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桃花劫，生財有道

聶十三有個五師兄，喚作懷袖神劍孟自在。孟自在天生不是領袖，卻是最好的總管和二號人。

白鹿山門人敬慕尊崇聶十三，卻畏懼依賴孟自在。

聶十三是白鹿山的魂，而孟自在卻是白鹿山的骨骼。

孟自在聰明、寬和、力過人又勤勉圓融，事無巨細都能料理妥當，只把白鹿山種種事宜運轉得漂亮實惠，在江湖應對中，又是剛得當滴水不。

所以孟自在武功雖不能排進高手榜的前十位，卻是江湖上最有權勢的人之一。

而現在這個最有權勢的、最聰明的、最有辦法的、最力過人的孟自在，卻在瓶子峰頂的慎憫院，苦著一張原本堪稱英俊的臉，用如蒙考妣的悲傷神，生無可的絕姿態，苦苦哀求一個人：「敏之……賀公子！賀兄弟！賀大人！求求你放過我吧！」

這位賀公子賀兄弟賀大人一雙桃花眼如春水多，一粒硃砂痣如紅豆相思，怎麼看怎麼不像把孟自在這般模樣的狠心人。而他一雙白脂玉似的手中，拿著的更非刀劍，而是一捧畫卷。

賀敏之踱開兩步，微微一笑眉目如畫，卻是斬釘截鐵的悍然拒絕：「不。」凝視著孟自在，又強調一句：「五師兄，我不會放過你的，你別做夢了。」

孟自在頹然坐倒：「上次……小師弟已經起了疑心，難道你不怕嗎？」

賀敏之哼一聲，厲而荏：「懷疑便懷疑吧，他能拿我怎麼著？」想了一想，又寬自己：「他整天忙著練劍，沒空懷疑咱們。」

孟自在唉聲嘆氣：「為什麼偏偏是我？」

賀敏之著手中畫卷，神間無限的珍惜：「五師兄武功好，行事周，連白鹿山的銀錢收支都盡在中，我這點小事，自然要麻煩五師兄。」

孟自在還不死心，指了指窗外鵝大雪，道：「敏之，你看看這大風大雪，難道你忍心看著五師兄為了你那五百紋銀來回三百里奔波？也不怕我摔死在山路上？」

賀敏之裹了狐裘，淡淡道：「第一，不是紋銀，而是雪花銀。」狐裘上的風出得長而，呼吸說話間簌簌而，更顯得他一張臉緻秀逸：「第二，不是五百兩，而是五百一十八兩五錢三分，若是那黃員外敢給一分銀子，勞煩五師兄割他一斤。」豎起三手指：「第三，五師兄武功好得很，我很不怕你摔死。」

孟自在看著他狐貍樣的笑容，驀然想起八年前賀敏之初上白鹿山時自己的驚艷心。自己本是尋常人，而師兄弟中，卻出了兩個絕頂人：檀輕塵與聶十三。

檀輕塵有的是氣度，聶十三有的是氣勢，而賀敏之便是占足了氣質，當真是造鍾靈鼎足而三。

一見賀敏之，孟自在便覺得此人是活生生的一闋詩詞，而八年後的今天，孟自在只覺得此人是活生生的一個皮。

好比自己拿著十二幅春宮圖去三百里外黃家鎮子，找那個開書畫鋪子的黃員外，順便取回賣畫銀子。這種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這兩個月來，孟自在已是第五次下山與黃員外打道。

一邊頂風冒雪的走著，孟自在一邊暗自腹誹：小師弟專門為他在白鹿山建瑯嬛書閣，重金收集來無數典藏殘卷供他賞玩，更購得無數筆墨紙硯任他糟踐，卻不知賀敏之卻專畫春宮圖，還署名聶白鹿發售。偏生他行筆秀潤細，用墨濃淡道，畫法活潑滋潤，人俊傳神，一旦有出，坊間人人打破了腦袋爭搶，每幅都能賣出絕高價錢。

一時聶白鹿了春宮大師，妙手，真真是愧對白鹿山的列祖列宗。

走到半山解劍亭，只見一個高大拔的影正立在雪中，衫獵獵。天地間大雪紛揚，他衫髮上，卻未沾一點雪花，氣勢猶在風雪群山之上，獨一無二，正是聶十三。

孟自在見了聶十三，只覺又悲又喜，又恨又幸。悲的是當場被抓了包自己肯定要倒楣，喜的是賀敏之終於也要倒楣了，恨的是聶十三怎麼不早來，幸的是他可算來了。

諸般強烈緒的衝擊之下，孟自在無語凝咽。聶十三靜靜看了他片刻，見他並無主自首之意，當下一揚眉，出手：「拿來。」

孟自在忙呈上用油布包裹的畫卷，從肺腑間洋溢而出一種冤民終見青天大老爺的椎心泣：「小師弟，這都是敏之做的孽啊！他快死你五師兄了！你可不能護短……」

聶十三出一卷畫，打開一看，漆黑的眼珠裡登時淬出火來，收起畫問道：「五師兄，你瞧過這些東西沒有？」

孟自在見他神古怪，忙使勁搖頭：「沒有沒有！五師兄的人品你是明白的，最是端方不過，怎麼會看這些個春宮畫？便是他請我看，我也斷斷不從的！」

聶十三凝視他片刻，孟自在只覺得那眼就好似刀片一般，落在臉上幾乎能剮下來，正念佛，只聽聶十三冷冷道：「五師兄，你既然沒看過，怎麼知道都是春宮畫？」

孟自在頭呃的一聲，眼睜睜看著這個從小就可怕的小師弟，含淚不語。

良久聶十三嘆了口氣，道：「我也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想了一想：「五師兄，今年山下外三堂的賬還沒收齊，你辛苦跑一趟吧，能趕回來過年那自然是好，趕不回來也不打。」說罷大步回山，直奔瓶子峰。

孟自在被一語發配，自去收拾行裝，心中卻暗自慶幸，想到起碼得有兩三個月看不到賀敏之那皮妖怪了，頓時覺得世界好了一些。

賀敏之十分懂得，天降大雪，他便賞雪，屋子裡熏得溫暖如春，手上端著碗滾熱的南瓜糯米核桃山藥羹，腳下穿著厚厚的銀狐暖套，從半開的窗戶，悠然的看著外面雪花翻涌，看的時間久了，眼睛發花，把那從天而降的六瓣雪花生生看著了雪花白銀，一錠一錠的砸將下來，只看得眉開眼笑，別提多開心了。

正笑瞇瞇的著，屋門砰的被聶十三推開，帶進來一屋子的寒氣。

賀敏之忙關嚴窗戶，奇道：「你今日不是要見新收的弟子嗎？怎麼有空回來了？」

聶十三不語，雙眸一如平日，天河傾瀉神璀璨，賀敏之卻是一等一的眼力見兒，已發覺那眼神裡頗有危險之意。略一思忖，決定以克剛，道：「後面爐子上燉著核桃羹，你要不要吃？」

聶十三搖頭，從背後取下一個包裹，啪的摔在桌上，散開來，卻是畫卷十二卷，卷卷是春宮，龍翻、虎步、猿搏、蟬附、騰、翔、兔吮毫、魚接鱗、鶴頸諸般姿勢一應俱全。

賀敏之見東窗事發，但打也打不贏，逃也逃不掉，也只得拿出當年大理寺卿臨危不的架勢，舌燦蓮花，與他周旋講道理。

緩步走到桌前，指著一幅，贊道：「十三，你買的紙還真是不錯，你瞧瞧這質地紋理，當真是如春冰如繭，著水不洇，又經得住皴染，畫顯筆墨濃淡潤，卻又濃而不渾，淡而不灰，潤而不膩，而不。好！好極！」

聶十三聽他千好萬好的一頓怒贊，也不說話，只狠狠盯著他，臉上卻不自覺的染上一些兒緋紅。

賀敏之看在眼裡，絕不敢取笑，只熱洋溢的說道：「十三，今日難得你我都有空閒，要不我教你作畫如何？」

聶十三出一手指，著畫中一人，道：「這是什麼？」

這幅畫正是虎步之形。且分明是龍之戲，畫得極為細傳神，人遐思，便不是斷袖，看了只怕也會起分桃之念。畫中一男子在另一男子背後，一手摟腰，一手前面男子的口，正值送進退之際，玉塵大半得中，不得纖毫餘地，前面男子回過臉來星眸半閉，面容俊卻冷峻朗，仔細看去，竟有幾分聶十三的模樣。後面男子只見側面，鍾靈毓秀，卻與賀敏之略有些相似。

賀敏之對自己的手藝頗為自得，欣賞了足足盞茶時分方才說道：「這自然是人了。」見聶十三臉不善，忙補充道：「是兩個男人，正在行房事。」指著另一幅畫，道：「這本是一套畫，這幅是前戲。」

聶十三一瞧，見那幅畫中，兩人衫尚未解盡，似賀敏之的男子穿藍地卷草紋長衫，似自己的男子竟是錦袖紅裳半褪，偎依在藍人懷裡仰首承吻。一看之下，再忍不住怒意：「這是你？這是我？」

賀敏之嘆道：「十三，你講點道理好不好？這怎麼會是你呢？你何時穿過這等旖旎的紅？」說著頗有所憾的上下打量聶十三，恨不得給他套上那件紅才好。

聶十三深吸一口氣，已冷靜下來，抱起那十二卷畫便往屋後走去。

賀敏之忙一把拖住：「你幹什麼去？把畫還給我……」

聶十三淡淡道：「燒了。」

賀敏之大驚失，死死抱著聶十三的腰：「不能燒……這都是銀子啊！五百一十八兩五錢三分，我足足花了半個月才畫好……」

聶十三被他抱著，只覺那暖融融清幽幽的氣息直撲心底，一顆心早已了，臉上卻依舊萬年寒冰狀，冷哼一聲，道：「為什麼畫這般模樣的人？」

賀敏之好比被扼住了頸子卡住了七竅，再不敢強辯，低聲說了實話：「好賣……黃員外說買家都贊這樣的人神骨兼蓄、氣勢溢秀，格外給高價……我也照傅臨意、楊陸、孟自在他們的臉畫過，價錢遠不及這個。」

聶十三又好氣來又好笑，板著臉道：「為什麼反過來畫？把這個像我的倒畫到了下面？」

他不提還好，一提登時激起了賀敏之多年來的積怨，憤憤然口而出：「文以載道，畫是傳，這麼多年我說了好多次要上你，你偏小肚腸，就不讓我上，我什麼招兒都使了，就是不，那只能這般畫來，聊寄心聲。腹誹心傍，難道這都有罪？你翻遍大寧律，可沒這一條！」

聶十三聽了這般剖心瀝膽的宣告表白，也不覺神微，認真的想了想，道：「十五，你是天生適合在下面，我不想有違天道。」

賀敏之然大怒，大怒之餘，趁著聶十三若有所思的當兒，把畫卷搶下放回桌上，以一己之堵在聶十三和畫卷之間，方道：「天道本是運養水火，參乾坤扣日月，跟咱們上床可扯不上半分關係！」

聶十三也不臉紅，摟過賀敏之，凝視他的眼睛，道；「可是你那樣特別好看，我特別喜歡。」

簡簡單單一句話，賀敏之卻聽得心頭一甜，腦子也就迷糊了，再被他這般摟著看著，更覺得渾燥熱，兩頰如白玉裡暈染出胭脂來，連耳垂都紅了。

聶十三看著他一雙流轉醉的桃花眼，只覺整個春天都盡收其中，屋外既然風雪，何不做些讓兩個人都覺得溫暖的事？

聶十三向來果斷，說一不二，心到手到，轉眼間賀敏之已被了個乾淨。待賀敏之驚覺，已被赤著抱到了床上，不由得低聲道：「冷…」

聶十三穿著服的時候固然霸道，了服更是跋扈，惜字如金的斷言：「不冷，我著你，你就不冷。」

賀敏之微闔著眼，咬著脣忍耐最初進時的糲脹痛，下頜仰起一個極盡和而驕傲的弧度，吸著氣，眉眼間卻不自覺流溢出一層無辜而魅的，聶十三用舌尖他的脣，放緩速度，待他全然打開，方才一頂而，彷彿被頂到了心裡最要的所在，賀敏之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呼，卻是半含愉悅半是薄怒，不是疼不是不是麻不是酸，全只是說不出的既舒服又難，腰已自然而然隨著聶十三的節奏送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