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恨按斷電話，靜言賭氣地把手機扔到床尾。趴在床上靜默半晌，突然翻下床，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一隙，往下張。三十一樓的高度，下去所有的人事都小而遙遠，又沒有帶上形眼鏡，一片模糊。但是周承鍇那輛拉風得要命的銀黑跑車還是晶耀眼，一眼就能看得清楚分明。

這個人，這個人居然真的做出這種不可理喻的事來，怒從心頭起，華靜言突然轉，打開臺的門，抓起角落的小幸福樹盆栽，就想往下砸去。沒想到車門一開，就看到周承鍇走出車外，立在車前抬頭仰，半個子連盆栽已經在臺外，想收回來都來不及，兩個人隔著三十多層的距離，正正打了個照面。

周承鍇！雙手抖，那盆栽差點直落下去。靜言猛地將手收回，做出了讓自己終生唾棄的反應，抱膝蹲下，將頭埋進膝蓋，蜷得像一只到驚嚇的鴕鳥。

靜言！乍見到的影出現在臺上，周承鍇竟然渾一震。靜言，靜言，這些天輾轉反側，無法眠，每一秒鐘都在想著。天氣寒冷，卻還穿著質的睡袍，明顯是從溫暖的屋里，一時沖跑出來的。驚鴻一瞥，距離太遠，不能分辨的表，但是手里捧著的盆栽，還是看得清的，微微苦笑，恨他，恨到要用東西砸死他。

手背上的傷口作痛，他在結婚前一夜，還和在一起。天氣暗，他們在公寓里，整日相擁。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的手臂用力，好像要嵌到他懷里去。最后只聽到低而輕的聲音，在懷里悶悶的，“承鍇，不要結婚，好不好？”

子剛烈，是從不求人的。就算當時猜到他要結婚，急痛之下，也不過咬牙他去死。如今第一次聽到語哀求，想也知道那是多麼掙扎之后的結果，那一刻心里疼痛憐惜，本能地想拋開一切答應，只要讓開心。但是沉默半晌，終究理智戰勝一切，他低啞開口，“靜言，對不起。”

沒有回答，抓起他的手，一口咬上去，眼睛睜得那樣大，死死地瞪著他。劇痛襲來，他卻不想閃避，“咬吧，只要你解氣，就咬吧。”

并不回答，腥氣在口中四溢，慢慢松口，也不看他的傷口，只是起穿，把他送到機場，一路上默不作聲。

這半年來，原來都是在癡心妄想。以為，最終會戰勝一切，可是事到如今，往事種種，竟然終是灰，心里也是一片灰燼般冰冷無限，車最終在機場停下，握著方向盤，并不彈，聲音冷，“到了，你下車吧。”

他一路上，都在低聲解釋，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靜言，不要生氣，我和，早有協議，就算結婚，也是互不干涉，兩家各取所需而已，甚至都不會待在國。靜言，我父親需要通過家的關系，讓家族進海外華人商界主流，不過是商界聯姻，你不會不明白吧？靜言，我的是你，請你諒，我不過是沒有選擇，不能選擇自己最的人，我也很痛苦。靜言——

得不到任何回應，只是沉默，無以為繼，他最終只能閉上。這時聽到的話，突然心里驚惶，竟然不敢移分毫，死死盯著側的靜言，只見臉白如紙，毫無表，又重復一遍，“下車。”

“靜言，你要什麼？那只是一張紙而已，不過兩天時間，我很快會回來。”

“下車。”

“我們也可以結婚，靜言，回來之后，我帶你去國外，找一個安靜的小教堂，找最好的朋友為我們證婚，如果你愿意，等我一回來我們就走——”

“下車！”突然聲音抖，眼眶殷紅，“周承鍇，我但愿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機場人熙攘，往來過客匆匆，有誰注意到，這一刻惶然心碎，滿腔恨意。不是什麼傳統的癡子，里只求公平往來。周承鍇，心知肚明，但這，在所謂的商界聯姻之前，竟然如此虛弱得不堪一擊。這半年來，掩著流的心，埋葬著自己的尊嚴和高傲，孤注一擲，求到的，竟然是如此結果。是的，說出了自己心底的話，周承鍇，如果可以，我但愿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靜言。”

“——”

“為什麼不說話？”

“你快走吧。”

“你不下樓，我是不會走的。”

“我不會見你的。”

“我會等到你見我為止。”

“周承鍇！你這是擾我，再不走我要保安了。”

“你要哪個？小李嗎？還是老周，他們剛才來給我打氣，要我堅持到底。”

“你——”

氣得說不出話來，華靜言再一次按斷電話，順便切斷電源。安靜半晌，突然對講機直響，咬牙切齒地去拿話筒，屏幕上出現的卻不是周承鍇，“華小姐，你快下來吧，周先生等好久了，小兩口吵架而已，有什麼不能解決的？”業委會的汪太太在那頭好言相勸，無言以對，靜言只能打哈哈，“汪太太，沒什麼事，我們會自己解決的。”

汪太太笑瞇瞇，還想說些什麼，突然門鈴響，靜言暗幸好，“不好意思，有人來了，汪太太我掛了啊。”

打開門，迎面站著小區保安老周，“華小姐，周先生讓我帶話給你，不看到你下樓，他今天是不會走的。哎呀他到底犯了什麼錯，讓你生這麼大的氣。聽老周一句話啊，一個男人能做到這個地步，你就順著臺階下吧，周先生對你的好，我們平時都看在眼里啦——”

老周話音未落，電梯門打開，走出來的居然是慈眉善目的鄰居李，看到，開口就勸，“靜言啊，你男朋友一早就來啦，我晨練的時候就看到他等在那里，你們吵架嗎？他都不敢上樓，可憐的，天這麼冷，你就舍得讓他老站在風里？”

靜言無力，“李，他本就一直呆在車里，那里吹得到風。”

李的臉笑得像一朵花，“靜言一直在看對不對？就知道你舍不得。小兩口多般配啊，我們小區里人人都夸你們是金玉呢，快下去找他吧。”

被說得目瞪口呆，心里只有一句話，使這種招，周承鍇，算你狠！不自覺握拳頭，靜言恨恨點頭，“謝謝大家關心，我換件服就下樓。”

怒氣上涌，關上門，華靜言打開櫥，抓起和牛仔就往上套，然后轉直沖下樓。大廳里進出的鄰里，見到下樓都咪咪笑，差點沒有拍起手來，卻氣得雙腮嫣紅，頭也不回地直奔目標。

靜言！終于看到下樓，周承鍇步上前，心里滿是喜悅。天氣寒冷，卻只穿著白的V領，出單薄的鎖骨，想也知道是氣壞了，倉促之下不顧一切地跑了出來。

相隔一步之遙，只看見雪白的臉頰飛著兩朵嫣紅，倔強地直脖頸，兩眼恨恨地瞪著他不放。靜言，只是默念的名字，就讓他心起伏，看著從溫暖的大樓里突然跑到冷風中，再怎麼姿態強，卻仍然不自覺地微微瑟，這一刻憐惜無限，只想一把將擁進懷里，再不放開。

“周承鍇！你好卑鄙。”率先開口，聲音冰冷。

“只要能夠再見到你，我不介意卑鄙一下。再說大家都是自愿幫忙的——”

“那是因為他們本搞不清狀況。”氣得渾發抖，這個男人是火星人嗎？不想再見他了，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這麼明確的反復表達，難道他還理解不了嗎？

“上車吧，你快要凍死了。”他不再多言，上前拉。

“別我！”退后一大步，“周承鍇，我下來是告訴你，別來擾我和我的鄰居們。”

“靜言，我有話跟你說，上車好不好？我們去暖和一點的地方，邊吃東西邊聊。”他打開車門，聲音里添了一些懇求的意味。

剎車聲打斷他們的談話，另一輛車順著車道快速開來，在他們邊漂亮地甩尾停住，車窗落下，出一個男人的臉，沖著靜言帥氣地吹口哨，“靜言，寶貝，我來接你了。”

“威廉。”不去理睬周承鍇山雨來風滿樓的臉，靜言抬手回應他，轉向他的車走去。

“靜言，他是誰？”手被拉住，腳步阻，周承鍇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

“跟你有什麼關系？放開我。”甩手，“我今天跟威廉有約，周先生，你請回吧。”

威廉在那邊，早已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候著，靜言坐進車里，他還對著周承鍇揮手，“不好意思啦。”

“羅嗦什麼，快開車。”在一邊頭也不回，眼睛，威廉順從地轉方向盤，車子來去如風，轉眼消失。

“靜言，十萬火急找我來幫忙，就是為了那個男人啊？看上去不錯啊，很張你的樣子，干嗎不要？”一邊開車，威廉一邊調侃。

“他結婚了。”車里暖氣充足，但不知為何，子仍然微微發抖。

“啊？”沒料到是這個答案，威廉一時愣住，回過神來，小心提問，“那我們現在去哪里？你穿這樣，要不要回家換服？”

“不用，陪我去喝酒。”把臉轉向窗外，聲音干脆，面無表。

偶知道這個男主討人嫌，就是為了才寫這篇文的，大家一起拍死他吧，哈哈，大大仰天長笑中——

面前的酒杯，晶瑩剔，冰塊在琥珀的中沉浮，邊人在側，正喝得痛快淋漓。放在平時，這應該是厲威廉最愉快的時，但是此時此刻，面對越喝臉越冷的華靜言，他居然冷汗直冒，只想快快結束，掉頭回家。

低頭看表，他小心開口，“靜言，都12點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轉過頭來，聲音冷，臉上表更冷，“威廉，你什麼時候變灰姑娘了？12點對你來說，才剛開始吧？”

“呃——”被凍到，厲威廉無語。

“威廉，你幾歲了？”放下酒杯，靜言突然出聲提問。

“小姐，我們是同學好不好，認識這麼多年了，你不知道我幾歲？”

“四十三？”歪著頭。

“你喝醉了。”一臉飽打擊，厲威廉差點撲地。

“不過是短期強訓班，年齡最大的史斯都五十多了，不要在我面前裝。”無地說下去，完全不顧面前男人的。

認識厲威廉是在兩年前，公司送去紐約進修，他供職于一個國投資公司，世界各地到飛。前幾個月被派駐亞洲區，跑到上海和相見歡，沒想到今天派上大用了。

苦笑，靜言永遠是那麼酷。別的人上打擊，借酒澆愁，至要哭哭啼啼扮一下弱，他作為男伴，也好借出肩膀和膛，顯示一下紳士風度，偏偏酒倒是喝了不，看上去卻是越喝越清醒，現在居然開始和他閑聊起年齡問題，簡直不可思議。以前在紐約，進修間隙大家也聚在一起happytime過好多次，記憶中就從來沒有喝醉過，這個人，是不是傳說中的千杯不醉啊？

“三十三？”見他不答，繼續猜。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我今年三十八。”舉手投降，他實話實說。

“三十八？”微微皺眉，“為什麼還不結婚？”

“——”再一次無言，靜言，這個是私啦。

忽然微笑，靜言低聲開口，“你還在等嗎？”嬉皮笑臉的表突然凝住，厲威廉暗暗咬牙，“華靜言，我真不該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