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就他。”

葉欽一口水剛下肚，被旁邊的周封用胳膊肘了一下。

他瞇著眼睛，過店里的玻璃窗往外看，瞧見一個穿白T黑的高個子男生從貨運車上往下搬礦泉水，三箱疊在一起，毫不費力地抱起來往店里走。

葉欽出舌頭，把殘留在珠上的一點水漬凈，不著邊際地問：“孫怡然……想坐在貨運車副駕上笑？”

周封愣了會兒，反應過來后拍桌子道：“哪兒能呢？這小子是隔壁班的，在這兒打零工掙錢，不是什麼正式的搬運工。”

葉欽的視線追隨著搬東西的男生，看著他將三箱重放在地上，利落地打開箱子，一手兩瓶，把礦泉水往貨架上碼。正午炎熱，他上卻好像沒怎麼出汗，不像學校里那幫男生，場上溜達一圈就后背心冒汗，服都黏在上，臟兮兮的。

又喝了一口礦泉水，葉欽咂咂，皺著眉問：“他是咱們學校的？”

“是啊，不都說了嗎，師大附中的高材生，這學期剛轉來的，為了獎學金，說是到時候如果考個清北什麼的，學校還有六位數的獎勵。”周封啐了一口，“為了這點臉面，校領導也是不容易，上個月他在校外打工的事兒又被舉報了，你猜怎麼著，被教導以‘未影響出勤率’給擱置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什麼校紀校規，在這種學霸跟前都是狗屁。”

周封對那個男生怨氣很重，原因無他，周封最近在追的那個孫怡然的姑娘，在吃了他七七四十九天的早餐后，絞著手指拒絕他說：“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周封當場暴走，問出孫怡然喜歡的是誰，立刻來找好友葉欽，揚言說要揍這小子一頓。

葉欽不急，慢條斯理喝完水，用空瓶底敲敲桌子：“我問你，那家伙跟孫怡然往了嗎？”

周封搖頭：“還沒有。”

“那你我來干什麼？”

周封剛才怒火攻心，心急火燎地就把葉欽抓過來，現在自己一臉懵，撓了撓頭發，想不起為什麼要他來了。

葉欽被好友的商打敗，撇撇：“也就是說，孫怡然單方面喜歡他，你單方面喜歡孫怡然，那你還有機會啊。”

“可是……”周封語塞。

葉欽站起來，用半空的礦泉水瓶敲了一下他的榆木腦袋：“可什麼是，兩條路，要麼一鼓作氣搶回來，要麼甘拜下風換個姑娘追，我幫你扔個幣做決定？”

說著手就進兜里掏，被周封按住，扭道：“這個我自己來就行……我自己來。”

葉欽扔了拿空瓶子，拍拍屁站起來：“我先走了啊，下午老孫的課幫我擋一下。”

周封急眼，騰地站起來：“你去哪兒啊？老孫的課我沒那個膽子，上回差點被請家長。”

葉欽從兜里出車鑰匙在手上拋了兩下：“昨天是誰跟我借車來著？劉揚帆還是趙躍……”

周封忙不迭舉手，苦著臉妥協道：“是我是我，我約了怡然下周去京郊玩兒，我幫你擋，擋幾次都行。”

葉欽滿意了，握住車鑰匙，在周封的肩膀上擂一拳頭，安他道：“我說，孫怡然既然接了你的邀請，代表你還有機會，加把勁啊別灰心。”

小超市的礦泉水得很，葉欽走到門口里還覺得不舒服，拐個彎準備走學校后門開溜，視線不經意從超市玻璃窗里掠過，瞟到周封那個敵，還在搬東西。

葉欽視力好，隔老遠還能看清楚他短袖下結實流暢的手臂線條，有個姑娘跟他說話，他微微低頭側臉，出高的鼻梁和弧度自然的薄。

葉欽品了品，心想，一點兒都不像個學霸。

后門開了扇只夠一人通過的小側門，午休時間門衛大爺在里頭打瞌睡，葉欽門路地出去，迎面撞上在停自行車的真學霸，班長廖逸方。

葉欽所在的六中勉強算個區重點，為響應國家素質優先、百花齊放的號召，學生既有統招來的也有拿錢集資進的，還有像廖逸方這樣用獎學金請來的，其主要作用就是撐場面，保證每年高考結束后，學校能喜氣洋洋地掛起“祝賀XX同學考某知名高等學府”橫幅。

上這所學校的學生和家長們或圖錢或圖利，而葉欽不一樣，他上這所學校是因為離家近。

比方說現在，他從后門鉆出去步行一刻鐘就到家門口，比那勞什子國際學校近多了，一日三餐都可以在家解決，還能空多睡會兒覺，加之學校管理不不松，節奏緩慢舒適，當年初升高的葉欽據理力爭行不通就跟父親胡攪蠻纏，哭著鬧著非要上六中，就是因為自覺找不到比六中更適合他的去。

然而再完的地方也有缺陷，比如不幸分到一個比班主任還負責的班長。廖逸方綽號廖包圓，除了自己學習、協助老師鞭策同學們學習，幾乎把所有時間和力都花在關心同學們的生活上，連班上生什麼時候來例假他都牢記在心，育課時主給們請假，妥妥的奉獻型人格。

可對于十七八歲的叛逆期男們來說，他這個特征就很招人嫌。比如當下，廖逸方鎖了車，看清楚葉欽，抱著書一路小跑著到他跟前：“葉同學你去哪兒？還有三分鐘就打預備鈴了。”

后門路窄人稀，一眼能到頭，葉欽干脆沒躲，信口扯謊道：“回去拿本書，下午要用。”

廖逸方正道：“哪本書沒帶？理還是生，我去隔壁幫你借。”

葉欽簡直要翻白眼，面上卻笑著：“都沒帶。沒事啊，不用這麼麻煩，我昨天還借了孫怡然的筆記，也落在家里了，不回去拿下午可能會殺了我。”

廖逸方推推眼鏡：“這樣啊，那你快去快回。下午我跟隔壁班的程同學借化學筆記，也給你復印一份，上周小考你又下降五名。”

葉欽不認識什麼程同學，他著急走，笑嘻嘻地謝過班長，應付完扭頭就跑。

因為周封的問題耽擱了些時間，葉欽今天又沒開車，虧得手長腳長跑得快，路上還來得及去店里取了一早定好的花和蛋糕。

到家的時候母親羅秋綾正要午睡，見兒子回來，立刻把外套穿回上，吩咐阿姨把剛放進冰箱的鮮小方拿出來，拉著葉欽到桌邊坐下：“半上午就做好了，左等右等不見你回來，快吃吧，再放一會兒就不新鮮了。”

羅秋綾說話聲細語，好似一陣輕緩的風，將葉欽心里因為父親不在家產生的煩躁吹散些許。他起一塊鮮小方扔里，邊嚼邊夸：“好吃。”

羅秋綾笑得溫：“你呀，不是讓你中午不要趕回來，晚上也是一樣的。”

葉欽拍拍蛋糕盒：“等到晚上，花和蛋糕也不新鮮了呀。”

生日蠟燭上沒刻數字，旁人也看不出羅秋綾已經四十歲了。雙手合攏，下支在手背上閉眼許愿，正午的落在上，猶如籠上一層細膩朦朧的暈。

葉欽瞇了瞇眼睛，恍惚間時回溯，眼前著白的人變回老照片上的模樣，懵懂天真，不諳世事，唯有眉眼間的溫一如往昔。

既然托了周封幫忙，葉欽下午自然不會去學校。

他沒開車，把車庫里落灰的單車拎出來胡了，便踩著出了門。

兜里的手機設置了導航，他跟著耳機里的聲音指示左拐右拐，遠遠地看見玉林小區的門牌，才剎車減慢速度。

這地方葉欽沒來過，開車的時候偶爾經過也懶得看一眼，幾幢灰撲撲的五層小樓地在一起，初步目測里頭住著至三百戶人家，占地面積卻還不足葉家京郊別墅花園的一半大，葉欽輕蔑地“嗤”了一聲，心道這樣的破房子居然能金屋藏，老頭子真是厲害了。

小區門口沒有保安，葉欽一路騎行進去，老樓房所謂的樓號早就在風吹日曬中磨滅干凈，葉欽問了在樓下散步的老爺爺，才得知3號樓就是面前這一棟。

葉欽仰頭看，除了各家臺上曬著的五六服，其余什麼都看不見。

夏末初秋的天氣仍舊有些燥熱，老爺爺搖著扇子，順著他的視線往上瞧：“小伙子在看哪家啊？”

樓下沒蓋的垃圾桶散發著食腐爛的臭味，葉欽下意識擰眉，搖頭說“隨便看看”，接著調轉單車，往小區大門行去。

騎了不到二十米，葉欽又折返回來，單腳撐地，下微抬，用倨傲的表掩飾心的不安，問立在原地的老爺爺：“請問這棟樓里，有沒有一個姓程的人？”

作者有話說：

設定見文案，葉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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