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diary:
我曾經給tiffany和jake念過一個安徒生寫的話。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皇帝。傳說他領地有一只比一切都妙的夜鶯,可他竟從不知曉。一群仆從歷盡千辛萬苦將夜鶯捉來,向往變現實,夜鶯的歌聲風靡全國。然而鄰國進貢的一只機械仿制品,因為曲調流暢易于模仿,上又鑲嵌滿了珠寶玉石,很快取代了夜鶯的地位。夜鶯在大家對仿制品的拜和圍觀之外,翩然而去。
我念到這里,兩個孩子滿臉悵然,不停地問:“就這樣嗎?就沒了嗎?后來呢?后來呢?”
后來呢?后來大家忘記了夜鶯。后來仿制品出故障,修理,又出故障。后來皇帝病危,所有人都在談論著他的死期和未來的新帝,只留他一個人在病榻上,看著月下的死神一步步走近。這時候他聽見了夜鶯的歌聲,在窗外,一如當初的好,流瀉的旋律不是仿制品的匠氣可以捕捉模仿的。死神請求夜鶯繼續唱下去,為此貢獻上了自己的王冠和鐮刀,無法再收割皇帝的生命。
我知道兩個孩子在期待什麼。他們期待國王重新認識到夜鶯的可貴,期待夜鶯像夜晚的王者一樣歸來,期待短視淺薄的臣民在夜鶯面前垂下頭,愧于自己當初令明珠蒙塵。
然而故事的后來并不總能讓他們如愿。
夜鶯熄滅了皇帝要砸碎冒牌貨的念頭。它說自己會在想來看看皇帝的時候,棲在黃昏的樹枝上,歌唱那些滿幸福的,也歌唱那些苦難的。它歌唱善,也歌唱惡。它將停留在窮苦的漁夫旁,飛向遠離皇帝和皇宮的每個人邊去。
它說,相比皇冠,我更您的心。
“不過我想懇求您答應我一件事:請您不要告訴任何人,說您有一只會把什麼事都講給您聽的小鳥。只有這樣,一切才會好。”
于是夜鶯飛走了。
而皇帝站起,對那些進來準備看已經死去了的老皇帝的侍從說:“早安。”
我知道這個故事對tiffany他們來說,遠沒有快意恩仇的故事好聽。也許很久之后,他們長大了,當過國王,也當過夜鶯,才會明白,旁觀者眼中的團圓,未必是戲中人愿意承的。
有時候,最好的故事就是無人知曉的黃昏里,樹梢上婉轉的低語。
那是我給他們講過的最后一個故事。他們家那時候已經辭退了司機,工作結束之后,我獨自乘地鐵回學校。在黑暗的地道里,白的鐵皮世界隨著軌道搖晃,我看著冷清車廂中僅有的幾個乘客,揣他們那張面孔背后的故事。
也許僵的表下潛藏著對一個人的思念,也許一邊看報紙一遍腹誹不給錢的加班,也許九死一生,終于與過去揮手道別,過上了普通人汲汲營營的生活。
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庸庸碌碌,看上去不配擁有出眾的故事;被生活撮一堆,甚至不能擁有幾許不同。
然而,我們都知道自己那個獨一無二的。概括起來,是幾句雷同的話;鋪展開來,卻有著千差萬別的紋路與質地。它像一個胎記,凝結在服下面,平常你不會刻意想起,卻總在獨自一人的私時刻,,洗澡,低下頭,忽然見。
讓每個人變得不一樣。
所以夜鶯的歌,不必唱給殿堂。
如果有一天,到我來把講故事。
我想說的故事做,我喜歡過一個人。
這句話也許讓很多人欷歔。
而他們真正想聽到的卻是,后來呢,你們有沒有在一起。
如果我說,后來我們在一起,然后吵架,然后分開,然后又在一起,后來分別有外遇,后來因為買房子的事互相猜忌,后來領了證,后來婆媳大戰。
如果我說,后來我表白了,對方卻沒有理會,然后我們反目仇,然后我們冰釋前嫌,各自幸福了。
當然,我是瞎編的。我的故事里面沒有那麼多現實到逃無可逃的后來。故事講得好的人,總是知道在哪里結尾,裁剪冗余,留下最好的。
直至故步自封,退而結繭。
這樣我的就不勝收。它做暗,做青春,做憾,做見好就收,做不老的年。
可我不是那樣的人。
很多人都過一些自己得不到的人。又或許因為得不到才。
而我要的并不是麗的憾。
我原來并不知道我是個這樣勇敢的人。
后來呢?
后來,每個黃昏,夜鶯落在窗外的樹梢上。
——摘自枳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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