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華容不用回頭,也知道說話的正是寧王韓朗。他沒半點虛心臉紅,將筆頭一轉,抓住韓朗的手,直接韓朗的袍袖上寫上「仗賤走天涯」這幾字。隨後放手擱筆,手比劃,「王爺天分高,當然能理解。」
韓朗也不心疼新的羅衫,只別眼那紙上兩隻傻呆的蛤蟆,再看眼自己袖上的字,冷笑了三聲,「你手腳比以前快多了,真發生了如此有趣的事?」
華容連連搖頭,手語解釋,「華貴要做好吃的。」
「林落音那事呢?」
華容比劃送出兩字,「搞定。」
韓朗明顯不快,冷掃了眼進進出出好幾個來回的華貴,「他和流雲事,我不贊。」
華容這回沒做牆頭青綠草,隨著韓朗風吹來回晃,當即出手問:「為什麼?」
韓朗反倒樂了,「華容你病見好,脾氣也見長。你不覺得華貴那臉,一看就是娶妻生子,傳宗接代的典範,屬於和林落音同門。我看華貴,將來不見得能怎麼善待流雲。」說完,韓朗又看那兩隻蛤蟆。
「華貴不是這樣的人。」華容討好笑,手勢卻不鬆懈,沒有妥協。
「新鮮勁過了,誰保得住?」韓朗沒看華容,乾脆收起了那張礙眼的紙。 「花無百日紅。」
「草是年年青。」
韓朗鐵著臉,猛然拍桌,「你再頂上一句試試!」
華容立刻正襟危坐,靦腆地開扇,斯文掃地一笑。韓朗帶著怒氣坐在他邊,掉大半座位。興許坐得不舒服,而後他乾脆抱華容坐在自己膝上。
「我在和你講道理,知道嗎?」
華容眼睛誇張地瞪大,明顯一頓後,馬上學起小勤快地啄米。韓朗出手截獲華容下顎,阻止他繼續點頭,吻咬上他的。華容倒知書達禮應付,典型地拒還迎。華貴不識相又次迴轉,見他們這樣,脖子都氣得紅,啪地甩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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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翠柳隨風,劃碎湖面。
「華總大人,被這麼多年,攢存了多積蓄?」韓朗終於漸好,「反正你數票子,天氣不錯,不如拿出數數。」
華容當然不肯,韓朗不管,翻找出華容銀票,攥在手裡沒歸還的意思。
「外面都傳我要倒臺,說不準我還真要倒了。」
「為什麼這麼想?」華容心思不在,出手卻無心。
「不該倒嗎?」韓朗回得飛快。表達明確,就該倒。 「不如,你早些做打算,另謀出路……」難得華容會貞忠拒絕,眼雖盯著韓朗手上的那疊銀票。
韓朗沉靜了會,忽然賊笑,「好啊。我是什麼都不會的人,將來你養我吧。」
華容險跌下床,手勢也不穩「王爺不怕,別人說……」
「我不計較。反正你養我,我還計較什麼?」韓朗挑挑眉,「你的銀票呢,我替你收著,做好監督,好籌劃未來。」
「數票子,是小人樂趣。」華容手發抖。
「你的樂趣本該換對我。」韓朗眼一寒,而後手肘推華容,「放心,我不會吃死你的。你這些銀票落的戶太散,我會幫你兌換一大銀莊,整個京畿決不會倒的那種。」
華容徹底氣得手不能了,韓朗整裝而出,十分豪邁。
-
翌日,果然得到林落音意願留任的消息,韓朗波瀾不驚。第三天,他告病假沒上朝。刑部侍郎倒殷勤,傍晚居然登門就來拜見。韓朗正好無聊,就應允了下來。侍郎一書房就神地詢問韓朗可認識華貴這人。
韓朗皺眉,「你直接說什麼事?」
侍郎忙稟報:「今早市井出現個怪人嗓門奇大,而且一見未出閣的子,就說……」說到這裡,侍郎古怪地掃了眼一邊當差推棋玩的流雲。
「說什麼?」韓朗很合作地追問了句。
「說他這輩子不娶妻了,只願意和流雲公子好。」
「這人現在關進刑部大牢了?」京城誰都知道,凡寧王府中人,都居六品以上,何況流雲。所以有人如此冒犯,不會關普通牢房,也難怪刑部派侍郎來通報。
「是。他說他華貴,是……」
「我知道了,等會便派人去領他。」韓朗悶笑,遣退了刑部侍郎,轉問流雲,「怎麼回事?」
「他自己不好。」流雲保留,似乎不願意多說。
「你讓那大嗓門對著幾個人說?」韓朗又問,這麼偏激的做法華貴人打死都想不出。
「不多,一百個而已。」流雲倔強。
韓朗嘆氣,「你當真的話,就去接他出來,陪他對一百個人說完那話吧。」
流雲果真親自去領華貴回韓府,第二天一大早還陪著華貴,上大街完自己提的怪要求,這次也有趣居然沒人再大流氓、送耳了,只是看他倆眼古怪。
完事後,流雲低頭向前走,後頭的華貴走走停停慢慢地跟。寧王府門,兩人一左一右,很自然地分道揚鑣。
華貴不爭氣,終於自找上門,著嘶啞嗓子發問,「你說話算不算,如果你後悔說不算數,也沒關係。」
「算!我說話算數。」
「!反正,我還知道天壤之別,是什麼意思。」一夜沒合眼的華貴,早早地把心裡打好的腹稿,一腦先說了,而後……他張大愣了半天才問,「你說算?」
「是。」
「你真願意和我好?」
「嗯。」流雲很平靜地看華貴人。
「真的,真的?」華貴開始手心的冷汗。
「我記得自己說過什麼,我願意和你好。」流雲給著肯定的答復。
華貴激得,面盆臉紅得發紫。什麼令智昏?華大貴人就表現得出彩異常,馬上開心得「撲通」聲,昏過去了,昏後手還能牢牢抓住流雲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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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歡喜,一家愁,最愁居然就是帝王家。
自從皇帝對自己母后的死起疑後,在聲音楚陌的提點下,那疑,悶困在他心中,與日俱增,而且越演越烈。
外加上韓朗一直告病不上朝,小皇帝早沒了方向。終於給楚陌逮到了機會,說服皇帝,與他一同了那早就廢棄多年的納儲閣。兩人狠找了大半天,滿殿揚灰,騰了又騰,卻本沒發現任何線索。
皇帝沮喪,然後楚陌卻不肯放棄,三天後慫恿皇帝又來。
又是一次徒勞無功。
勞頓無趣的小皇上呆坐下來,拿著手裡一卷畫軸,苦笑比手勢:「納儲格居然也有春宮圖,看來這皇城也不是……」
楚陌眼瞇了瞇,裡面躍出一道。
這的確是張春宮圖,裡面子碩,畫面是至極。
楚陌咬住牙,將圖展開,看到絹圖尾端果然有異,中間有一道痕。
將線拆開後,圖末那一段事後上的絹紙落了下來,正面是畫著子勾魂的一條,反面卻的確粘著一張奏疏。
藏奏疏的人藏得的確巧妙。
韓朗喜好男,就算再是心細如髮,也斷不會盯著一張男春宮圖猛瞧。
奏疏上有些字已經無法辨識,但大概字句都能揣得通,且這筆跡落款他認得,的確是韓朗的沒錯。
韓焉所說沒錯,的確是韓朗上奏,力主先皇后殉葬。
他認得,皇帝自然也認得。
這些他再悉不過,曾伴他近二十年歲月的瘦金字,原來也可以這麼無,幾個字句就斷送了他親生母親的命。
納儲格的灰塵漸漸落定,他的心也慢慢沉到一個不可見的暗,目空直視前方,過了很久才比手勢,「下詔,革了寧王韓朗所有職位,府門,等待發落。」
「皇上,那麼快就……」這回倒是楚陌猶豫了。
「朕才是皇帝。」年天子轉回頭,手語與目一樣出決絕。
而韓王府這些日子,依舊春暖花開,萬更新,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
可惜韓朗氣是一天不如一天,他也灑幾乎足不出戶,在家養病。開始幾天,結的大臣會來探,他高興就見,不樂意就趕人;後幾天,有這心思大臣也覺得沒趣,不再登門;幾個膽子大的,乾脆溜達進了韓焉的門庭。
韓朗樂得清淨,偶然會獨自去餵養家中白白的信鴿,或者一個人在偌大的書房呆坐半天。
清閒了那麼幾天,韓朗的心思又開始活絡,提出與華容賭博對羿,並說好誰輸幾目就賠多銀子。而華貴因記恨韓朗搜刮了華容的銀票,也來湊熱鬧,拉著府中的下人一起開外局。自認了解華容的他,自信地將寶押在了韓朗上。
誰知,萬能的韓朗棋藝本不高,關鍵一步總是給對手留餘地,多次讓華容反攻功。華容贏得臉上桃花朵朵開,還很識趣地拿扇面擋住笑歪的;最後如果不是華容見到華貴發青臉,故意輸給韓朗幾局,韓朗沒翻的機會。
玩得正歡暢時,卻聽人有人稟告,「老王爺春游來拜訪。」
韓朗賴皮地掃棋盤上將輸的棋子,「玩不了,換裝出門迎接!」
老王爺還是人未到,肚子先到。
韓朗看著那大肚子就想笑,礙於家面,強忍施禮。
王爺見到韓朗就揮手招呼,「韓朗啊,我這次帶了好些好吃的,你以前不是最吃怪東西嗎?來嚐嚐!我府裡那群老廚子,進了棺材也做不出那麼好吃的!」
韓朗神一僵,恭敬回道,「王爺忘記了,韓朗不吃外食。」其實吃了也吃不出什麼味道。
老王爺掃興,嘟起,歪頭不吭聲。
韓朗徒然微笑,眼眉彎彎,「其實韓朗心裡一直個問題想問王爺,卻不知道恰當嗎?可總覺得現在不問,怕以後沒什麼機會問了。」
「你想問就問,哪裡來那麼多廢話!不過簡單點啊,別和那個韓朗一樣,日不知道問什麼。」胖胖的王爺又開始糊塗。
「韓朗一直想問,王爺手摳得到自己肚臍不?」韓朗果然正經八百問了。
所謂請將不如激將,老王爺跳著大吼,「誰說我不能,我現在摳給你們瞧。」
韓朗終於克制不住,彎腰哈哈大笑,難以遏止的大笑,樂之極矣。
一旁的眾人,均不知所措,想笑又不敢出聲。忽地他們聽到,韓朗的笑聲轉為猛咳,一聲強過一聲,咳得韓朗直不起,流雲步上前,卻晚了一步,韓朗咳噴出了一口鮮,接咳嗽止住,換一口口地噴。
大夥傻眼的同時,卻突聽有人大喚:「聖旨到,寧王韓朗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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