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笙覺得這個人一定有病。
怎麼會有人自來到這種讓人忍不住想往他臉上送拳頭的地步的。
頭上那只手還沒挪開,于笙了下胳膊,莫名地沒抬起來。
于笙閉了下眼睛,深吸口氣:“手拿開。”
他這個仿佛被人揪住了命運的后頸皮的反應引起了黑襯衫的興趣,迎難而上,試探著又了一下。
接著整個人就閃電地向后一仰,懸之又懸地躲過了于笙迎面砸過來的凌厲拳風。
黑襯衫撐著凳子往后仰,晃晃悠悠抵著桌面,抬起頭,看起來還想說話。
掉漆的木凳子兩條撐在地上,年久失修,跟著他的作嘎吱作響。
于笙轉就走,替他開門。
有點陳舊的門板重重砸在門后的鐵質柜上,在沒幾個人的走廊里生生震出了循環往復的回響。
黑襯衫張了張,沒再出聲。
原本的姿勢的難度有點大,他后背硌在桌沿上,凳子又往后倚了倚,屈起條胳膊拄住桌面。
于笙把門敞得更開了點。
察覺到了他送客的堅決意愿,黑襯衫揚了下眉峰,拄著桌面的手臂使力,準備站起來。
……
下一秒,凳子最后不堪重負地嘎吱一聲。
然后突兀地嘩啦碎了一地。
黑襯衫:“……”
于笙:“……”
于笙扶著門框,看著坐在一地凳子零件里難得懵的黑襯衫,沉默幾秒,抬手蒙上額頭,肩膀輕了兩下。
“不是我,是凳子的手。”
黑襯衫這回是真摔著了,連眼鏡都沒顧得上摘,懵了一會兒才回神,扶著腰往起站:“用賠嗎?說實話我覺得它其實還能拼起來,就是需要點兒工……朋友,你能等我走了再笑嗎?”
于笙對他的要求不為所,靠著門,肩膀抖得厲害。
黑襯衫輕嘆了口氣,自己拍拍子蹲下來,把散一攤的木條往起攢了攢。
他高長,這樣半蹲著居然也莫名顯出些瀟灑,襯衫腰線收束起利落皺褶,脊背線條也隨著作被勾勒得清晰分明。
可惜他自己似乎完全沒有這樣帥的自知,依然蹲在地上,一門心思和滿地的凳子較勁.
“行了。”
于笙笑夠了,隨手了把眼睛過去,語氣難得的好了點:“十塊錢的事,不用管了。”
凳子是宿舍配的,算是學校財產,弄壞了還是要賠償的。
這東西實用很強,在一代又一代三中學子的手里被掄起來砸中過無數東西,包括但不限于窗戶、鐵門和人頭,什麼時候壞是個很隨緣的事。總歸賠償也要不了多錢,還沒人因為這個計較過。
但黑襯衫顯然不這麼覺得,依然很執著地撿起兩塊木頭,試著往一起拼:“十塊錢呢,不了。”
于笙掃了一眼他上那件至值兩百個凳子的襯衫:“你不去考試,就在這兒修凳子?”
“按你教的答完了。卷之后在你們學校里迷失了方向,想要禮貌地問個路,然后被人掄起來扔在了地上。”
黑襯衫好不容易把那些零件試著拼上,巍巍拿手扶著,沒回頭,修長手掌長了眼睛似的探到背后:“有錘子嗎?牛津詞典也行。”
于笙:“……”
于笙決定讓他繼續迷失方向下去,不再廢話,翻出把扳手遞給他,找了張下鋪躺下,順手了本書蓋住眼睛。
風扇嗡嗡響著,送來一縷清涼的風。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直盤踞在口的莫名煩躁火氣好像也約約的消了。
“考慮到你不喜歡被人拍肩膀,我們是不是應該互相通一下名字?”
黑襯衫蹲在地上叮叮當當地干活,作居然還很練:“我靳林琨,獻環琨與琛縭兮那個琨,王字旁,不是昆明的昆。”
于笙心說誰管你是哪個琨,不耐煩地了把頭發:“于笙。”
他停頓的時間有點長,長到黑襯衫覺得大概這就是互相自我介紹完了,開始繼續修凳子,才又繼續說下去:“……夜夜笙歌的笙。”
年的嗓音從書底下傳出來,有一點悶,天生的清冽明亮還是掩不掉。
干干凈凈的,像是夏天酸梅湯里叮叮當當撞著玻璃杯的冰塊。
黑襯衫:“好名字。”
于笙沒理他,把書往額頭上遮了遮。
好個屁。
差點就沒想出來帶笙的語。
屋子里終于有了點兒人弄出來的靜,不再是空的死寂一片。于笙闔著眼躺了一會兒,聽著邊上敲敲打打的聲音,倦意一點一點涌上來。
睡著之前,他約約覺得靳林琨這個名字莫名有些耳,想了半天沒想起究竟在哪兒聽過,打了個哈欠,徹底閉上眼睛。
頭天晚上缺覺缺得嚴重,于笙再睜開眼睛,外頭的天都已經暗了。
于笙撐著胳膊坐起來,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搭上的校服跟著下來,掉在地上。
他懵了一會兒,彎腰撿起校服,往宿舍里看了看。
屋子里靜悄悄的,沒人,門關著。
凳子被修好了,以一個極高難度的姿勢兩腳著地歪歪斜斜倚著桌,基本還原了散架那一刻的狀態。
鮮明現了修理者稚報復、在毫無意義的點上瞎瘠薄糾結的十分欠揍的格特征。
于笙覺得自己的閱讀理解從來沒做得這麼好過。
睡了一覺之后頭疼好了不,就是上還乏得厲害。于笙打了個哈欠,撐起想去開燈,目卻忽然被桌上的東西吸引過去。
兩罐牛,一袋餅干。
兩罐大紅的,包裝上有個再看就把你喝掉的大眼睛男孩的牛。
一袋淡綠畫著卡通小熊的餅干。
……
于笙覺得這個人真是有點欠揍得過頭了。
問題年可以不違紀,但問題年一定不會喝旺仔牛配小熊餅干。于笙抬把凳子掃回四腳著地的狀態,冷酷地把牛和餅干一起扔進屜,抓起一排未接來電的手機翻了翻,隨便挑了一個打回去。
“笙!哥!啊!!!”
段磊的大嗓門一瞬間炸響,從手機里橫沖直撞地震出來:“你睡醒了嗎?!快看手機,出大事了!”
于笙打電話的時候就沒把手機靠到耳朵邊上,額頭,披上服起:“什麼事,學校炸了?”
“不是!你快看手機,績排榜出來了,上網就能查了!”
段磊早習慣了他這個態度,兀自激地嘮嘮叨叨給他八卦:“聽說琨神居然不是第一!小道消息說好像是兩個人同分,系統算了并列第二,第一直接空著的。也不知道哪個黑馬這麼厲害……”
實在不太清楚這群人為什麼熱衷于這些似是而非的八卦,于笙又打了個哈欠,拉開柜門翻方便面,“所以呢,你現在又換偶像了?”
“不可能。”
段磊矢口否認:“琨神還是神,黑馬應該是運氣好,蒙對的有點多。”
柜子里的方便面大概是被那群放假前組團開黑的牲口吃完了,于笙翻了一會兒無果,又繞回去翻屜。
段磊還在滔滔不絕地對于那匹神黑馬進行推測,于笙找準他停下氣的間隙,問了個唯一點興趣的問題:“說了沒有?到底是什麼考試,費這麼大勁就為了排個名次?”
“不是不是,聽說是什麼省級高校聯盟夏令營。”
這種事離他們太遠了,段磊對這個沒什麼興趣,自嘲一句:“就取全市前一百,說是要保證絕對公平公正,給我們這些垃圾高中一個參賽的機會。”
他的話頭又跟著飛快一轉:“……但咱們學校還要據校小排名給校前三百名組織什麼‘夏令營’!其實就是高三提前開學補習沖刺——提前開學一個半月啊!暑假才一個月四十天!!我正好卡在三百零一!笙哥,你救我一命!”
于笙站了一會兒,皺眉:“你答了多道題?”
段磊還沉浸在不用提前開學的幸福里:“四百七十二道!”
于笙:“……”
他心頭忽然騰起了個不祥的預。
段磊的績水準他是知道的,好好答題和蒙題的正確率差不多,偶爾趕上運氣棚,后者的正確率說不定還能高一點。
但他蒙了足足一千道題。
從概率角度來說。
……
于笙概率沒好好學,但他依然本能地覺得,自己這次的分數可能要比段磊高。
他心里沉了沉,跟段磊問了查分的網址,從枕頭底下出電腦打開:“你說我現在毒我一句,會不會有用?”
“沒用吧,分都出了……”
段磊還是信他這張的,猶豫一會兒,遲疑著運用自己不多的腦容量推理:“除非是考前你說了——笙哥,你考試前沒說什麼吧?”
作者有話要說: 于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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