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量是文化民俗方面全國有名的專家,連中央電視臺都上過,因為年紀大了,平時也不坐班,只掛個頭銜在家養花種草。老學究脾氣都有點兒執拗,平素關起家門很見客,恰巧今天閑著沒事來所里考察故紙堆,正揣著兩本線頭書準備回家吃晚飯,就很不幸被市局刑警堵在辦公室里了。
“四里河那個案子?我看新聞報道了。”聽說牽扯到人命司,老學究臉一整,不由鄭重端坐起來,接過吳雩的手機仔細辨認半晌,才用滿是皺紋的手敲了下屏幕,指著天靈蓋上的尸陀林主說:“不全是藏,確切地說,是苯教。”
“苯教?”
清水衙門的辦公室有點像九十年代中學老師辦公室,陳老坐在書桌后,扶了扶老花鏡,銳利的目從鏡片后直過來,似乎在責怪現在的年輕人為何讀書那麼:“你們現在的人哪,就好人云亦云,不就往藏傳佛教上扯——做學問要溯本究源,要有一不茍的研究神,否則怎麼能呢?”
一向會訓人的步重華竟然被人訓,吳雩耳梢突然了。
步重華明顯已經覺到了斜覷而來的小眼神,但表面上還十分不聲,就當沒看見:“陳老說得是,但我只是在想,苯教不是只存在于藏地,而且很久以前就已經消失了嗎?”
“這是世人的誤解,實際上任何一種宗教只要流行過,都不會完全消失,只會隨著歷史變遷慢慢被融合、演化,誕生出新的教義,從而在文化史上留下獨特的痕跡。”陳老端了端坐姿,仿佛在講臺上跟學生授課,認真道:“原始苯教可以追溯到石時期,和薩滿教有著千萬縷的聯系,牲祭、祭甚至活祭是非常普遍的。辛饒彌沃佛從象雄至吐蕃傳教時,改革了原始苯教中很多愚昧腥的習俗,由此創立雍仲苯教,又分為早期的‘恰苯’,以及后期的‘居苯’。”
吳雩出了神,與步重華一起側耳聆聽。
“早期‘恰苯’在止貢贊普時期達到極盛,甚至威脅到了王權。松贊干布為了抑制這一況,便由唐朝、尼泊爾等地引佛教,為此還求娶尼泊爾尺尊公主和大唐的文公主為妻,從此‘恰苯’由盛轉衰。文公主你們總知道吧?”
見兩個年輕人都點頭,陳老才稍微有點滿意:“松贊干布求娶文公主,從尼泊爾、唐朝引佛教藏,可以算是早期‘恰苯’與后期‘居苯’的分界線。此后佛教與苯教互相沖突,斗爭慘烈,一時難分勝負;直到一百多年后的赤松德贊時期,佛教才終于在漫長的宗教斗爭中取得勝利,被定為國教,而苯教遭到藏王的流放打,被迫轉地下,其教義到了瀕臨滅絕的境地。”
“此后藏傳佛教極盛,苯教式微,這種況又持續近百年后,歷史再度重復了一個回——公元九世紀,朗達瑪滅佛,大量僧人被殺、典籍被焚毀,藏傳佛教進了百年黑暗期。苯教則在朗達瑪的扶持下再度興起,編寫出了很多苯教經典,甚至流傳到了甘南、云滇、印度、尼泊爾等地。”
云滇。
步重華眉角輕輕跳了一下。
——發現五零二案被害人尸的那天晚上,他們在醫院急診室外的走廊上,廖剛把市局專家描摹的兇手畫像發到他手機上,吳雩只看了一眼,就錯愕地問:“這不是跳大神麼?”
“以前鄉村驅鬼跳大神,我以前見過,你們這兒沒有?”
步重華眼角瞥向側,只見吳雩認真側耳聽著,睫在眼梢掃出了一道弧度。
他心里約約地浮現出某種猜測,但那念頭太模糊了,接著就只聽陳老又敲了敲手機屏幕:
“到后期苯教再一次崛起時,它已經與佛教斗爭了數百年。這一次它的教義、儀軌不可避免地與藏地佛教互相吸收融合,對生的神話和使用人骨制造法的習俗也與宗融為一了——當然,農奴社會的宗教行為不可避免帶著腥殘酷的烙印,跟改革開放以后被國家納文明管理的苯教相比,那本就是兩種不同的東西,不可同日而語了。”
步重華回過神來,問:“那這個頭盔屬于什麼時期的呢?”
陳老說:“這個不好確定。農奴社會中有很多陋習,喇嘛們認為人骨、人腦、男生是有強大力量的法,男生‘達’,生‘蓮花’,經則被稱為‘菩提’,更有甚者連人腸、人皮、人都是祭祀的上品。在這些中,以高僧喇嘛的人頭骨尤為珍貴,常被飾以銀雕、皮繩、綠松石,作為香爐或供等使用,在唐卡中經常能看到神靈一手拿著盛滿東西的嘎拉碗,那個碗就是人頭骨,里面的東西是人腦;再將金剛杵或鉞刀置于碗邊,代表‘方法’與‘智慧’結合的意象。”
“至于這個頭盔嘛……”陳老不無憾地搖了搖頭:“我們只能猜測是古時候,大喇嘛在重大儀式上戴用的法,現代社會中已經極其罕見了。至于它有什麼裝飾、功效和意義,這個要我確實說不出來,還請見諒。”
陳老遞回手機,吳雩起雙手接了過來。
“您看能查到關于這個頭盔更詳細的意義麼?”步重華沉聲問:“實不相瞞,警方對五零二案的偵查已經到瓶頸期了,骷髏頭盔是目前最有價值的線索,如果能徹底清它的意義,對我們的偵查工作應該能起到很大幫助。”
“這……”陳老遲疑了片刻,問:“我看新聞上說,四里河那個殺人案死的是個小姑娘?”
步重華心思非常敏銳:“這有什麼說法嗎?”
陳老言又止,表有點掙扎,足足過了好一會,老學究才遲疑道:“照理我不該宣揚這些力怪神的東西,畢竟現在網上爭議很大,學界又沒有確鑿的文獻去證明有這回事。如果讓人知道這話是我說的,我怕……”
步重華盯著他。
陳老在他充滿力的注視中無所遁形,半晌終于呼了口氣。
“在農奴社會的原始崇拜中,象征著純潔干凈、超世俗,的人皮、子宮、骨都是制作法的材料。”
“所以比較容易為……活祭的……首選。”
步重華和吳雩都愣住了。
室一片沉默,冰涼詭譎的恐懼如游蛇般,從虛空中一過耳畔。
第15章
兩人從研究所告辭離開,已經臨近傍晚了。陳老雖然有所顧忌,但能看出對案子上心,臨走前親自送了出來,還許諾幫他們打聽跟骷髏頭盔相關的線索。
步重華左后肩還著針,只能由吳雩這個傷殘人士來開車。大學門口停車相當,大車又不好倒,全憑著吳雩高超到毫米的技才把SUV倒出來,正要掉頭就接到了廖剛的電話。
技隊王禿……王爸爸又了他們一次,不僅把被害人尸送去做三檢,還從河岸邊挖了三卡車的石灘碎草,卯足勁要從這三卡車泥土中挖出兇手那眼不可見的DNA。此外宋局和許局親自主導的對劉棟財的攻堅已經告一段落,“老鎦子”負隅頑抗沒多久就全盤崩潰,不僅代出了橫行三省的盜賊團伙,還把積了多年的大小舊案都抖摟了個一干二凈。
但這些案底中,并沒有任何一起,能跟五零二骷髏殺人案沾上毫關系。
“我知道了。”SUV在夕下一個漂亮的三角掉頭,吳雩聽見步重華在副駕駛上說:“這案子現在出了新況,可能得想辦法查一查本市的宗教狂熱者。”
廖剛以為自己聽錯了:“啥,宗教?!”
“對。”步重華把剛才拜訪陳老的經過簡單告訴了他:“如果這個況屬實,那兇手可能是個平時離群索居、行為怪異,但會把死亡、回、經書典籍等七八糟概念掛在邊的男,平時在現實生活中很難找到同好,很可能會在網上尋求共鳴。”
廖剛有點為難:“這個畫像不太好找啊,老板。全國上下人口超千萬的城市也就十三個,咱津海有幸躋其中,這年頭天泡網上的宅男又多,一磚頭砸出去十個有九個都像兇手……”
步重華沉片刻,夕穿過車前窗,側頰投下冷峻的影。
“如果我推測的沒錯,”他緩緩道,“這名男可能還對男關系有著非同一般的熱衷,查查那些洗頭房三陪,說不定會有線索。”
廖剛領命而去,吳雩一邊開車一邊瞥了眼。
步重華立刻問:“怎麼?”
“……沒什麼。”
SUV在晚高峰的車流中向前行駛,步重華瞇起眼睛,上下打量邊這張沉默的側臉,半晌才說:“吳雩。”
“是,步隊。”
“你不是囚犯,我也不是獄警。現在周圍沒人,你不用再裝出那副似乎很敬畏我的樣子,想問什麼就問吧。”
吳雩開始沒吭聲,不知道心里在掂量什麼,步重華沉著氣等他。直到警車隨著綠燈左拐并線,他才開口問:“你為什麼讓廖副隊去查洗頭房三陪?”
“經驗。”步重華說,“這年頭搞邪教的,通常都是以現實中合法存在的正統宗教為幌子,比方說將天主教、道教、藏傳佛教等教義扭曲妖魔化,以此來搞傳銷式洗腦崇拜。雖然手段花樣翻新,但犯罪目的都很統一,不外乎金錢、、統治,國外報道出的邪教首領通常離不開犯罪正是出于這一點。”
吳雩若有所思,過了會兒又問:“所以這個案子確實跟邪教獻祭有關?”
兩人目短暫一,步重華沒有回答,“前面停下車。”
警用SUV緩緩停在路邊,吳雩不明所以,跟著步重華七拐八拐,片刻后竟然拐進了胡同里的一家飯店——招牌明晃晃地:汕砂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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