打牌、喝酒、跟人泡在一起,除了他那幫二世祖朋友之外,他很接外人。
現在韓強出去打牌的時候基本都上楚慈一起,有一次甚至把牌桌擺到楚慈家來了。據說楚慈打牌很有一手,他往那一坐,韓強就總打順風牌。有時候打完牌幾個人一起喝杯酒聊聊天,楚慈為人溫和耐心,口風又極,是個很好的聊伴兒。
韓越為此糾結了很長時間,有種兩人世界被破壞的覺。
韓越是個熱衷過兩人生活的人,本來楚慈沒朋友沒家人,下班之后更沒有應酬,他什麼時候回家什麼時候就能看到楚慈,一天起碼有十幾個小時是膩在一起的。而現在韓強老楚慈出去打牌,有時候晚上甚至都不回家吃飯,周末更是占用了大量時間,搞得韓越十分求不滿。
如果整天把楚慈出去打牌的是趙廷之流,韓越早就踹著手槍踢人家門去了。但是現在那是他大哥,他要想踢人家門,首先就上韓家去。
他有一次就空跟韓強抱怨,說:“老大啊,你看我好不容易回北京長住一次,你干嘛總我相好的出去打牌呢?你一他出去,家里就剩我一人了,獨守空房啊這是……”
韓強反駁他:“我可沒老楚工出來打牌,一星期就一兩次,每次還都跟你打招呼了。再說你看你那養相好的嗎,你那拘!人跟趙廷說兩句話你都要發火!你就不怕人家以后恨上你嗎?”
韓越一下子沒話說了。
不管是從哪個角度來說,楚慈偶爾出去玩玩都是件好事。適量際和戶外活能緩解抑郁癥狀,跟韓家人來往有助于增強楚慈和韓家的,何況打牌也不是什麼七八糟的運,總比喝酒賭博玩人好。
韓越到很苦惱,就去找自稱大學輔修心理學滿分的任家遠商量。任家遠一聽這況,就問:“你覺得楚工這段時間心好一點了呢,還是比以前更壞了?”
“……不清楚,他就是那樣兒,悶得很……”
“人際往和玩樂對抑郁癥患者來說比藥治療還管用,再說只要人在你手上,你還有什麼好怕的。”任家遠沉了一下,又說:“其實我建議你去看看心理醫生,正好我有這方面的朋友……”
韓越一聲嗤笑:“我?我需要看什麼心理醫生?老子又沒得抑郁癥!”
“你確實沒有抑郁癥,但是你不覺得你脾氣太壞了嗎?已經超出正常人緒波的范疇了。你看上次楚工就跟趙廷多說了幾句話,你就能把人打急胃出……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韓越,你捫心自問一下,你當時跟楚工發火的時候能控制自己的緒嗎?你確實腦子是清醒的嗎?”
韓越愣了一下,半晌說:“我……我記不清了。”
“你記不清了,因為你當時是沒意識的,罵人是順口就罵了,打人是順手就打了,你當時沒有多余的理智來控制緒。韓二啊我跟你說,這就是心理狀況有問題的表現。一般有理智有自控力的正常人,有哪個會因為老婆跟朋友多說了兩句話,就舉拳頭打人的?”
“……跟你說我不是……”韓越頓了頓,嘶的一聲了口涼氣,“總之我沒你說的那麼嚴重,什麼心理有問題什麼沒有自控力的。你看我在部隊里這麼多年誰說我心理不正常了?要真去看醫生,傳出去豈不了笑話?就跟我真得病了似的!”
為一個崇尚科學神、信奉唯主義的從業醫生,任家遠簡直要被韓越的陳舊思想給惹了。諱疾忌醫!觀念古板!從心理學的角度上來說每個人都有或多或的心理問題,這都什麼年代了啊還把看心理醫生當進神病院!
“我跟你說韓二,你聽不聽!反正那是你相好的又不是我相好的!你要是再這麼下去,下次這種況你還會打人,而且打得更狠!別說什麼你會改的你一定會改的,家庭暴力這種東西會讓人上癮!你看那麼多男人平時都疼老婆的,結果一喝酒就打人,打完了酒醒了再下跪賠罪,有用嗎?告訴你那沒用!心理問題不除,下次喝多了照樣打!”
韓越一下子懵了,還沒來得及說話,任家遠氣咻咻的扔下一句:“你就等著有一天把楚工活活打死吧!”說著就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那天晚上韓越半宿沒睡,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思考問題。
結果他翻作太大,把楚慈迷迷糊糊的弄醒了,半夢半醒間煩躁的問:“大半夜的你干什麼!”
韓越湊過去拍拍他的臉,低聲問:“楚慈,那天我生日的時候打了你……你當時什麼想法?”
楚慈皺眉頭,用枕頭蒙住臉,不愿意答話。
韓越孜孜不倦的拍楚慈的背,又對著他耳朵吹氣,折騰半天之后楚慈終于不耐煩了,冷冷的說:“我恨不得你去死!”
韓越猛的愣了一下,久久沒有靜。半晌他才低聲“哦” 了一句,慢慢的躺下不了。
任家遠還以為那天摔了韓越電話,韓越肯定是要找他麻煩的。誰知道沒過兩天,韓越竟然親自跑來找他,請他幫忙介紹個心理醫生。
任家遠簡直驚悚,問:“你這兩天又打人了?”
“沒啊。”
“……又跟楚工吵架了?”
“沒啊。”
“那你怎麼突然……”
韓越臉一變:“非要我來看醫生的不是你嗎?怎麼我來了你又問東問西的,搞得好像不歡迎我似的?”
任家遠心說我這不是怕你惹禍麼,你主要看醫生我歡迎還來不及。醫生以懸壺濟世為己任,我這是天下醫者父母心啊!——靠,老子簡直是個圣父!
按照韓越的要求,他倒不在乎心理醫生權威不權威,他只要求足夠,別傳出去讓外人知道。任家遠給他再三保證了醫生保護病人私的職業道德,然后給他介紹了一個資格權威的醫生朋友,還親自把人給領上了門,約定好一個星期來一次,每次都由任家遠親自陪同。
韓越去看了三次以后,那個心理醫生朋友約見了任家遠,直截了當的說:“韓二有點發型人格障礙。”
任家遠早有心理準備,點點頭說:“我看也像,只是不嚴重。”
“是的。你看他經常因為一些小事而發火,行為沖并且完全不考慮后果,事后雖然強烈后悔,但是又無法保證下次不再犯。他是典型的希自控,卻又缺乏自我控制能力。就像他告訴我他當時打那個工程師,他說那是順腳踢過去的,但是‘順腳’實際上就是緒無法控制、暴怒時沖不計后果的表現。要是再這樣下去,下次遇到這種況他還會手打人的,而且隨著暴發型人格障礙更加深化,他會打得比上次還狠,事后又會比上次更后悔。”
任家遠吃了一驚,“他這脾氣都好多年了,從小他就那樣,難道……”
“這個我從他的敘述中能聽出來,他小時候十分缺乏父母和家庭的關,可以說他是在完全不掛念家庭的況下長大的。親、友、是塑造一個人世界的幾個基本外界因素,他不缺乏友,但是在親和上都相當失敗。這個人格障礙可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形了,這麼多年來一直在不斷加深,至于為什麼沒有發,只是因為缺暴發的契機而已。”
“契機?”
那個醫生朋友聳聳肩,“你應該看得十分清楚吧,韓二這麼多年來都沒跟家庭發生什麼沖突,第一是因為他本就很回家,沒時間跟家人發生矛盾;第二是因為他從小所的教育塑造了一個‘男人必須要承擔家庭重擔’的意識,在這個意識的指揮下,他對家庭存在著一種天然的責任。他跟我說這麼多年來他都沒談過,雖然以前有過伴兒,但是心理上都不親,最后也都分手了。也就是說他以前那些伴兒并沒有給他造心理危機,也不能為發他心理問題的導火索。真正讓他產生嚴重不安全的,是他上次打的那個工程師。”
任家遠不自覺的調整了一下坐姿,更加全神貫注的聽著。
“我從你這里也了解到一些況,據說那個工程師并不怎樣……咳,中意韓二。這種反抗和拒絕的態度讓他產生了從未有過的心理危機,他害怕失去人,害怕被拋棄。他上次生日時打人的事明顯表現出了他無法控制的心理恐懼。可能他從生下來到現在就沒有驗過這種危機,結果一下子就把他緒沖、無法自控、暴躁易怒的人格障礙給激發出來了。”
“……我,那他還有得救嗎?”
那醫生朋友一口茶水噴出來:“拜托了老任,又不是你們外科手,還有救沒有救的?沒救就直接送神病院去了!這種事只能慢慢做心理疏導,配合系統敏技,頂多了做點催眠。放心吧,韓二這麼多年混下來都沒出過大問題,短期不會殺人放火神失常的。”
任家遠松了口氣:“敏治療不是問題,反正他最近幾個月都在北京,一個星期來看一次得了。”
“一定要他來。”那醫生朋友堅決的囑咐:“敏治療雖然很痛苦,但是也很有必要。如果有一天他能從潛意識里接那個工程師跟他分手的事,那他的暴躁型人格障礙也就好了大半了。”
任家遠回去以后,把那哥們的話添油加醋的跟韓越重復了一遍,又說:“人家說了,楚工雖然是你心理原因被發的契機,但是卻遠遠不是這個問題的終止。如果你不解決這個問題的話,以后跟司令和夫人、跟你大哥大嫂、甚至跟你過命的兄弟們都會產生很大矛盾的。不想以后孤家寡人的話,就老老實實去做心理治療吧。”
韓越沉默良久,低聲道:“你跟那個醫生說,我以后每個星期三晚上過去一趟。”
任家遠點點頭,正準備去打電話給那個醫生哥們兒,突然聽見韓越自言自語的低聲道:“不過沒用的,我一輩子也接不了他可能跟我分手的事,哪怕只是假設……”
任家遠一驚,抬頭去,只看見韓越叼起一煙,啪的一聲點起了打火機。他低著頭去湊那個火,香煙繚繞中,看不清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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