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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燈看刺刀》第25章 永無盡頭

楚慈慢慢清醒過來的時候,覺全都在汗水里泡了一個來回,膩膩的很不舒服。

清涼的山風吹在他臉上,覺非常涼爽。他閉著眼睛平息了一下眩暈,上的劇痛已經完全消失了,中只殘存著虛過后懶洋洋的疲憊

“楚慈?楚慈!”韓越低啞著了兩聲,“快醒醒!你傷到哪里沒有?”

楚慈勉強睜開眼睛,視線一時還是花的,平息了好幾秒才慢慢清晰。他們已經翻車到盤山公路之下的一道陡坡里了,德國車比較耐,車頭撞進去一個大坑,車前窗、側窗玻璃全碎,車門大開著和車頭形了一個詭異的角度,車廂里滿了氣囊,萬幸竟然沒有更大的損傷。

楚慈手腳,他比較削瘦,在車頭變形的隙里竟然能自由活。就是膝蓋有點火辣辣的疼,想必是蹭破皮了。

“我沒事。”楚慈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呢?”

韓越苦笑:“我得再努力一會兒才能回答你……我得先把腳從油門下拔出來……”

楚慈扭頭看看他,只見韓越半個被氣囊給住了,儀表盤整個墜到了油門上,大概把他的腳埋在了里邊。

楚慈手往口袋里手機,韓越阻止了他:“別打電話,沒用的。他們事先在山谷里裝了閉頻,我估著起碼屏蔽了幾公里的信號,就是怕我們求救。”

“……這是怎麼回事?那到底是什麼人?”

“小孩兒沒娘說起來話長,我告訴你這個可是違反保條例的。”韓越頓了頓,看看楚慈的臉,又哈哈笑起來:“開玩笑開玩笑,老子對你可是一點也沒有……那個坐在車里沒面的龍紀威,國安九長,是個壯派中的極端激進分子。他對韓、裴、王幾個聯系的家族矛盾很深,毫不夸張的說,他的政治夢想就是迫使一幫打了一輩子仗的老頭子們統統退居二線,然后權力中樞統統換上新,實現他夢想中的……呃,激進民主主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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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越頓了頓,語氣有點復雜:“在一個政黨長的過程中必然會遇到各種弊端,有他這樣想法的人自然也很多,但是龍紀威格外的激進。他是廣西數民族,邪乎的一個人,你別看他臉年輕,實際上他多歲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幾十年前冒頭的,當時他還不龍紀威,一個古怪的名字。他有個姐姐,當年在廣西被幾個大有來頭的日本訪客擄走了,不知道因為什麼敏的原因,當地的兒們不愿意管這事,龍紀威就一人單槍匹馬的闖到那幾個日本人下榻的酒店里,也不知道他干了什麼,后來調查的時候發現,那幾個日本人全上下一點皮都沒有了,服還好端端的掛在上,人卻只剩下了一骷髏,還白森森的!當時誰都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他跟他姐姐都被判了故意殺人罪。”

楚慈眉梢微微的一挑,仿佛有些輕微的厭惡。

韓越察覺到這一點,連忙解釋:“他后來沒死,九的人想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就把他從監獄里弄出來了,為了掩人耳目還給他改了現在的名字。他那種仇視激進、右派主義的個大概就是那時候養的。可以理解嘛,數民族小孩兒,個比較單純,又嫉惡如仇……”

“……那這次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都被他養的那個東西給緩沖了。”韓越說,“那東西……我很難跟你解釋,那大概是一個全頻帶干擾,只不過不是機械,是個活。它被龍紀威控制著,是一種能散發高頻高能粒子流的生炸當量無法估計上限,我們當時在怒江建設這個軍工項目的時候,管他那玩意兒做‘會呼吸的核彈’。那東西最早是龍紀威從廣西最偏遠的地區帶出來的,據說國外也有類似的生。現在他這只雖然還被他養著,但是實際上已經歸國安九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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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韓越罵了一聲,又用力腳,可惜除了讓他痛得臉扭曲了一下之外無濟于事,“——,隨便把那東西拿出來害人,就不怕上邊活宰了他嗎!”

楚慈默然不語的盯著韓越,看他一次次試圖把腳從儀表盤下出來,但是每次都失敗了。

在說話這段時間里,他的左腳已經出車廂外,勉強能自由活。但是右腳被結結實實卡在了一堆變形的金屬儀里,不管怎麼用力都不出來。

實際上他的右腳已經很難用力了,韓越畢竟在部隊里爬滾打了十幾年,擁有富的傷經驗。他連看一眼都不需要,只憑覺就能斷定自己的右邊小骨頭裂了,如果況壞一點的話,可能骨刺突出扎破了皮凝固在皮上,有種干膩歪的覺。

如果有個人搭把手的話……

韓越幾乎立刻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眼下唯一能搭把手的就是楚慈,然而他可能更希自己就此……留在這里吧。

或者殘疾了,或者廢了,或者一輩子起不來了,也總比生龍活虎的繼續活下去欺負他好。

楚慈費力的鉆出車廂,站在山坡上休息了一下,慢慢走過來,低頭看著韓越。

他的樣子雖然有點狼狽,但是比起韓越卻好多了。頭發稍微有點凌,臉稍微有點蒼白,服刮破了幾塊,胳膊上蹭了一道口,但是不深,已經止住了。

他的影背對著,面對著韓越。這個樣子讓韓越無法看清他的臉,即使竭力瞇起眼睛,也只能看見他平淡不驚,仿佛永遠沒什麼緒的目

他這個樣子真是讓韓越喜歡極了。在任何況下他都那樣的冷靜,緒自控力極強,頭腦理智而慎,就算在最落魄的況下都保留著特有的優雅和平靜。他跟韓越從小到大所接的那些人是那樣不同,跟權力、地位、財富和名等等讓人瘋狂的東西沒有半點沾染。他的生活舒適清淡,永遠生不起一點波瀾;他對每一個人都從容且守禮,冷淡而又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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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生活在另一個韓越所不能及的世界里,那個世界閑適平靜,沒有一點爭斗和硝煙,每一個角落都干干凈凈,舒舒服服,讓人忍不住的想沉溺。

就像一片翡翠般的湖,就算明知道掉進去會被水淹沒,卻還是讓韓越控制不住的想跳進去。

“……龍紀威他們可能還會派人來這里的。”韓越收回目,低聲道:“你走吧。”

楚慈一言不發,卻也沒有,似乎在遲疑。

“他們把公路封鎖了,你大概走一兩個小時,就能從岔路上看到一個加油站。”

“……”

“如果你曾經對我有過哪怕半分意思,就在后,往我家打個電話,跟他們說我在這里,傷了。”韓越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苦笑一聲,低聲道:“不過我估計你不會,你出去后肯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甚至干脆把我忘在這里……你恨不得我干脆去死吧。”

楚慈沉默著,不置可否。

韓越那微弱的希在這沉默中被一點一滴磋磨殆盡,就如同傷口被暴在空氣中,慢慢流干,緩緩腐敗,一分一秒熬過的時間就仿佛剔骨尖刀,把他和骨髓都一片片凌遲敲斷。

那痛苦來得如此劇烈,甚至比在公路上承高能粒子流沖擊的痛苦還要猛烈千萬倍,比連人帶車翻下山崖的瞬間還要恐懼千萬倍,比束手無策等待死亡的覺,還要讓人絕千萬倍。

韓越臉上半點都沒有,整個人幾乎都灰敗了,半晌才點點頭,聲音沙啞的說:“我知道了。你出去以后去查一下我留在保險柜里的信封,里邊有我的……信和幾張卡。卡是給你的,信封你拿去給律師。我以后的大部分財產都給你,那套房子當時寫的也是你名字……”

他很響的了口氣,勉強笑了一下:“這幾個月一直在看醫生,聊起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還有我們以前的事。我以前確實對你不好,如果以后有機會我一定會彌補的。如果以后沒機會……你就忘了吧。”

風穿過山谷,樹叢搖曳著發出水般的聲音。韓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楚慈,目奇異的平靜。他看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閉上眼睛,說:“你走吧。”

他聽見的聲音,聽見腳步聲落在泥地上,然后慢慢的,一步步走遠了。若是在平時,那細微的聲響可能不注意就本聽不見,然而在此時混合在呼嘯的風中,竟然清晰得讓人耳發痛。

因為楚慈走了。

韓越閉著眼睛,仰起頭。

他從生下來為止就從沒覺到這樣刺骨的劇痛,就像用刀子捅穿心臟,連死亡都比不上。

“——一輩子太長,有很多未知的事再前方等你,你以為白頭到老只是區區幾十年的歲月,實際上那比永恒還要難以企及。”

“但愿你真的知道珍惜,但愿你有一天,不要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韓越把臉深深的埋在掌心里,連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連求生的力氣,都完完全全的泯滅了。

“你能不能稍微坐過去一下?”楚慈的聲音突然毫無預兆的響起,“還有,把挪開。”

韓越全一震,猛的抬頭去,只見楚慈手里拿著一塊石頭,站在那里冷冷的看著他。

“你……你不是……”

楚慈一句話都懶得多說,把韓越那邊凸了的車門用力往外一推,俯下去觀察了一下韓越右被卡住的況。儀表盤下墜把韓越的小在了油門邊上,一截斷裂的鋼化塑料突刺出來,扎進了韓越的小里。已經凝固了,但是如果把那節塑料砸斷的話,勢必會加重突刺在里造的創傷。

楚慈舉起石頭說:“忍著。”

韓越還沒反應過來,就只見他狠狠一石頭砸向那塊塑料板。這一下簡直是暴力,石頭和鋼化塑料發出刺耳的聲,讓人聽了牙齒發酸。不過韓越是沒心思去聽的,楚慈手勁出乎意料的大,這一下砸過去竟然讓突刺松了幾分,同時在韓越的小里一劃。那劇痛讓人汗倒豎,鮮嘩啦一下就涌出來了。

“我!痛!痛!你輕一點!”

楚慈充耳未聞,哐哐幾下把那塊碎裂的塑料板整個砸了下來,接著用力掀開儀表蓋,哐當一聲連線路和指針都啪啦啪啦掉下來了。

韓越從不知道楚慈手勁這麼大,忙活了幾十分鐘,幾乎把儀表盤和油門整個都拆了,最后終于把韓越已經流滿地的右給搬了出來。這時候韓越都痛得沒覺了,臉蒼白的倒在那里息著,小上被刺穿的那塊簡直被出一個來,讓人一看就頭皮發麻。

“你終于也會到當初給我帶來的痛苦了,我到非常欣。”楚慈丟給他一半人高的樹枝,說:“拄著,走路。”

韓越哆嗦著撿起那樹枝,好不容易才站起來,但是本沒法邁開步子。只要那條傷的小一著地,他就控制不住的往地上摔。連續摔了好幾次都沒能走上幾步,最終楚慈終于不耐煩了,一把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半扶半拖的費力往前走。

楚慈這個型,要背起韓越實在是件不可能的任務,就算這樣半扶著他也十分吃力。韓越眼去看楚慈的側臉,看見他微微皺著眉,汗水把他額角的頭發都浸了,順著臉頰慢慢的流到下上……

這一刻山谷下的陡坡崎嶇陡峭,風里的空氣漉漉的,天空中布,似乎馬上就要下起大雨。他們剛剛才逃一場驚險的截殺,后是一輛報廢了的奔馳,眼前是好幾公里漫長的山路,上深深淺淺大大小小的全是傷。韓越從生下來到現在,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狼狽過,但是,也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幸福過。

他恨不得時間就此停止,恨不得永遠這樣被楚慈扶在邊,互相依偎著,互相攙扶著,一輩子漫長的走下去。

他甚至恨不得這段路,從此永無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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