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是個和平常一樣的早上,黎勝霆在會所的餐廳吃早餐,習絳綾到餐廳見他,笑的道:“副總早!”
“早!”
就拿出掌上電腦來:“今天的日程是這樣為您安排的,九點十分董事局會議,十點五分《今日》雜志專訪,十點三十分約見富銀劉總,十一點二十分企劃會議,總裁書室說,今天中午總裁要您陪他吃飯。”
他抬起了頭,問:“老爺子會有什麼事?”
“這個我就不敢猜了,不過,我想是和今天各報紙上的新聞有點關系。”
他聳了聳肩,一幅不大以為然的樣子,繼續往下說:“今天下午兩點北中南廠商會議,三點四十分約見國總商會的安普森先生,四點五分經理會議,晚上參加徐議員的尾酒會和安建的一個宴會。”
他問:“還有呢?”
習絳綾微笑著拿起餐桌一側的報紙,指著上頭一大幅他的照片,說:“您今天上頭條了,副總,我想總裁一定有話和您說,今天還是早早回家,免得老爺子不高興。”
他就著的手看了那頭條新聞一眼,漫不經心的說:“照片拍得還不錯——我就鬧不懂,為什麼每次登在財經版上的照片沒有這麼帥。”
倒想起一件事來,說:“哦,對了,副總,今天是褚小姐的生日,我已經在花行訂了最喜歡的白玫瑰人送去,生日禮我也替您預備了一份,您要不要過目一下?”
“是什麼?”
“紫水晶項圈,褚小姐最喜歡紫水晶。”
他笑了:“你記得這麼清楚?”他忽然有了考量的興趣:“那茱麗呢?”
“王小姐最喜歡百合花,喜歡的禮是丹麥瓷。”
“玫玫?”
“付小姐最喜歡的是郁金香,不過不喜歡紅的。喜歡日本的一些小巧的工藝品。”
“順欣呢?”
“周小姐喜歡白蘭花,送禮最好是名時裝店的購券。”
“那清瑤呢?”
習絳綾忍住際的那笑意,說:“鄒小姐沒有什麼特別好,不過,喜歡最貴的花,如果送禮,副總你最好開一張支票,數額越大就會越高興。”
黎勝霆大笑起來,他說:“如果沒有你在我邊,我的風流倜儻一定大打折扣。”
不卑不的微笑著答:“哪里,沒有了我,副總不過是換一個人來做您的書罷了。”
他突然想起來:“你做我書有多久了?”
“六年零四個月十七天。”
“記這麼清楚?”
“我從學校出來,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當然記得很清楚。”
“六年多了?時間過得真快。”他若有所思起來:“六年前我還在企劃部。”
“對,我考進長源時就是做您的書——企劃經理書。”
他想起來:“當時應聘的有七百多人。”
微笑:“而且如云。”
“我卻挑了你。”
習絳綾喟嘆了一聲:“因為您說,只有我是來應聘您的書的,別的人其實都是來征婚的。”
他又大笑起來:“是,我是這麼說過。”他說:“那個時候我剛剛進長源工作不到一年的時間,卻換了四五個書了,頭痛之至,最怕再找個想飛上枝頭變凰,把做我書當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人。”
習絳綾微笑不語,人稱“黎三多”的黎家三的確有這個魅力。為什麼他“黎三多”?就是因為他家多,車子多,朋友多。后兩多都來自于前一多,人一有錢,就有了絕對的吸引力,黎勝霆的條件擺在那里,無怪乎有不孩子做著灰姑娘夢,想穿上水晶鞋走進黎家的皇宮變公主。
黎勝霆說:“六年——只怕我的朋友都換了有二十個了吧。”
回答他:“是二十六個。”
他嗤笑:“你比我清楚多了。”
“副總您說過,‘大約’、‘仿佛’、‘可能’、‘也許’……這一類的詞都是書語,絕對不能在回答您提問時使用。”
他斜睨了一眼,深遂的雙眸中掠過一奇異的芒,他這個樣子真可以迷死天下所有的灰姑娘,可惜在他邊實在太久,練了金鋼不壞之。他問:“你這是在指責我對你要求過高?”
習絳綾在心里嘆了口氣,其實在長源的員工中,他另外有個外號“黎三高”,是說他個子高、智商高、要求高。要求高不僅是他自己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對員工也是如此,幾乎達到挑剔的地步,在六年里,不知吃了他多苦頭,才熬到今天。他自太優秀,生就是如些優越的條件,便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和他一樣聰明能干。
說:“副總,我不敢。”
他咄咄人:“不敢?那就還是認為是事實,但只是不敢承認嘍?”
不怕死的捋了一下虎須:“那麼,副總,你是要我說敢才滿意?”
他笑了,撇開話題:“今天中午老爺子只找我一個人吃飯?”
“靳先生剛剛從國回來了,我想應該也有他。”
他和靳經理之間一向都是淡淡的,沒辦法,想太優秀的人之間總是相斥的。果然,他揚起半邊眉,問:“靳家仁回來了?”
“是的。昨天晚上到的。”
他站起來:“我們回公司去。”認命的跟著他往外走,這就是老板,他你站著死,你就絕對不可以坐下來后再自殺。
到長源寫字樓時還不到九點鐘,稀稀朗朗的大堂里只有詢問已經上班了,見到他們,詢問的漂亮小姐慌忙站起來:“副總,早!”
“早!”
黎勝霆有些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習絳綾趕在他前頭到電梯門口,按下按鈕,等他走進去,自己跟進去,再按下樓層。
他并沒有說要去幾樓,習絳綾卻知道他們是要去頂層,因為總裁在那里吃早餐,跟了他這麼久,總算到一點他的心思,他就欣賞這一點,因為別人都猜不來他的思路,他又不了別人的猜不來。
陪著他走進總裁的專用餐廳,他一下子就換了個人一樣,平常的鋒芒畢全都收斂了,一幅絕對無害的乖寶寶樣子,連聲調都變得輕快起來:“爸爸早!”
黎長源臉上的皺紋都要笑一朵花了:“勝霆?早!”忽然的又板起臉來,肯定是想起今天早報的新聞了,父子兩個都是這個樣子,變臉比翻書還快。
果然,他說:“你今天晚上早點回家,我有話對你說,哼,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今天晚上我有應酬。”
“應酬完了你就回去!”
看來是躲不過去了,黎勝霆聳了聳肩,未置可否。看他有坐下來的意思,習絳綾連忙替他拖開一把椅子。
黎長源問:“沒吃早飯?”
“是呀。”黎勝霆沒打采的說:“看了報紙,就知道你要罵我,哪還吃得進去?”
“那也不能不吃飯啊。”老爺子心疼起來了,對一旁的侍者說:“快去給三做一份,蛋煎一點,他喜歡吃的。”
早餐很快的送上來,他早在俱樂部里吃過了,所以拿了筷子,只在那里挾著稀飯里的米粒,挾上來一顆,送到里,再去挾。黎長源眼睜睜看著,習絳綾知道副總的苦計要起作用了。果然,黎長源嘆了口氣,說:“勝霆,不是爸爸喜歡說你,你自己想想……”
黎勝霆把筷子放下來,黎長源一看,后頭的話全咽回去了,連忙問:“怎麼了?”
“吃飽了。”
黎長源舉了白旗:“好!好!我不說你了,你吃飯吧。”
這時,一直在一旁埋頭吃飯的黎郁把頭一抬,冷笑了一聲:“我就知道,誰犯了天條都要打下凡間,只有我們的三爺,犯了一百條天條也沒事。”
黎勝霆裝作沒聽見,倒是黎長源道:“黎郁!大清早的說什麼?”看了習絳綾一眼,嘀咕:“當著下屬的面……”
黎郁將頭一揚:“爸爸,你不知道嗎?習小姐可不是長源一般的員工,黎勝霆是您的心肝寶貝,習絳綾可是黎勝霆的心肝寶貝呢!我們黎副總到哪里不帶著?”
習絳綾不吭聲,反正這樣的話耳朵都要聽出繭來了,清者自清,由說去。
黎勝霆也不吭聲,黎郁卻冷笑著說:“您呀,天擔心我們三爺娶個娛樂圈的明星回來,我倒是擔心,我們黎家未來的主人是這位習絳綾小姐呢!”
黎勝霆終于發話了:“二姐,有什麼事沖著我來,不要拿我的下屬出氣,他們是公司花錢請回來工作的,不是讓你當出氣筒的。”
“公司?我正要問呢,長源還是不是我們黎家的公司。昨天我打電話給你,這位習小姐居然敢掛掉,是什麼東西?誰給了這麼大的權力?”
看來今天是早有準備,不肯放過副總和了。習絳綾在心里喟嘆著,這就是高級行政人員的悲哀,會一不小心就牽扯到復雜的人事關系中去。向解釋:“黎小姐,昨天我一接到電話就告訴過您了,副總在和張議員談話,吩咐過任何事都不要打擾他;而且,您自己也承認,并不是有要的公事要找副總。所以,我過濾掉您的電話也是公事公辦,無可奈何的事。”
“我看你是故意耍威風!能干啦,副總裁的首席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哪還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里?”
“夠了!”老爺子生氣了,他到底是黎長源,商業帝國長源關系企業的創始人,政商兩界所向披靡的黎長源,一起怒來,一張國字臉一沉,令人不由自主的屏息靜氣。
“黎郁,你在這里故意和你弟弟過不去。連習小姐的碴兒你都找?你是不是做得太過份了一些?習小姐,我代向你道歉,你并沒有做錯什麼,一個好的書,就應該這樣。”
習絳綾連忙說:“不,總裁,沒什麼,是我沒有向黎小姐解釋清楚。”
黎長源轉過臉去:“勝霆,你們走吧,我有話和黎郁說。”
走出餐廳,黎勝霆問習絳綾:“沒事吧?二姐不敢對我怎麼樣,所以只好翻來覆去的烤你這條池魚。”
習絳綾“嗤”的笑出來,說:“家常便飯了,副總,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替你擋了多明槍暗箭?現在覺得你付給我的薪水很值得了吧。”
他笑了一下,他們一起下樓去辦公室。其實也難怪別人說三道四,習絳綾的薪水在“高薪養才”的長源仍然算很高了,比一般的經理都要高出幾萬塊來,和別的公司同級的書比起來,更加嚇人,所以關于習絳綾與黎勝霆關系的謠言不斷。當年他從七百個應聘者中挑出來,大跌眾人的眼鏡,因為習絳綾頂多算“秀外惠中”,無論如何比不上他的朋友們那樣姹紫嫣紅。即使這樣,整個長源還傳說黎勝霆對習絳綾一見鐘,才選中做他的書,再加上既然是他的書,自然就老跟在他邊,他的脾氣又是喜歡人“一呼即應”,所以人人以為和他關系曖昧,出雙對。經過了幾年時間,這謠言才漸漸的淡了,可是仍有人疑神疑鬼,上個禮拜天帶從國回來度假的小外甥寶寶上街,在快餐店里遇上長源的一幫同事,也沒有打招呼,第二天居然書室就有人來問:“習小姐……昨天你是不是帶了個小孩子上街?”
“是啊,”本沒在意:“你怎麼知道的?”
“全長源都在議論呢,說你昨天帶了一個好漂亮的小孩子在快餐店,不當心讓我們同事看到了,心虛得連忙躲開了。他們個個都發誓說那個孩子長得和副總簡直是一模一樣!”
習絳綾差一點沒有淑風度的捧腹狂笑,后來告訴了黎勝霆,他也是大笑,說:“我是說怎麼回事呢——昨天回家吃晚飯,媽媽兜著圈子和我說什麼小孩子,我不要怕,爸爸生氣有呢,可是孩子都幾歲了,總得帶回家去讓瞧瞧。說得我一頭霧水,簡直不知所云,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到今天,這件烏龍事還是長源流言蜚語排行榜的榜首第一號新聞,仍有人在背后竊竊私語。沒辦法,這麼大的公司,這麼大的一幢寫字樓,總得有個話題讓他們在茶水間閑聊時可以討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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