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太郎沒說話,他定定看著太宰, 試圖從他臉上讀出點什麼。
“是嗎?”他道。
“當然。”
夫太郎認為太宰治說的是假話, 可他也沒法辨認,兩人回歸開始時的問題道:“你究竟是什麼?”他試探道, “你似乎對我們的事很悉……”
太宰輕笑道:“我猜你想問我活了多年。”
[不,不止。]
夫太郎想:[我還想問我和小梅,對你來說究竟算什麼。]
想法剛出他就使勁腦袋, 為自己的矯, 可惡,他干什麼這麼在意……
夫太郎還是有點抱歉的, 為他忘太宰治一百五十年這事。
“我的過去不值得一提。”太宰并不想講故事,他輕描淡寫帶過大頭,“活的歲數也數不清, 我從戰國起就有記憶, 一半時間都是‘沉睡’過去的。”
[好了, 這家伙什麼都不想說。]
夫太郎在心中冷笑。
“那你準備告訴我什麼。”他雙手抱臂, “難不想說與我和小梅在一起的時間,是你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段?”
“可以這麼說。”太宰的笑臉讓人憎恨,“在漫長的時間前, 你們沒什麼意義。”
[這家伙……]夫太郎拳頭很,他看不變的小丑笑臉, 順從本心, 一拳轟在他臉上, 他有克制力道, 不至于讓他的俊臉凹陷。
“咚——”太宰連續向后退了好幾步,后背撞上墻壁,骨頭與泥土撞擊發出脆響,聽得人牙酸。
無論如何,他并沒想到夫太郎會做此反應,手無意識挲右臉,表甚至有點不解。
“既然你不說人話。”夫太郎的聲音也很冷酷,“那我也不想聽。”他說,“這次我給你一個機會,不會把你的事告訴任何人,小梅那個蠢貨什麼都不知道,也不允許你主跟提。”他說,“今晚過后你立刻離開吉原,帶著你的小拖油瓶一起,如果你不走我就送你上路。”
他暴地說:“管你有什麼復活技能,如果全被鬼消化了,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活著,我警告你,下次見到你,我會親自把你吃掉。”
說著就頭也不回出了暗巷。
夫太郎聽見了笑聲,彌漫在空氣里的愉快笑聲。
[既然不想被無慘大人找到,就不要再過來了。]
[不要過來,不要找我們,去繼續你看不見盡頭的人生吧。]
……
[我有個妹妹。]
[我不大喜歡。]
石次郎拉著小枝狂奔,后是甩不掉的追兵,除了急促的息聲、灌耳朵的風聲外還能聽見他們“在前面”“攔住他”的大喊。
嘈雜的命懸一線的迫環境中,他卻沒由來地回顧起他們到底是如何走到這步的。
*
[是個□□煩,生下來就奪走了母親的命。]
小枝和石次郎的母親不是低賤的游,生下石次郎之前就是新造,生育后茶屋的老板娘依舊不舍得天賜的容貌,冷理一年后,又將帶回茶屋。
在石次郎五歲時,懷上了第二個孩子。
以前跟小枝說,他們的名字代表著下賤與母親的憎恨都是騙人的鬼話,明明是新造還會被男人欺騙,還會愿意產下生命的延續,從這點就能得知他們的母親是非常愚蠢的人。
“石次郎的石是頑石的石。”誦在新澡屋學會的漢詩,“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
“我希你能同頑石一樣地堅韌,即使在地獄里也能好好活下去。”
小枝的名字寓意不大深刻,意思是春日躍墻而出的花枝。
[那人顛三倒四反復告訴我名字的寓意,還讓我以后說給妹妹聽。]
仔細想想,可能當時就有所預,知道自己活不長久。
妹妹出生半年后,母親就死了,我很恨妹妹,總覺得如果沒有,那人就不會死了。
可死前還我的臉說:“石次郎,照顧好妹妹,照顧好你自己。”
當手從我臉頰上落時,我意識到自己多出了一輩子都甩不掉的拖油瓶。
*
“你實在是太沖了!”石次郎拉著小枝鉆進巷子里,家仆對吉原的悉程度遠比不上流浪兒,他喋喋不休道,“要不是你剛才手,我們會跑得這麼狼狽嗎?”他訓斥,“沒事找事還喜歡逞能,也不看看你現在長什麼樣子。”
小枝沒有任罵,反而冷靜地指出:“事的起因是哥哥,如果哥哥沒有獵殺第一個人,就不會鬧這樣。”
[我是給你報仇!]他差點就怒吼了。
“那第二個?明明我偽裝得很好,假裝給惡鬼吃了的樣子,你還點把火將人燒了。”
“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到,哥哥你就死了吧。”小枝面無表,語速卻很快。
*
[我很討厭拖油瓶妹妹。]
隨著小枝越發長大,此念頭在石次郎心中縈繞不去。
首先,妹妹是個怪,沒有喜怒哀樂,和尋常人一點都不同。石次郎想:簡直是妖怪托生。
其次,長得比母親還要好看,小小年紀就有遠超大人的貌,在吉原,貌代表力量,也代表危險。
他不得不多打好幾份工,在幾家茶屋流做見世番,就為了多掙一份口糧錢,矯健的手是為了打跑年紀遠勝自己的男客而練出來的。
[我討厭,卻因為母親的臨終話而不得不保護。]
他經常想:要是小枝因為疾病死掉就好了。
“呼——呼——”
“呼——”
石次郎在劇烈地息,他手臂上、脖頸上、臉上、頭發上都有粘稠的,腳底下是一灘擴散的黑的,它原本是紅的,與泥土混合后,澤詭異。
年男的尸骨倒在地上,形貌凄慘,他上有不同的傷口,砍傷、刺傷、割傷,不用懷疑,制造它們的人就是石次郎。
[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板斧與匕首落在地上,十指進干燥的發間,他嫌棄自己的沖和愚蠢,上說著討厭小枝,看到的臉時,還是一把背起奄奄一息面部模糊的妹妹,背著在冬日雪地里走十三里,尋找到附近最好的醫生。
當他回到吉原,看見那些人渣時,又達了仇恨與冷靜的微妙平衡,設計將人從茶屋引出來,用早準備好的板斧與匕首,奪走他的生命。
[該怎麼辦?]劇烈運后,石次郎坐在地上,平復呼吸,剛才是他熱上頭,除了“殺”以外什麼想法都沒有,達目標后腦子清醒了,他意識到自己必須將自己的嫌疑摘出去。
石次郎想到很久以前,看見的場景,瘦弱的男人啃噬穿漂亮羽織的貴客,他驚恐極了,捂住自己的才遏制出即將口而出的尖,后又屏住呼吸,只當自己是一塊石頭。
他也不敢,太升起前,吃人的惡鬼消失了,他躡手躡腳地接近男客人的尸,在見世番與警察趕來前,走了他的荷包。
[我可以偽裝。]看腳下面目全非的尸,石次郎忽然想起當年的遭遇,吉原有不人相信食人鬼的傳說,如果把人偽裝遇見惡鬼的樣子,嫌疑怎麼都懷疑不到他頭上。
殺第二個人時也如法炮制,進展順利,復仇功的快/沖昏了石次郎的大腦,以至于他在獵殺第三人時放松警惕,打刀的細刃在他肩膀上開了個窟窿,石次郎齜牙咧地想:[我早該知道刀令就是張廢紙,這些狗娘養的本不會遵守。]
他以為自己要死了,閉眼前還在擔心毀容的妹妹:[完了,他們殺了我之后肯定會去找小枝,希能聰明點自,那比到慘無人道的折磨后再死好多了。]
[是個沒有緒的蠢貨,要是連痛也一起消失就好了。]
“嘩啦——”他聽見潑水聲,睜眼一看,圍堵自己的武士被澆滿了黃水,像是尿。
馬上他就知道,是油,有人點了火折子,丁點兒火星落油上,轉眼變燎原大火,有人拽著自己的手,使吃的勁把他抓起來,兩人一起磕磕絆絆地逃跑了。
是小枝。
“你應該知道,就算是把他們都殺了,我也不會高興,更不會產生激之。”
石次郎閉眼睛說:“才死里逃生,能別說這麼煞風景的話嗎?”
“不,你得認清楚事實。”小枝說,“我就是怪。”
“閉。”石次郎說,“你再這麼說自己我就要發火了,難不我是怪的哥哥嗎?”
“我的意思是。”小枝說,“就算是沒有的怪,也是會在意親的,不,應該說是有你這樣的哥哥,我才會在乎。”
說:“下次冒險前,請先上我,哥哥。”一板一眼道,“我想到你可能會死,心口就堵得難過。”
“……”
石次郎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妹妹或許是不備獲得的途徑,正因如此,在出于自我意志,拒絕他的死亡才為了奇跡。
[我其實很。]
石次郎想。
[我其實一點兒都不討厭我的妹妹。]
……
他們東躲西藏,可那些家仆,那些追蹤他們的人就跟鐵了心似的,不肯放棄。
“汪汪汪——”
“等等客人,這里是吉原,不能……”
“滾開,別廢話!”
“警察,警察!”
街道越來越熱鬧了,來圍堵小枝的幾人恐怕做好一輩子被花柳街拒之門外的準備,他們發誓要殺死這對兄妹,因此帶來了善于追蹤的獵犬。
一些警察和茶屋的老板娘看見了滴口水的野狗,心下大驚,阻撓他們放狗,可這些人早就被狐朋狗友的死嚇瘋了,掙扎著打開了籠子。
“汪汪汪——”
“汪汪汪——”
狗躥了出去,像離弦的箭。
[要被追上了。]石次郎想,[難道這次真的完了嗎?]
他有些絕,而小枝還是沒有靜,正當這時,他瞥見了從巷道里走出來的人影,瘦弱男人的模樣與記憶中的鬼重合。
“請、請救救我的妹妹。”他大喊著,“無論如何,請您救救我的妹妹。”
夫太郎抬頭。
他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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