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上午十點，“黃千石吸毒”這一關鍵詞已經連續八小時盤踞實時熱搜榜第一位。

隨著陸續播報相關消息，網絡上對于黃千石的聲討有增無減，巨大的聲浪席卷著關于黃千石的一切。

東三環的商業大廈，黃千石的巨幅輕奢手表廣告被連夜撤下；十幾個商家爭先恐后地與黃千石劃清界限，宣告終止代言合約；黃千石參加的那檔熱播綜藝，也趕在一大早宣布本周節目因特殊狀況延播。

凡與黃千石沾上邊的合作方，都在手忙腳地發布公告，以求最大限度地及時止損。

與黃千石微博一同陷于輿論圍攻的，還有由他參演的電影《至暗抉擇》博——昨晚八點整剛剛正式發布了第二支定檔預告片，預告片的配套文案還正熱乎：“邀你一起，見證至暗抉擇”。

被贊到最高的一條評論是：“不了不了[再見]”，隨而至的是一排整齊的點蠟，搭配看來更添幾分諷刺。

蒙傳——也就是上千萬網友口中的“倒霉催的”電影制片方兼最大投資方——從上到下都噤若寒蟬，等待著公司高層下達最新指令。

“來了來了。”負責前臺接待的孩眼尖地瞥見門外閃現的影，趕忙用胳膊肘搡了搡坐在旁邊的那人。翻看著微博熱議的孩聞言立刻放下手機。

應門緩緩打開，兩名前臺接待訓練有素地站起來：“曹總。”

邁應門的那人敷衍地應了聲“嗯”。他約莫二十五六歲，頭發被風吹得有些凌，穿著松松垮垮的深藍連帽衛和黑的破牛仔，步伐間全是還未定的青年氣息，渾上下瞧不出一丁點“總”的樣子。

“曾燃來了沒？”曹燁走過去，手指在前臺的pad屏幕上劃，翻看著早上的訪客登記記錄。

“到了有半小時了，”前臺接待說，“正在會議室等您。”

“嗯，徐安喬呢？”

“也在會議室，早上七點就過來了……”

“行吧，來得及時。”曹燁轉要走，兩名接待彼此對視一眼，還未來得及眼神流，只聽“啪”的一聲，兩人都嚇了一哆嗦——曹燁又折回來了，一只手掌重重落在前臺的大理石桌面。

“嘿，怎麼回事？”他比們高一頭，手掌撐在桌面上，微傾著上半看們，“喪這樣，我剛一進來，還以為公司要破產了。都高興點，啊？”

兩位姑娘皆是一愣，隨即略帶遲疑地點了點頭。

曹燁還不罷休，盯著們：“來，笑一個。”

兩位姑娘抬頭，見曹燁臉上的表半分玩笑半分認真，一時難辨這位年輕氣盛的Boss眼下到底心如何，其中一人扯角，勉強綻出一張笑臉。

“你。”曹燁抬了抬下，示意另一位接待。

另一人也趕忙強歡笑。

曹燁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扔下一句：“哎，這樣才對嘛。”

倚坐在辦公桌沿的程端，也就是蒙傳宣發事業部的總監，正低頭查看手下人剛剛發來的輿報告，他滿面愁容，剛想仰天嘆氣，余掃到了曹燁的影，趕小跑著迎上去：“可算來了，您可真沉得住氣！”

“警方公告不是才出來麼？”曹燁腳步不停，朝會議室走，“怎麼樣啊，關于換角補拍的公告發了沒？”

“發了，昨晚半夜就找人把文案準備好了，就差等著方公告出來點擊發送——這是剛出的輿報告，你掃一眼？”程端說著，把手機遞到他面前。

曹燁一揮手，語調懶洋洋的：“懶得看字兒，你說吧。”

“其實也沒什麼，除了說我們之前瞎，就是說現在換得好，還有不人在猜測會找哪個演員做替補……對了，不知道哪個孫子把10億對賭協議的事泄出去了，所以還冒出一批人在為我們點蠟。”

聽到這里，曹燁臉微變，眉頭皺起來：“誰泄的？”

“已經找人從消息源頭開始查了，暫時還沒有消息。”程端與曹燁共事兩年，一早便清了他的容忍底線。

話說著，兩人走到會議室門口。

隔著玻璃門都能覺到會議室里一片烏煙瘴氣，這還不到一個小時，桌上的煙灰缸里已經積了數個煙頭和滿滿的煙灰。坐在屋里的兩人正心焦，看到曹燁走過來，這時都站起來。

“你也進來一起開會。”曹燁握著門把手推門而，對程端說。半只腳還沒邁進去，徐安喬已經搶步沖了過來，抓著他的胳膊，開始倒豆子似的傾訴自己的悔不當初：“曹總，這事兒都怨我，怪我當時非要推薦黃千石來演這個角，我只想著黃千石演技不錯，觀眾緣也可以，誰想片子都拍完了還會出這種事……”

曹燁被他念叨得一陣頭大，但仍是頗有耐心地頓住腳步，站在門口聽他訴說完自己的心路歷程，末了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悠悠地問了句：“所以徐制片這是打算將功補過，幫我把十億的對賭空缺補上對不對？”

徐安喬頓時住了，語塞地看著曹燁。曹燁臉上不見怒意，眼角似乎還掛著一抹調侃意味的笑，徐安喬訕笑道：“您可說笑了，這我哪補得起……”

曹燁笑了一聲，語氣倒是不客氣：“那您說這些話可就沒意思了啊。”他把胳膊從徐安喬的手里出來，走到會議圓桌前，握著椅背將轉椅轉了半圈，坐上去：“行了，你要是有這種未卜先知的本事，還當什麼制片人，去五臺山當大仙兒，替人算命好了。”話說完，抬頭一看，曾燃也是一副臊眉耷眼的模樣，正言又止地看著他。曹燁朝他一指，警告道，“訴苦就免了啊。”

曾燃是《至暗抉擇》的導演，拍地下電影出，前幾年因為一部CULT片歪打正著地小火了一把，在小范圍被影迷吹捧為國新生代導演中的昆汀——當然，這名號沒為他招來罵聲。他格沉悶，一向話，激似乎全釋放到電影里了，此刻訥訥地坐回去：“可是這一早上，徐制片發出的三個邀約已經全被拒了……”

曹燁昨天宿醉一晚，今早又被程端的電話催命似的了起來，這時只覺得大腦渾渾僵僵的轉不。他靠到椅背上，從桌上了煙盒過來，也沒問是誰的，隨手了一出來含在里，聽到這句話抬眼看曾燃，含混不清地問：“嗯？都約了誰？”

徐安喬拿了自己的打火機，湊近了給他點火：“能想到的全問了一遍，但現在只有三個人給了回復，全是拒信。”

曹燁深深吸了一口煙，吐出煙霧的同時笑道：“效率可以啊，我以為你們一早上顧著苦大仇深，沒想到片約已經發出去了，說說吧，現在給拒信的那三個人都是誰？”

“我先說個希大的吧，”徐安喬拖了一把轉椅坐在曹燁旁邊，向他匯報一早上的果，“趙潛那邊對這片子還算興趣，但他經紀人說，他下周有部電視劇馬上要開機，等拍完以后怎麼著也小半年了，曾導這片是奔著拿獎去的，等他的話，得等到后年參賽，那我們先拿獎后上映這個策略很可能會被打。”

“不等，”曹燁干脆地否定，“他不合適。”

“哎喲祖宗，”徐安喬看他這說一不二的架勢，猜出他心里怎麼想的，拿他當小孩哄，“您得將心理預期調低點，雖說趙潛主攻電視劇，但他觀眾基礎不錯，還拿過視帝，就這資質，已經能列在第一檔人選里了。”

曹燁興致缺缺地問：“還有誰啊？”

“嚴伽，這位算合適吧？跟黃千石一樣，港星，去年還圍了影帝提名，年齡也相符……但是他經紀人拒得很徹底，沒戲。”

“怎麼拒的？”

“措辭委婉，但大概意思就是，嚴伽如今片約不斷，沒必要撿這個剩……”

曹燁嗤笑一聲：“他經紀人去年爭取《回聲》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誰說不是呢。”徐安喬無奈地附和。

“還有一個呢？剛剛不是說發了三個邀約？既然從希最大的那個說起，那希最小的這位也說來聽聽。”

“還有一位，我們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去約的，不出意外，也被拒了，”徐安喬說，“梁思喆。”

“哈？梁思喆？”曹燁一聽便笑了，“你們可真是敢想敢做。”說罷若有所思地頓了頓，一側眉梢微挑了一下，“他拒了倒沒什麼好稀奇，嚴伽那句推辭應該給他用才對。”

“應該說，是他經紀人許云初拒的。”徐安喬補充道。

曹燁沒把這句話當回事：“有什麼區別？”

“區別可大了，”徐安喬將轉椅朝曹燁拉近些，“圈人都知道，雖說許云初是梁思喆的經紀人，但可做不了梁思喆的主。我是想，不然我們想辦法試著繞過許云初，直接把劇本發給梁思喆試試？聽說他挑片子是很看重劇本和角的，我們這角在國市場還算比較罕見，說不定他會興趣，只是我同梁思喆不深，劇本發過去他也未必會看，不然您……”

曹燁沒聽完便笑著搖頭，彈了彈煙灰，看著徐安喬：“我問你，連嚴伽都要反問一句，為什麼他要來撿這個剩，梁思喆這麼多座影帝傍，又為什麼要考慮這個替補的配角位？”

“話不能這樣說，您父親畢竟對他有知遇之恩……若是您同他直接通，想必這個面子他還是會給的，起碼劇本會看一眼的對吧？說不定……”

“哦，原來是想打我父親的主意，”曹燁言簡意賅地拒絕，“免談。”

徐安喬還想說什麼，卻瞥見對面的程端這時對他使了個，再看曹燁平時吊兒郎當的神也收了幾分，頓時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識相地噤了聲。

一時會議室陷于沉默，程端剛想開口緩和氣氛，卻聽曹燁出了聲，跟先前懶洋洋的腔調相比，仿佛換了一個人：“徐制片，我想你在認知上也許存在一些誤解，我父親對梁思喆可能有天大的恩，但那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徐安喬顯然沒適應曹燁這樣一本正經地講話，先是一怔，跟著鼻尖便滲出了汗，心里暗罵自己的不周全。他是這圈子里的老江湖了，從藝人助理坐起，一路爬到業知名制片人的地位，靠得便是一察言觀的本事，沒想到在這位混不吝的曹公子面前栽了跟頭。

他頭皮有些發麻，剛想開口給自己打個圓場，沒想到曹燁卻先一步搭了個臺階給他下，上前傾過來，胳膊肘撐著大，又恢復了那副混不吝的腔調：“再說這麼大個腕兒，隨隨便便就來做人替補，還是個被番的配角，你以為他不要面子的啊？”

徐安喬立即順桿爬，忙不迭點頭道：“也是，也是。”

曹燁沉思片刻，把目轉向對面一直沉默的曾燃：“曾導屬意誰？”

曾燃正發愁補拍的事，低著頭有些走神，這時聽到曹燁提到自己，抬頭愣了一下。

曹燁也沒催，耐心地等他開口。他看過《至暗抉擇》的試映版，對曾燃印象不錯。

曾燃這神走得不湊巧，沒意識到徐安喬一冷汗已經起了又消。只模糊聽到他們提起梁思喆，的談話容卻沒太留意，這時也不便開口說自己剛剛溜神。

曹燁只當他有了想法卻不敢開口，放緩了語氣，溫和地鼓勵道：“曾導有想法就盡管提，我盡量滿足。”

曾燃抬手蹭了蹭鼻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猶豫片刻才吞吞吐吐道：“梁思喆能來補拍，我當然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