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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以為我和頂流談過》第3章 美人戰損

 03

 顧如琢其實不記得程不遇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高中學戲那兩年,程不遇一直很安靜,常坐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不說話,子也冷。

 他知道這件事,還是在和程不遇一起排了《驚夢》之后。

 這是程不遇第一段預備登臺的戲,牡丹亭的一折。顧如琢主唱京派青的,對這種咿呀婉轉的昆曲腔調不興趣,但程老爺子要他帶著程不遇練,他于是每晚放學后,就和他單獨排,給他搭戲。

 有時候同門師兄弟會過來圍觀。

 程老爺子說,小一輩里,再沒見過能把《驚夢》唱這樣的人。程不遇那時只有十五歲,一起勢就是活的角,如仙雅致,如夢綺麗。

 故事里,杜麗娘走里,程不遇站在那里,他整個人就是春

 只是有一天,同門的二師弟跑過來用手肘撞了撞他:“大師哥。跟你說個事?”

 那時他剛下戲,正換回便服,抬頭問:“怎麼了?”

 二師弟往角落里努了努:“你看他。”

 他于是跟著二師弟的視線往回看——程不遇一向形單影只,下戲了也是一個人默默地在一邊換。那一天他看見程不遇沒有,還是坐在原地,妝也沒謝,正凝著他。

 只這一眼,顧如琢印象深刻——程不遇的眼角眉梢帶著他平日的冷淡涼薄,眼神卻炙烈如火。

 那是看人的眼神。

 察覺他的目后,程不遇把視線收了回去。

 二師弟努努:“他這麼看你好久了,大師哥,有點意思。你沒注意他平時都比較黏你嗎?”

 顧如琢對這件事沒什麼概念,只是從那之后,他時不時地會看一下程不遇看他的眼神。

 那是個悶熱的盛夏,伴著咿呀婉轉的水磨腔。那時牡丹亭天天背,驚夢的詞一折疊一折,顧如琢半夜睡著,會在他纏已久的噩夢中,見一雙漂亮干凈的眼睛,那句題詞仿佛就響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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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所起。”

 *

 “好了,我們走吧。”

 程不遇拿完藥,對周小元說。他的傷不是很嚴重,主要是質挫傷和一些傷,看著流如注,實際上很好恢復。

 周小元先替他墊付了藥費,兩人一合計,先乘公車回了學校,看看能不能在撞車的地方找到程不遇的手機。

 下雨天,這樣的小巷路半天沒人來,程不遇的手機果然還躺在原地。

 程不遇撿起來,干凈上面的雨水和泥水,發現除了屏幕摔出一道裂痕以外,還能正常使用,終于松了一口氣。

 “太好了,慶祝你手機找回來,今天火鍋我請了。”周小元說,“要換手機真是傷筋骨,前幾天才報了舞蹈和聲樂課,又是好大一筆錢。”

 他們去吃火鍋,周小元坐在他對面噼里啪啦地發微博。

 作為一個氣人VLOG博主,他非常善于捕捉一切信息:“騎自行車撞了一輛邁赫是什麼驗?你們去問問@程不遇不要蔥姜蒜。”

 他順手放了程不遇的帶傷照片上去,還打上一個非常尬的標簽#人戰損#。

 半分鐘后,周小元宣布:“閱讀量有五千了!評論四十個,你的值還是能打的。”

 程不遇問:“平常多個?”

 “平常一兩個啊。”周小元毫不覺得臉紅,他嘆道,“說真的,我帶你照片的微博,條條都是千轉打底,偏偏你自己的短視頻不紅,老天爺這到底是什麼玄學?人不紅,沒有天理!”

 紅不紅的話題,周小元每天要喋喋不休八百遍,程不遇自過濾,專心涮羊,忽而聽見周小元“咦”了一生:“這熱搜……顧如琢回國見面會取消,深夜急現醫院……這醫院不就我們剛出來的那個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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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小元把手機轉過來,放大圖片遞給程不遇看了看,驚嘆道:“我說怎麼來的路上堵這樣,外邊還圍了分流線,保安卡得死,原來是顧如琢在那里!要死,早知道我們不趕著回來了,我去轉轉,說不定能近距離拍到頂流巨星的一線新聞,這樣我就可以日漲十萬……”

 程不遇想了想:“五萬吧。”

 他掏出手機,點進熱搜看了看。

 “據傳,顧如琢恩師、著名京劇藝表演家程方雪老先生突發重病院,顧如琢因此取消見面會,前往陪同手,目前況良好。”

 底下一片評論:“祝老先生安好!康健!”

 程不遇跟著點了一下“程方雪狀況”的詞條,但詞條總是和顧如琢關聯,只能得到一些語焉不詳的“正在恢復中”的消息。

 “嗚嗚雖然見面會取消了很難過,但顧如琢真的重啊TVT他倒嗓前是北派青指定接班人,程老爺子手把手帶大的,還有誰不知道嗎?”

 樓中樓里有圖片,點進去就是男人華璀璨的笑,如同盛夏一般燦爛多,勾人魂魄。

 程不遇垂眼看著,退出件,理了一下通訊錄的消息。

 沒有新的人來加他,按照顧如琢有錢的程度,大概懶得和他一個普通人掰扯刮漆的價錢。

 *

 程不遇的視頻號漲了幾百個,大多數都是周小元那里過來的:“救命!今天才發現世界上還有這麼好看的人,關注一波……”

 “怎麼不紅啊!UP主你能不能支棱點!”

 程不遇一條條認真回復:“在支棱的。”

 他最近上了一堆課,本來打算做一個星傳藝考指南系列的VLOG,但因為撞車這檔子事,時間不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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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試鏡錯過了,程不遇分別給副導演和引薦人打電話道了歉。

 副導演扼腕嘆息:“你知不知道你只要一來,往那兒一站,這角就是你的了!太可惜了!下次再有項目,我聯系你。你還懂事的,知道說一聲。”

 程不遇說:“謝謝您。”

 他的引薦人名海青,比他年長許多,在星傳影視基地開了一個小酒吧。

 “算了,沒事,你養好傷就行。”海青聽完他在電話里講完前因后果,“那你可欠我一個人啊,回頭周末人手不夠時,你有空就來幫幫忙。”

 “好。”程不遇想了想,又問,“那哥,我什麼時候來比較好?”

 海青本來就是隨口一說,聽他問了,想了想:“那要不就今天來?不來也沒事。”

 程不遇說:“好。”

 海青的酒吧很蔽,上下三層樓,包廂私很好。

 星城傳大學本來就離影視城近,不名人都在這里打過卡,群演、導演、學生、旅客更是魚龍混雜,形形的人都有。

 程不遇乘公車過來,路上堵,到店時已經夜初升了。

 他們酒吧一到晚上就特別忙,前臺調酒師認識他:“小程來幫忙啦,我們老板不在,你幫忙看一會兒前臺好嗎?我上去送酒,服務生今晚忙不過來了。”

 最近正是開機旺季,燈紅酒綠的卡座和舞池里很快滿了人。

 前臺電話響起來,程不遇看了一眼打來的包廂號,是三樓特級貴賓室。

 對方是個男人:“我們訂的那幾瓶酒可以送上來了,快一點。”

 程不遇看了一眼空如一人的柜臺,說:“好的。”

 前臺沒有人,只剩下一個調酒師。

 程不遇問調酒師:“VIP室有人預訂了幾瓶酒,哥你知道是什麼嗎?”

 這酒吧的酒都是實時銷售,最貴的香檳賣得最好,一支九千,但也不支持預訂。

 “哦哦你說那幾瓶酒!”調酒師倒吸一口涼氣,“我想起來了,是有特別大的客戶提前訂下的,國找不到貨,海哥提前半個月找的國外酒商。那幾瓶酒你認識嗎?什麼黑桃A都是小兒科,這酒一支說這個數,還要看年份……”

 調酒師嘰里呱啦一大堆之后,忽而沉默了一下:“現在沒人啊,怎麼辦?大客戶,按平常來說肯定是老板上去的。”

 程不遇想了想,說:“我去吧。”

 調酒師想了想:“確實也沒辦法,辛苦你跑一趟了。”

 那幾瓶酒很沉,程不遇小心地捧著,順著電梯上樓。三樓VIP包間一直都是空著的,比下邊安靜不

 包間門沒關牢,里邊傳來幾個男人的哄笑聲,還有一個聲音特別清晰:“你們看,我就說了他不喜歡這種地方,北派班子里出來的人,規矩嚴得很,你仔細看,他每次都出來玩,次次不近,人姑娘都是眼拋給瞎子看。”

 “我不信,不近,那男總該近一近吧?下次我懂了,帶男人過來,你們知道星傳吧?就隔壁這學校,我跟你們說,人是真的多,也得很……”

 程不遇輕輕敲了敲門。

 “對不起,打擾一下各位,各位的酒上來了。”

 他聲音很,不加矯飾的那種,本亮,但吐字就是這樣婉轉玲瓏,陡然撞這麼一個吵嚷的環境中,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了。

 所有人都抬起眼,隨著房門打開,視線都停在程不遇上。

 只有角落里的一個男人沒,他坐在正對他的沙發上,西裝外套懶散地披著,手里正夾著一支煙,煙頭的微星星點點,照得他俊英氣的眉眼格外人。

 他沒看他的方向,像是也沒注意這突然曖昧起來的氛圍。

 顧如琢。

 他隨手把煙掐滅了,懶懶開口了,說的卻是他們之前的話題:“怎麼著,我不玩,你們還有負罪了?就這點出息啊。”

 “那不是我們尋思著你好不容易回國一趟,洋妞看膩了,給你搜羅點漂亮的,讓你高興嘛……”

 “你想笑死我,再漂亮能有咱們小琢爺本人漂亮?而且他紅這樣,什麼漂亮的沒見過。”

 那兩人在旁邊瘋狂大笑,忽而有個人咳了一聲,曖昧地盯著面前的人,又把話題轉了回來,聲音放慢:“看看這個,這個漂亮。”

 程不遇正低頭把酒一瓶一瓶放好。

 席間飄來種種曖昧的視線——放在他的靜標志的臉上,他白皙的脖子上,他乖順溫和得一不茍的作上,上也著幾分青的氣質。

 平常不覺得,此時這樣一個干凈漂亮的男孩子出現,顯得這一片的燈紅酒綠格格不

 然而越是格格不……就越讓人心下悸,想讓他也染上點來。

 顧如琢邊的季卿保持了一點清醒,他笑著問:“以前沒見過你,新人?”

 程不遇抬起眼,往他們這邊看過來,輕聲答道:“是今天來店里幫忙的,老板現在不在,實在不好意思。”

 “哦——是這樣啊。”季卿放松了,“我是看你還是個學生的樣子。”

 不是店里的人,這幫公子哥多收斂了一點,但與此同時,又多出了幾份調戲的

 季卿繼續問:“我知道你們這些夜店,消費到一定數額就有專人上酒儀式,我們這幾瓶酒價錢也不低了吧,有什麼儀式沒有?”

 程不遇怔了怔。

 他抬起眼睛,認認真真問道:“我不常來這邊,所以不太知道,一般是什麼規矩呢?”

 季卿笑了:“你還是學生,別的不要求你,點煙會吧——那種?”

 他看了看另一邊沉默得不正常的顧如琢,忽而心,指了指他:“你給這位爺點個煙,把他哄開心了,我們就算你過關,好嗎?你認識他嗎?”

 “對對,就那邊那位,長得最好的那個。”另一個人也跟著起哄,“不虧的小朋友,快上!”

 顧如琢抬起眼皮看了看程不遇,臉上還是那副笑容,燦爛得欠打,璀璨又多:“那不是我吃虧麼?”

 一群人哄堂大笑。

 程不遇一直沒有出聲,這時候他抬起眼過來,眉目生,脊背立:“可以嗎?”

 眾人愣了一下,當即又是一陣大笑:“救命!我笑得想死,海青哪里撿來的寶貝啊!”

 見他沒說話,程不遇于是安靜點燃一支煙,叼在里,手里握著另一只煙,索著跪上沙發,湊了過來。

 沒有人想到他點煙的姿勢這麼練,這麼……上道。

 但很奇異的,別人做這樣的作就是有意魅,多會有些艷俗,他做起來卻仍然著一種青,像一個孩子,認真而笨拙地學習著。

 顧如琢靠在沙發上,那雙眼就這樣朝他下來,清而認真,眉睫細隙,總像是藏著淚痕,再仔細一看,又不是。

 還有淡淡的藥香,藥酒的香氣,總顯得病弱,再混著某種平價沐浴的味道……混雜一起,令人眩暈。

 顧如琢眼中的笑意忽而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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