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之墟
陸必行趕到的時候,林靜恆正在一大幫前來圍觀他的人們中左右逢源。
這些年,林帥年紀漸長、仇恨漸消,對外圓融多了。因為太空環境相對和平穩定,年輕一輩們再沒有機會見識當年白銀要塞之主的鋒利爪牙,傳奇慢慢都了傳說。
最近第八星系啟明日報可能是新換了主編,以前年的閱兵報導寫得最為離譜——說統帥“雖然沉默寡言,但儒雅隨和、風度翩翩,還有一雙溫得不可思議的灰眼睛”——多有才啊,除了“灰”,竟沒有一個形容詞是搭上的,簡直比林靜恆的“溫”還不可思議。
這篇玄幻小說一樣的報導後來被圖蘭打印裝裱,當新年禮送給了的上司,因此收穫了新一年的小鞋。
“我母親對大航海時代非常嚮往,聽說這裡有大航海時代的跡,我就存了私心,想代過來看看。”陸必行聽見他用非常塑料的方口徑,把勇者之墟的發掘修復工作誇了一通,誇得幾個基地負責人熱淚盈眶,最後才輕描淡寫地說,“順便把我們第八星系的寶貝專家團安全接回去。”
基地負責人之一——也是遠征隊的留守員老漢爾頓乾淨眼淚,熱洋溢地要親自帶這位傳說中的林統帥參觀基地,被陸必行截了胡。
老漢爾頓生在遠征隊的培育艙裡,大半輩子沒回過人類社會,對聯盟那邊翻天覆地的靜只知道個大概廓,重要人還經常記串。一見陸必行,他就高興地說:“好哇,陸校長為我們基地主修復做了非常多的重要工作,他願意給您當導遊最好了!哎,對了,陸校長好像也是來自第八……獨立星系,你們認識嗎?”
一圈來自各大星系的專家哄堂大笑,在老漢爾頓茫然的小眼神裡,陸必行拉起統帥,把人領走了。
“你再說一遍,”陸必行了他的一隻手套,牽起了那隻每天夜裡來他夢裡的手,“統帥,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林靜恆的眼睛微微彎起來,語氣依然很方:“參觀大航海跡,順便把我們第八星系的寶貝專家團安全接回去。”
陸必行了他手背一下:“我要求你調整前後兩個半句的語序,並刪減一些累贅用詞——比如'們第八星系'和'專家團'。”
林靜恆肯寫不肯說,笑而不語,就著被他拽著走的姿勢,執起陸必行的手腕,看他的袖子:“還不錯。”
陸必行晃了晃他的手:“所以你是看見我視頻裡穿了這套服,才用運輸艙把禮直接發到通訊中心的?我說你怎麼那麼料事如神,肯定還有其他幾件,東西呢?”
他離開家的時候,總共帶了三套正裝。以陸必行的格,見本星系的派遣駐軍指揮之前,肯定會換正式一點的服,林靜恆來之前應該是給每套服準備了一件配飾,最後看他實際穿了哪套,再決定發哪個。
“不給。”統帥顯得非常會過,“留著後面幾年慢慢送,要不然明年還得買,養你太費錢——你們這博館建得不錯啊。”
說話間,陸必行已經領著他來到了勇者之墟的基地中心。
人們在保存原有基地建築的基礎上,擴建了一個很有藝的大博館。人工智能講解員雅典娜已經就位,正在進行上崗前的最後“培訓”,已經很有模樣。
“這裡修好以後是要對八大星系公眾開放的,不過還早,基礎設施不行,離能接客還差得遠。路也得修,現在那個快速躍遷通道不住民用。看這——”陸必行興高采烈地在前面引路,手往上一指,中二地打了個指響,博館的穹頂倏地暗了下來,雄渾的音樂聲響起,一部立電影的片頭出現在上面,“這部電影就《大航海時代》,第一星系前些年拍的,版權捐給了我們,我看了三四遍了。”
林靜恆看著他,忽然覺得他好像又變回了當年那個離家出走,跑到北京β星上到忽悠人幫他建學校的小青年。臭,屁話奇多,一點也不穩重,嘮叨起自己興趣的事沒完沒了,說到一半連外套也了,眼睛裡閃著二十來歲時的。
小一百歲的前前前任總長興地展示著自己將近一年的工作果。
林靜恆……林靜恆看著那雙會反星的眼睛,那是他花了小半輩子,小心翼翼養回來的果,心裡很寧靜。
“這是什麼?”忽然,林靜恆的目被博館正中間一醜陋的建築吸引了。
博館中間有一鏤空區域,大玻璃罩隔著,中間有約莫二十來米,裡面封著一個塔形建築,黑不溜秋的,看著隨時要倒。修復人員用了很多形材料搭支撐架支著塔,“形”材料只有在特殊線下才形,不開燈的時候,支撐架的廓清晰可見,遠遠看去,給塔加寬了不。
它看起來像一座烏沉沉的墓碑。
“那是整個勇者之墟最核心的東西,”陸必行說,“關於是否對公眾展示,我們爭論了好久。”
陸必行說著,用個人終端驗證了份:“嗨諾恩斯,下午好。 ”
原本明的玻璃罩“嗡”一聲輕響,變了一圈巨大的屏幕,上面緩緩劃出設計得像圖騰一樣的藝字,筆劃如刀鋒。
“下午好,陸先生,訪客先生。”那是個飄渺的和聲,像是兩三個人同時開口說話,再加上封閉大廳了的回音,聽著神神叨叨的,“您今天想要查看什麼東西的命運呢?”
林靜恆:“什麼玩意兒?你在外面大半年不回家,就修了個算命神?”
陸必行:“你的'儒雅隨和'呢,'溫'的灰眼睛先生! ”
統帥給了他一個“溫”的嘲諷。
“這里以前屬於'領航者',你知道的,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研究機構之一,'基因革命'發起人。”陸必行說,“勇者之墟里各種科技文化瑰寶的存量遠超出我們想像。有考古學家推測,這個空間站應該是領航者的檔案中心和倫理審查機構。”
“倫理審查?”
“嗯,領航者旗下一切涉及人的前沿研究,都需要在提請課題時通過倫理審查,諾恩斯就是那個偉大的法。”
“您謬讚了,”諾恩斯用空靈的聲音說,“我是個可恥的悲觀主義者,並沒有能起到應有的作用,已經被棄用了。”
“對,一個冷知識,諾恩斯是領航者研究院自己封存的,並不是毀於戰。”陸必行說,“後期瘋狂封殺了研究院所有課題,把整個研究院都搞停擺了。”
“這玩意兒壞了?”
“可怕的是,恰恰沒有,”陸必行說,“你看——”
他把個人終端對接到諾恩斯上,提取了一個名“伊甸園”的文件。
諾恩斯:“收到'伊甸園項目',正在為您分析,請稍等。”
“這是伊甸園的初始研究計劃,我從湛盧那下載的。”陸必行輕聲說,“諾恩斯太費電,基地的基礎設施還不太行,我們給加了能源限制,最多只能運轉五分鐘,不過——”
五分鐘已經非常目驚心了。
與史實驚人相似的重大事件飛快地在巨大的屏幕上掠過,其中,只有關鍵人份與史實不符,時間誤差竟能確到五年以!
能源限制卡斷程序的時候,諾恩斯已經推算到了《伊甸園法》通過,伊甸園管理組織為聯盟政權中的實權機構,暗地裡的角悄無聲息地到各個領域。
“嗡”一聲,諾恩斯停了,屏幕整個暗了下去,片刻後恢復明玻璃狀,出後面猙獰的黑塔。
像一部戛然而止的恐怖片。
林靜恆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們這裡哪個星系的人都有,像伊甸園這種敏話題,大家不會公開討論,更不會拿來做實驗。從來沒有接過相關資料。”陸必行輕輕地嘆了口氣,“大航海時代真是人類的巔峰啊,當年的技,即使是現在的我們也塵莫及。赫爾斯家族真是罪該萬死……不知道有沒有預見到赫爾斯家族崛起呢?”
“它…… ”林靜恆頓了頓,謹慎地改了稱謂,“的核心技是?”
“強大的運算能力,以我們目前技還達不到的水平,”陸必行說,“在面前,湛盧可能只是個算十以加減法都得掰手指的小朋友。”
“我聽見了,陸校長。”林靜恆的肩章裡突然冒出來一隻迷你的小機械手,“我認為您的比喻不公平。”
“嚇我一跳,你怎麼又換形態了。”陸必行從善如流地改口,“口誤,我的口誤。湛盧寶貝,我這不是好長時間沒回家,想死你了才錯名字的嘛。我剛才想說的其實是承影——承影只是個算十以加減法都得掰手指的小朋友。”
機械手錶示同意,心滿意足地回到了肩章裡。
“你是說能通過強大的運算能力模擬出真實的人類社會嗎?包含八大星係人類活區的那種?”林靜恆問,“模擬結果是?有多確?”
“我們只修復了核心部分,件現在跟不上。勇者之墟被封存之前,空間站的能源區域目測夠一個小型自然行星用。但雖然只能展示這麼一點功能,你應該已經有結論了。”陸必行說, “的總設計師死於自殺,臨終時留下言,說'人類作為族群的毀滅,就像人終將走向死亡一樣不可避免。我們的生命就像一場拼命掙扎也依然會一敗塗地的悲劇,給自己虛構出各種意義有什麼必要呢?可憐的人們啊,把自欺欺人當作避難所'。”
林靜恆皺了皺眉:“過了,這東西確實不適合對公眾開放,所以你們討論的結果呢?就此封存?”
“不,”陸必行說,“我們決定展示它。”
林靜恆挑了挑眉,轉頭看向他。
“因為諾恩斯失敗了。”陸必行說,“被停機以後,絕的總設計師用的程序對人類未來做了上千次模擬,不管怎麼設定初始參數,計算結果都出奇一致:就是基於舊星曆時代的科技水平和社會思,最多一兩千年,社會就會分崩離析。數特權階級控制太空、控制人工智能,無底線地榨絕大多數人。”
“'八十八條' ,無權限框架人工智能……還有赫爾斯家族。”
“對,碳基的人類無法反抗,只能選擇玉石俱焚,與文明同歸於盡。最後只有量的倖存者逃離,通過技進化,最後變有生隔離的'其他種',人類消失。”陸必行的語氣重新輕快起來,沖他比劃了個“耶”的手勢,“但失敗了,再一次驗證了命運的不確定原理,海森堡贏了!”
“遠征隊員沒有修復基地的技,在我們過來之前,他們一直不知道這個基地是做什麼用的,把它命名為'勇者之墟',是看到了這個。”
陸必行在玻璃罩上輕輕點了幾下,幾束和的從地面升起,照亮了死氣沉沉的黑塔塔頂。
林靜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塔頂上有字。
“這是諾恩斯被停機時,做出停機決定的'領航者'負責人的筆跡。”陸必行把黑塔上的刻字放大,打到了屏幕上。
那位數千年前的領航者這樣寫道:
“我是蕓蕓眾生中,一個普通的個。
我從一個細胞裡來,死亡是我旅程的終點。
然而,我並非造的悲劇。
因為在我的裡,有年之外,無數星辰碎後的塵埃。
我的靈魂中,凝結了洪荒至今,浩璀璨的文明與歷史。
我一生何其有限。
但我又是不朽的。”
以為收了個小弟,結果沒忍住,把小弟給當老婆了。 這本來應該是一個傳統的修真故事,比如一個掃把星一步步修煉成魔,途中收了小弟若干、得到寶貝無數,最後乾掉仇家左擁右抱惟我獨尊之類。 但是……人活著就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什麼時候會拐個彎,羅傳山就是一不小心拐錯了一個大彎,然後故事走向……待看官們看到後面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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