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韻在國慶第一天就問過程在,要不要吃藥。
程在當時拒絕了,他覺得自己還沒有嚴重到那個程度,緒還在可以良好控制的范圍,只需要幾個深呼吸就可以調整到往日的狀態。
但現在想想,是應該吃藥了。
程在的心并沒有因為看見湛樂而好起來,反而更遭,心底有個聲音在問他為什麼來,為什麼不去別的地方,找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待著。
來了湛樂這里又要說話又要笑又要理清思路,一個人待著不好麼?
“進來吧,”湛樂看了他一眼,從鞋柜里拿出一雙拖鞋來,“真來蹭飯啊?”
“嗯。”程在盯著那雙拖鞋沒。
“這個東西,”湛樂指了指他腳邊,“拖鞋。”
“嗯?”程在愣了下,“我知道。”
“你一直盯著看我以為你不知道呢。”湛樂聳聳肩轉去了屋里。
程在又盯著鞋看了一會兒,才邁進屋里,反手關上門后換好了鞋,跟著湛樂走了進去。
這是他第一次到湛樂家,沒什麼特別的,非要說點兒什麼大概就是意外的干凈。
東西全都放得整整齊齊,沙發上連件隨便搭的服都沒有,靠枕也是規規矩矩地擺在沙發上,程在看了眼,連電視機旁的小兔子都是一邊一個,對稱放著的。
“你這飯真的蹭得我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剛敲門的時候湛樂大概是在疊服,這會兒正把疊好的服放到柜里,“突如其來的。”
“隨便吃什麼都行。”程在又盯著小兔子看了會兒。
“那個是林向驍抓的,”湛樂靠在門框邊,“要麼?要就送你了。”
“嗯?”程在抬眼看了眼湛樂,“不要,不符合我的年齡。”
“是啊,七老八十了,”湛樂說,“待會兒和我去買菜吧,我也好幾天沒做飯了,一直吃外賣來著。”
“好。”程在應了一聲之后就不說話了。
湛樂也沒有說話,倒了杯溫水放在茶幾上,程在便走了過去,坐在沙發上,剛一坐下湛樂就抬手了過來,程在瞪大眼睛,手都快抬起來了,下意識準備打過去的時候,湛樂又把放在他額頭上的手收了回去,在自己額頭上試了試:“不燒啊。”
“我沒發燒。”程在有些無奈地說。
“看著跟燒傻了似的,”湛樂也給自己倒了杯水,他把水杯捧在手里,抬眼看著程在,“怎麼了嗎?”
湛樂坐在對面的沙發上,隔得不遠,從側面照過來,將他另一面的廓印得更深,也照亮了左側的臉,程在甚至能看清他喝水時垂下的睫輕輕,劉海緩緩從眼皮上過,程在愣了好一會兒沒能接上話。
等湛樂再看過來的時候,他才說:“心不好。”
“嗯?”湛樂應了聲。
“我每年這段時間,心都不太好,”程在說,“每晚都會做噩夢。”
“我也做噩夢,”湛樂往沙發里靠了靠,“之前有一段時間,每晚都做噩夢。”
“我倆運氣都不太好,”程在突然笑了下,“不太適合活在夢中。”
湛樂也笑了笑。
程在可能不是心不好,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神面貌也不怎麼樣,剛拉開門的時候湛樂還以為程在是逃難逃出來的,反正和幾天前見到他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那個有著溫人設的程醫生仿佛在一夜之間垮了,只留下蹲在廢墟瓦礫里的程在。
“待會兒去買菜吧?”湛樂說,“有個小菜市離這兒近的。”
“……好,”程在應了聲,“買什麼菜?”
“你想想你想吃什麼唄,”湛樂蹲下來拉開茶幾下的小柜子,里面鋪得整整齊齊的罐裝零食和飲料,“吃什麼?”
“你是不是有強迫癥啊?”程在也蹲下來,拿了罐薯片,又拿了兩瓶雪碧出來,“都這麼整齊干凈的。”
“我這,正常人的收拾房間,”湛樂指了指他,“你以為都跟你那沙發和你那副駕似的麼。”
“我那沙發和我那副駕怎麼了,”程在擰開雪碧喝了口,靠在了沙發上,“找東西多方便啊。”
湛樂嘖了聲不說話了。
兩個人就這麼湊一塊兒沒什麼聊的,干脆現在就去把菜買回來。
十月的天兒還是有些涼,湛樂打算穿件外套再出去,自己一人進了臥室,程在沒跟進去,等湛樂換好后起時瞥見了那邊柜子上放著的一張照片,上面三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穿白子的人一手摟著一個小孩兒笑得見牙不見眼,短頭發那小孩兒沖鏡頭呲著牙,長頭發那小孩兒有些害,但也笑得非常可。
旁邊還有一行小字:湛思君,湛思意三歲留影。
湛思意?
程在又盯著照片看了看,后響起腳步聲,他轉過頭去,問道:“雙胞胎?”
“龍胎,”湛樂看了眼照片,走過來了照片上小姑娘的臉,“這是我妹。”
“又是你妹。”程在嘆了句,“你到底有幾個好妹妹。”
湛樂斜他一眼,想了想自己樂了:“我妹真多的,你知道的就三個。”
“是啊。”程在笑了笑。沒有繼續追問湛思意。
他認識湛樂這麼久,沒有聽說過他有個龍胎的妹妹,也沒聽到他的任何親戚提起過,就連湛樂有一次和他說起他媽媽的事的時候,那個故事里也沒有湛思意。
湛思意很有可能丟了,也有可能……死了,反正是湛樂不愿意再提起的事兒。
程在不打算在別人傷口上蹦迪式撒鹽。
湛樂也沒繼續解釋什麼。
兩個人慢慢走到了小菜市,買了些程在吃過但是不出名字的綠葉蔬菜,又往里面的區進發。
“你不吃蝦啊什麼的是吧?”路過水產區,湛樂指了指里面,“魚也不吃嗎?”
“不吃,”程在皺著眉,“我……吃不慣那個腥味兒。”
“那我們去買,”湛樂沒繼續糾結,他其實有點兒想吃魚,但程在是站在水產區門口就這個表了,再讓他進去湛樂都怕他當場吐出來,“你想吃什麼?”
“都行,”程在顯然松了口氣,“吧,還能燉湯。”
“豬也能弄湯啊,”湛樂說,“上次給你做的那個的片就是豬。”
“哇哦,是豬耶,”程在笑了笑,“我吃出來了,是不是特別神奇。”
“哎,”湛樂眨了下眼睛,菜市的人不,過往的人聲風聲都匯聚在一塊兒,他問得很小聲,但程在還是聽見了,“你心是不是好點兒了?”
“嗯。”程在又笑了下,把手里的菜挪到一只手拎著,然后用空出來的那只手很用力地在湛樂腦袋上了下。
湛樂被他突如其來的作嚇得一愣,沒蹦的主要原因是因為旁邊有個大媽,再蹦就該踹人上了。
他只能瞪了程在一眼,然后沖老板說了句要什麼什麼。
程在沒聽。
他的心的確好了不,不知道因為什麼,就像是被人從泥濘里扯出來了似的,雖然渾依舊是泥,但能上氣了,松快得不得了。
回去的時候湛樂還在樓下買了兩瓶啤酒一塊兒帶上去,程在把菜都放到廚房后就被湛樂趕出去了。
“我家廚房沒你家那麼大,”湛樂比劃了下,“你在這兒我折騰不開,你出去等我唄。”
“你要在這兒做套廣播麼?”程在靠在門框那兒看著他。
“主要是怕你學我的做菜籍。”湛樂扭頭沖他呲了下牙。
程在笑笑沒說話,就靠在門框邊看著湛樂在廚房里忙活。
說出來有些喪心病狂了,一個年人,看著一個學生在廚房里忙活來忙活去,上次還打個電話讓學生去他家里忙活來忙活去,怎麼聽都不是個健康的發展趨勢。
但程在喜歡看湛樂這麼忙活的。
湛樂作利落,也沒那麼多花里胡哨的東西,但是就是意外的瀟灑,哪怕是他用勺子勾著碗里的芡時作也很酷。
品品當代高二全能年吧。
做飯多麼牛。
就是學習不怎麼牛。
程在嘖了一聲,看著湛樂把菜盛出來,將盤子放好,放穩了之后,他才開口道:“我教你寫作業吧。”
不出他所料的,這句話出來之后湛樂就手一抖,帶著鍋鏟和鍋出一聲難聽的響聲。
“我諒你心不好,”湛樂轉過來指了他一下,“你別整得我也不痛快啊,我告訴你。”
“寫個作業,”程在有些無奈,“怎麼就跟要了你命似的。”
“你知道我們這次國慶有多作業麼?”湛樂說,“林向驍那種學神都做了三天。”
“很難麼?”程在問。
“不難,”湛樂搖搖頭,又轉了回去,“就是他媽的多,試圖用題海把我們淹死在知識的海洋。”
“真的,我教你做作業吧,”程在看著湛樂的背,“考個好大學什麼的,你總得為以后想想出路,至……你爸不會用這個來和你找茬。”
“……哎,程醫生,”湛樂停下了手里的作,扭頭看著程在,“我給你做飯。”
“嗯。”程在應道。
“你想還看我寫作業。”湛樂又指了指他。
“嗯。”程在預到他要說什麼了,角**著,憋不住笑意。
“我他媽上輩子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兒吧!”湛樂吼道,“這輩子就拿我取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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