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外面況,把送回自己的房間。”他掃了一眼仍在沉睡的沈尋,淡聲吩咐。
“我?”阿北愕然。
“不是你,難道是我?”
阿北黝黑的臉冒出可疑的紅:“三哥……我還沒抱過人。”
“剛才你不是還摟過嗎?”
“那是制伏!”阿北額頭上的汗都冒了出來。
三哥抬起眼,面無表:“我們這行,做事的時候,沒有男之分。”
“難怪你剛才的時候像尸。”
“嗯,”三哥淡應一聲,薄輕啟,“你放風,我抱過去。”
沈尋醒來的時候,房間里已經徹底暗了下來。了太,緩緩坐起。
打開床頭的臺燈,才看清了周圍的況。
不是剛才的房間。
雖然家大致相同,但壁畫、擺設都不一樣。靠窗的竹躺椅上,放著的背包和相機包。
連忙下床奔過去,打開包仔細查看。包里東西都還在,唯獨缺了錄音筆。
心里一涼,拉開門沖到走廊。
夜風撲面,一陣涼意襲來。
轉過,看到自己門牌號,下一秒就拔沖到了303門口。
咚咚咚。
回應的,只有木門的悶響。
幾乎整整兩分鐘,都沒有人回應。
“Sara,你著腳站在這里干什麼?”走廊盡頭,剛上樓的頓困地看著問,“我好像記得你不是這個房間。”
“啊,是……”沈尋清了下嗓子,“是這個房間的客人下午問我借了打火機,我睡了一覺,想煙的時候想起他們還沒還給我。”
“哦,”頓點點頭,“他們已經退房了,我幫你看看打火機還在不在房間里。你快去穿鞋,小心著涼。”
沈尋回到自己的房間,下意識地往床前看去。
沒有鞋。
——鞋臟了,別穿了。
低沉的聲音在腦海里浮起。接著的畫面,是小麥的長指,著紙巾,過的腳踝。
從背包里找出了另一雙備用的球鞋。
不用想,那人在給的水里下了藥,又把一切痕跡都抹滅了。
再回到303,果然,地面也是干干凈凈的。窗戶開著,腥氣也已消散。
如果不是錄音筆的丟失讓氣得口都疼,幾乎會認為下午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個詭異的夢。
“好像沒有打火機,”頓仔細察看了一下房間,“貴重嗎?”
沈尋搖頭:“塑料的,路邊攤買的,沒事兒。”
“那我給你拿盒火柴就好,”頓松口氣,“下樓吃晚餐吧,我就是來你的。”
沈尋其實已經沒了胃口,但看著他熱切的眼神,便強打神點點頭,跟著他下樓。
From one extreme to another
From the summer to the spring
From the mountain to the air
From Samaritan to sin
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
從夏天到春天
從高山到天空
從善良到罪惡
客棧一樓的一側是餐廳區,到了晚上也是酒吧。沈尋落座時,悉的歌聲耳。
挑眉:“Into the Fire,久違了。”
“是啊,來自我家鄉康沃爾的樂隊。”頓會心微笑,朝吧臺方向揮了揮手,一個年輕的小伙送了兩份醬千層面過來,兩人邊吃邊聊。
“那里有海之角,這里是云之南。”沈尋慨,“沒想到我們會相聚在這里。”
“命運就是這麼不可預測,不是嗎?”頓扣著手指,端詳著,“你過得好不好,小孩?”
“我已經26歲了,不再是當初那個看到食人魚就嚇得面無人的小孩,”沈尋輕輕一笑,“這幾年一直在北京工作,有時會出差,做點調查報道。”
“你的臉上有倦。”頓直言。
“是,有時到厭倦,覺得自己能做的始終有限,很多事,就算知道為什麼,也很難去改變。”
“這個世界,不是一天建的,我們都只能盡力而為。”
“雖然在最好的工作,但我興趣的不在于那些高層人士出的會議活,也不在于從和這些人的流中找到就。那樣的世界,太浮華且千篇一律。反而是在最困苦的地方,當我與那些飽生活折磨的人對話,當我的一支筆能夠使他們得到更多關時,我到很充實。”
“這次在云南的收獲呢?”頓問。
“見到一個60歲的人,因為染上毒癮,上長了許多膿瘡……”沈尋放下刀叉,點燃一支煙,突然想起和這個人的對話就在錄音筆里,一時間有點郁悶。
“怎麼了?”頓很敏。
沈尋沉默了下,搖搖頭:“這回見了很多不大好的事。”
不打算跟頓提起的遭遇,以免節外生枝。這里畢竟離邊境不遠,客棧里的人也雜,說不定下午那兩人的同伙還在,也許就在這餐廳。
——讓我的兄弟們記住你的臉,走出這個房間,我和阿北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他們會來找你算賬。
那個男人的聲音又回響在耳邊。
“你呢,你找到你想要的平靜生活了嗎?”沈尋凝神反問,“我一直記得,你說你16歲生日那天隨你父親在伊拉克,戰斧導彈在格達夜空如煙花般綻放。”
“平靜生活……這是一個過程,就像你的名字——尋。”頓笑了笑,眼神有點蒼茫。
沈尋一怔,然后點點頭。
是啊,人生,就是一場無休止的尋覓。
“為什麼會選擇在這里開客棧?”又問。
頓沒有回答,眼神卻落在后。
沈尋順著他的視線去,只見一個五嫵、皮微黑的孩子走了過來。盤著頭發,只簡單地了一支玉簪,腰玲瓏,步履輕快,一只手拿著一瓶威士忌,另一只手拎著兩只酒杯。
“我太太,玉而。”待走近了,頓接過手中的杯子,向沈尋介紹。
孩朝沈尋微微一笑,在頓旁坐了下來,也不說話,安靜得像只小貓。
沈尋了然:“原來這是你留下的理由。”
“算是,”頓替倒了酒,“蘇格蘭的Single Malt。”
“你這兒真是什麼都有。”沈尋喝了一小口,由衷稱贊。
“可惜沒有德文郡油配松餅,”頓與杯,“但是我教會玉而做檸檬舒芙蕾,已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玉而揚起角,聲音輕:“馬上就好,希你喜歡。”
沈尋這才發現的瞳仁是淺棕的,眼尾微挑,笑起來時,一雙眼睛說不出地勾人。難怪可以收服頓這樣的浪子。
“忘了問你一件重要的事,”頓挑眉,“有男友了嗎?”
沈尋搖頭。
“喜歡的人呢?”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沈尋再次搖頭,托腮調皮一笑,“上次喜歡的人還是你。”
面朝玉而,指了指頓:“我迷過他,真的。”
玉而出了驚訝的表:“他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頓聳肩,做了個汗的作。
沈尋笑了:“那時年紀小,看到他拍的那些危險的紀錄片,羨慕他的冒險與流浪,所以厚著臉皮跟著他。”
“開始確實存心想要為難你,讓你萌生退意,但沒想到那麼沉的攝影材,你一直一聲不吭地扛著,一扛就是一個星期,到后來不只我,整個團隊都覺得不能不要你,”頓晃了晃酒杯,視線鎖住了的臉,“但是Sara,你那時并不是迷我,而是迷危險。”
“其實,你骨子里對危險和未知的,比我更甚。”
沈尋沒接話,沉默地看著他。
“我只是因為有一個當戰地記者的父親,自小耳濡目染,習慣了那樣的生活,而你不是,你一直是為了逃離。”
笑意在沈尋臉上漸漸散去,低下頭,喝了一口酒。
“我去拿甜品,”玉而站起來,打破了微僵的氣氛,“Sara,你要不要茶或者咖啡?”
“給一杯熱巧克力。”回答的是頓。
“呵,你還記得我晚上的習慣。”沈尋瞅著他。
“我當然記得,”頓笑,“我當初還跟你說過,喜歡甜食的人都缺乏安全。”
沈尋手在桌上輕輕一畫。
“先生,你過界了。”
“還是不愿意原諒你爸爸?”
“頓。”低的語氣里,已經染上危險的氣息。
頓舉起手,表示投降。
熱巧克力上了桌,沈尋捧起來小口啜飲,喝的姿勢像是個小孩子。
待抬起頭,卻撞上頓深沉的目,他湛藍的眸里,似乎藏著一忍的緒。
“Sara,還記得當初我們分別時我對你說的話嗎?”
“記得,”沈尋放下杯子,“你祝我與自由。”
只是心里知道,那是很難很難的。對于許多人來說,也許是一輩子也難以實現的愿。
“其實不如及時行樂,”挖了一口玉而做的舒芙蕾,笑著瞇起眼,“比如這一刻的甜。”
早已學會不奢求太多。
當晚十一點,六十多公里外的景清市公安局,一間辦公室還亮著燈。
一名年輕男警員輕輕扭開門,躡手躡腳地走到一個工位后面。
“王小!”隨著他喊聲而起的,是一聲尖。
“張子寧你神經病!”同樣穿警服的孩拉下耳機,捂著口從座位上彈起來,“嚇死我了。”
“你大晚上的不回宿舍,在這里忙什麼呢?”
“江北拿來一支錄音筆,讓我盡快查下里面的容。”王小拿著鼠標,關掉屏幕上一個文件夾,又打開另外一個,“凈是些對話錄音。”
“Black sails,這是什麼?”張子寧念出文件夾的名字。
“應該是視頻文件。”王小點開。
躍眼簾的畫面讓兩人當場石化。
屏幕上,一個黑發子和一個紅發子正在床上赤糾纏。
“這也太重口了,”張子寧目瞪口呆,“這是誰的錄音筆啊?”
“江北說是程隊——”小還沒說完,張子寧眼睛瞪得更大:“程隊?看他平常一副冷淡的樣子,原來偏好這種?這也太勁了……或者,我看他那格和材——”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呢!”王小的臉通紅,“這不是……”
一道清冷低沉的聲音忽然揚起:“我偏好哪種?”
聽到這個聲音,張子寧頓時僵住。他緩緩向門口,背脊發涼:“程隊。”
程立一手著口袋站在門外,了一口煙,盯著他角揚起一淺笑,聲音輕淡:“給你兩秒,滾。”
張子寧苦著一張臉落荒而逃。
王小已經關了視頻,畢恭畢敬地看著他:“程隊。”
“那些采訪錄音有什麼問題嗎?”程立走進屋,看著問。
“沒什麼問題,”王小搖搖頭,“說起來,這的聲音還好聽的,問的問題也尖銳。”
見程立沒接話,又指了指剛才打開的文件夾:“還剩幾個視頻,估計是把錄音筆當U盤用,拷的劇。我會再看下。”
“不用了,”程立摁滅煙頭,“把錄音筆給我吧。”
“你要自己再看下嗎?”王小拔下錄音筆遞給他,順口冒出一句,等抬頭瞅見那雙深潭般的黑眸時,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嗯,看看到底好不好。”他輕聲扔下一句,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沈尋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手機正在桌上振。一邊頭發一邊接起來:“主編大人,您還沒睡啊。”
“睡什麼睡,明天要出刊啊,你是在外面野得都忘了日子吧,”電話那頭,是的上司鄭書春,“怎麼樣,進展如何?”
沈尋撇撇:“出了點小狀況。”
“我相信你能搞定。”
“可能真搞不定……”
“別廢話了,給你一個新任務。”鄭書春打斷了,“毒辦領導今天給我打了電話,希我們能給他們做一個紀實報道,我想了想,就給你吧。”
“毒?”沈尋挑眉,“又要把我發配到哪里?”
“就在景清,時間大概一個半月,人員對接方面都安排好了,明天你就去公安局報到,聯系人的信息我發你手機上。就這樣,我看稿子去了。”
“喂——”
沈尋瞪著斷線的手機,過屏幕看到滿頭發、表震驚的自己。一滴水珠順著劉海滴在了屏幕上。
一事未了,一事又起。還要在這個地方再待一個半月。
推開窗,外面是深藍的夜空,如鉤新月。有風穿過山林,如繾綣的歌聲。
遠層巒如起伏的墨影,藏著未知的黑暗。突然有種的覺,就在此地,在這彩云之南,將有難以預料的遭遇。
消息提示音響起,打開微信,是鄭書春發來的一條信息——
劉征明,景清市公安局副局,139××××××××。
摁滅屏幕,沈尋盯著手機,心中一。
的手機今天應該也被查過了。
嘆了口氣,又想起丟掉的錄音筆。考慮到之后可能未必有太多時間理目前這個艾滋病的選題,拿起筆攤開記事本,據當時的記錄回憶起來,能想起一些對話就補全一些。
翌日清晨,當拿著背包下樓吃早餐時,頓表驚訝:“不是說要住兩天嗎?”
“臨時接到任務,”沈尋點頭,“不過就在本地,有機會我再回來。”
“什麼選題?毒品?”頓瞅著。
沈尋咬著面包,眨著眼看著他,沒有回應。
“還嚴,”頓笑了笑,“只是這地方,也就是這些事。”
沈尋做了個鬼臉:“老板,你的客棧就是江湖,有什麼消息線索,記得告訴我,讓我做個大新聞。”
頓看著,貌似無奈地搖了搖頭,仿佛是笑淘氣。
分別時,沈尋忍不住上前和他擁抱。
“我會來看你的。”不知怎的,有點鼻酸。
頓了的頭發,輕應了一聲。
邁上車時,頓住了,快步走到邊,遞給了一樣東西。
接過來,是一個不銹鋼煙盒。
“送你的禮。”他說。
這時司機已在催促,匆匆致謝,上了車。
車窗外頓的臉緩緩掠過。不知是不是的錯覺,那一霎間,看見那雙深藍的眼眸里,似乎格外沉郁,似有千言萬語。
詫異間,的余掃到不遠,客棧門口有一道紅影。
是玉而。正向這邊。
轉瞬間,玉而和頓都被汽車拋在后面,越來越遠。
沈尋低頭打量手中那個煙盒,上面刻著幾個單詞——
Perseverance,Love,Enthusiasm,Hope。
堅持,,熱,希。
一個半小時后,站在了景清市公安局門口。已經接到指示的門衛看了下的證件,就給指了去劉局辦公室的路。
繞過一個花壇,沿著圍墻下的路往前走,左前方是一片開闊的場地。棕櫚樹下,有一小群人在聊天,多數穿著制服,也有兩人穿著便裝。
出于職業敏,遠遠地就開始打量這些人。其中有一個人的背影,越看越眼。
那人穿著白襯衫和灰長,材高大。走得近了,待他說話間微微側過臉時,沈尋頓時瞪大了雙眼。
竟然是他——那個拿走了錄音筆的“三哥”。
腦子里轟的一下,快步沖上去,咬牙切齒:“是你!”
程立看著,先是微怔,隨后目便掠過,繼續和旁人說話。
他這態度頓時惹了沈尋。
上前就想揪他的領,卻被他迅速鉗住了手腕。
“你把我錄音筆弄哪兒去了?”憤然抗議,同時努力掙扎,“你放開我!”
他松手,這次卻趁機抓住了他的領。
“松開。”黑眸平靜地瞅著,他淡聲命令。
“我不。”毫不退讓。
一時間,其他人都一頭霧水,卻又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
程立捉住的手,一點點拉下來。
懶得讓人看戲,他轉就走。
唰。
他本來束在長里的襯衫被拉了出來,而襯衫的一角正握在沈尋手里。
腹。
拉起的那片襯衫下面,小麥的、斧刻一般塊壘分明的腹映眼簾。
沈尋眼睛都直了。希臘雕像的健也不過如此。
周圍響起的笑聲。
“你看夠了沒有?”程立冷冷出聲。
悻悻地松手。
程立抿著,盯著,把剩余的擺也了出來,又慢慢地挽起袖子,姿態從容。
沈尋也盯著眼前這男人。
轉眼間,他從剛才相對正式的裝束換了休閑的風格,寬肩長,眉目俊朗,整個人顯得更加清爽磊落。腦子里又忍不住浮現他的腹。
說實話,竟然有想的沖,無比想。
“好看的。”由衷地說。
人群里有人撲哧一聲笑出來。
程立掃了一眼人群,大家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沒再繼續談,轉朝辦公樓的方向走去。
沈尋跟了上去。
他步子大,不一會兒就和拉開了距離。沈尋小跑了幾步。
他停下來,回頭看向:“你跟著我做什麼?”
“同路。”沈尋瞅著他,水眸清亮,“還有,錄音筆。”
他眉心一蹙,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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