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在禮部衙門里跟一眾禮部員兩廂對峙,甚至驚了禮部侍郎何仲卿。
都說大一級死人,更何況這還不是大了一級,他一個大理寺的七品吏跑到禮部耀武揚威,上來就要十幾年前的科考名單,估計是個人都會以為他瘋了。
衙門大門一關,兩個人被禮部的人圍了個囫圇,小孫在蘇岑后止不住地抖,只道自己今日出門定是沒看黃歷,怎麼就招惹上了這位主子?再看蘇岑對著何仲卿卻全無懼,大有你不把名單出來我就站在這里不走了的意思。
最后還是何仲卿先嘆了口氣,“蘇大人,按理說大理寺辦案我們理應協助,更不必說還有王爺的旨意在此。但是由己度人,你也該為我們考慮考慮,我們禮部也不是日日就閑著無所事事的。重在即,陛下要賜賜百索,登壇祭天祈福,禮節繁復,禮部上上下下已經忙的腳不沾地了。又值陛下登基四年,柳相和太后都異常重視,禮部實在是乏。要不等祭天過去,我們一定把名單送上。”
蘇岑目冷峻:“我今日就要。”
“你不要得寸進尺!”何仲卿后一個小吏上前一步。
何仲卿擺擺手那人才退下去,何仲卿接著道:“且不說重的事,就你這樣突然上來要一份十幾年前的名單,你是新科狀元,也該知道歷年科考人數達到上萬,更何況這人還沒有上榜,我們禮部就是通力合作一天也拿不出這份名單來。”
蘇岑蹙眉:“他當年在科考期間離奇亡禮部就沒有備案?”
何仲卿道:“他自己答不上考題心急猝死需要備什麼案?別說我們沒備案,就是刑部京兆衙門那也是沒有備案的。”
“沒有備案那就去查,”蘇岑沉聲道:“從各地選送上來的舉人里查,從當年科考的試卷里查,我今日無論如何要見到那個人的名字。”
他倒要看看有人打著厲鬼的名號行兇,這位厲鬼到底是誰?
何仲卿又嘆了口氣,好脾氣也用盡了,擺擺手,“把人轟出去。”
“誰敢我!”蘇岑掏出那枚墨玉扳指在手里,“今日我結不了這個案子,就拉著禮部諸位跟我一道陪葬!寧親王的信要是在禮部大堂上摔碎了,你們猜猜王爺找誰追究?!”
“你!”何仲卿一時語塞。
僵持之際閉的禮部大門被人從外頭撞開,一人迎著日而來,高八尺,一肅殺氣息,淺淡的眸一一掃過堂上的人,最后對著何仲卿道:“照他說的做。”
何仲卿再不敢言語一句。
祁林雖說只是寧親王邊的一個侍衛,但眾人皆知這人出自圖朵三衛,突厥人,殺人不眨眼,一把彎刀屠盡了阿史那殘部。當年跟著寧親王京把小天子直接嚇哭在朝上,被寧親王親自下旨罰了五十庭杖,行完刑人竟然自己站起來走回了興慶宮。自此以后一漢人裝扮,彎刀換了長劍,卻還是掩不住一凌厲氣度,讓人而生懼。
這人就是沒有的一把刀,知道跟他多說無益,何仲卿只能應下來:“是。”
剛轉,只聽后一個泠泠之聲道:“我要申時之前看到名單。”
何仲卿頓了頓,嘆了一口氣,慢慢離去。
從禮部衙門里出來蘇岑也暗暗松了一口氣,一重見天日之。
再看小孫,兩直打,都走不順溜了。
蘇岑沖祁林拱了拱手:“多謝。”
祁林面冷淡地回禮:“奉命而已。”
蘇岑接著問:“人帶到了?”
祁林回道:“按你的吩咐,跟高淼關在一塊了。”
蘇岑點點頭,“走,會會那位繡娘去。”
大理寺地牢。
一間牢房里關著兩個人,一個一滿布污癱倒在墻角,夏季炎熱,傷口已有了潰爛跡象,雖然得到了簡單包扎卻還是顯得目驚心。
另一側一個鬢發凌,瑟瑟做一團,小心打量著周遭況。
蘇岑看了一會兒以后輕咳一聲,兩個人齊齊抬頭看他,一人眼神幽怨,另一人則在對視瞬間慌移開了視線。
蘇岑道:“把門打開。”
獄卒開了門,蘇岑徑直到繡娘旁蹲下,問道:“還記得我嗎?”
繡娘瑟瑟地看他一眼,沖他咧一笑:“狀元哥哥,我是狀元夫人。”
蘇岑笑了笑,就地坐下:“不用裝了,我知道你沒瘋。”
繡娘短暫地愣了一愣,轉瞬抓起地上的草往頭上戴,“狀元哥哥,你給繡娘梳妝。”
蘇岑接過草拿在手里把玩,“說來你也是個聰明人,只是運氣不濟托付錯了人。知道被送回來難免一通毒打還得繼續以前的皮生意,索就裝瘋賣傻,等人們放松警惕再做打算。”
“只是你也沒想到呂梁竟是如此小之人,離京之前怕你壞了他的名聲竟想著要把你滅口以絕后患,好在有人幫你殺了他。”
繡娘聽罷往后一,雙手抱膝,驚嚎乍起:“是惡鬼,是惡鬼殺了他!不是我干的,是惡鬼殺了他!”
“我知道人不是你殺的,”蘇岑拽住人一胳膊,“但你卻是唯一見過兇手的人!”
“呂梁對你行兇,是他突然出現,殺了呂梁,救了你,你念他,為了不把他供出來,所以才說惡鬼殺人!”
“我不知道,是惡鬼殺的……”繡娘雙臂抱頭,“我什麼都不知道……”
蘇岑一把把人拽起,拉到高淼旁:“你看看他!他只是一個京趕考的仕子,家里世代屠戶,好不容易出來這麼一個讀書人,十年苦讀,只求一朝及第,卻被人栽贓陷害屈打招!如今你護的那人尚在逍遙法外,卻有無辜之人替他在這里罪!若是他死了,夜夜夢,你能安心嗎?!”
繡娘抬頭打量了高淼一眼,本就胖的臉被打的高高腫起,已看不清五樣貌。隨即低下頭,默默不語。
蘇岑蹲下將繡娘凌的鬢發攏于耳后,出那張尚帶稚氣的容,直視繡娘眼睛,道:“我沒有時間了,日落之后他就要被送到刑部大牢去,京中人心惶惶,他一旦被送進去就斷不可能再活著出來。他有今日是我一手造的,他若是死了,我去給他陪葬,屆時加上已經死了的三個仕子就是五條人命。你現在是唯一能救他的人,我知道你沒殺人,我無權把你關在這里,明日我卸了任自會有人放了你。我就是想讓你看著,他若是真被刑部的人帶走了,就是你一步一步把他送到了刀刃上。”
繡娘咬著,頭已埋膝間。
“你好好想想吧。”蘇岑起離去。
大堂上還在審著吳德水那些同僚鄰里,一個個跪在堂下瑟瑟發抖,除了不知道還是不知道。
午時將至,一點進展都沒有。
正審著的正是當日那個猴子侯平,看見蘇岑過來不由一愣,轉而沖著蘇岑湊近乎:“大人,大人是我啊。”
蘇岑點點頭:“我記得你。”
“大人放了我們吧,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吳德水平日里眼睛長在腦門上,看不起我們也不跟我們來往,我們真的跟他不。”
蘇岑在堂上落座,問:“還記得四月初八吳德水有什麼異常嗎?”
侯平想了想,回道:“沒什麼異常啊,就跟平時一樣,抱著兩壇酒領了西北門的鑰匙就走了。”
蘇岑猛地站起來:“酒?什麼酒?”
“啊?”侯平愣了愣,“兩個大黃壇子,封的嚴嚴實實的,我記得當時還有人打趣他說‘吳老賴,這麼多酒不給大伙兒分分啊’,他還罵了一句‘一群雜碎,喝尿去吧’,抱著酒就走了。”
蘇岑憶起,當日吳德水家里是有幾個大酒壇子,只是當時急著趕回來,沒來的及仔細觀察。
“吳德水的尸驗了嗎?”蘇岑問。
一旁的仵作回道:“驗過了,的都是酒,臟都泡的不樣子了。”
“人是喝酒喝死的?”
“這倒不是,”仵作道:“是嗆死的。酒涌口鼻,堵塞氣管,人是被活活憋死的。”
“尸上還有其他傷痕嗎?”
“下頜兩側有按的指痕,左二右一,但不致命。”
蘇岑低下頭沉思。應該是有人按住了吳德水的下頜給他灌下了那些酒,期間吳德水嗆酒而死。
侯平在下面討好地笑著:“大人,你看我該說的都說了,是不是能放了我……”
“你們接著審,”蘇岑對手下的人吩咐,“祁林跟我去歸義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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