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畫舫,花街柳巷,鶯鶯燕燕,倚紅偎翠。
這里是上京最為出名的巷子,銀鉤巷。亦是上京最大的銷金窟,無數高門貴胄的溫鄉。
醉今樓在這銀鉤巷頗為出名,不僅僅是樓里的姑娘慣有艷名,更是因為樓里別出心裁心豢養著一批極風的小倌,引得上京無數權貴私下里常來嘗鮮。
眼下夜幕雖深,但醉今樓那大堂里仍舊是熱鬧非常,觥籌錯,鶯聲燕語,不絕于耳。
鎮北侯秦崢正與三兩紈绔子弟舉杯鬧騰著,一張如玉面孔上浮現著醉后的酡紅,長發半披散著微顯凌,上華貴的錦袍松松垮垮,如此姿態更顯得風流不羈,頗有幾分放浪形骸的灑。
“侯爺好酒量……來,我再敬你一杯!”幾個權貴子弟拉扯著秦崢的袖,醉醺醺道。
秦崢搖搖晃晃舉杯要飲,忽然橫出一只手來。
這只手帶著三份青竹的修長勁直,七分玉石的剔無暇,渾然天又無可挑剔的麗。
“侯爺醉了,這杯酒不如由我代飲。”
如脆玉擊石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譏諷意味,原本還在喧鬧的周圍人都下意識的靜默下來。
楚瑜皓腕微轉,致的下微微抬起,杯盞中的酒一飲而盡。
醉今樓的燭火外都籠著煙霞紗燈罩,使得火映出淡淡的,曖昧又旖旎。可縱有萬般風又何及眼前人那張絕艷的容。微垂的睫盛一縷燭火流轉,恰到好地半掩一雙朧月皎皎的眼眸,那瓣沾了幾分清酒,越發顯得紅潤滴。
楚瑜對旁人眼底的驚艷恍若未見,瑩白的指尖微松,只聽啪的一聲,酒盞在腳旁邊碎得七零八落。
也是這一聲,讓眾人回過神來,一個個不由得倒一口冷氣。
在上京,幾乎無人不知楚瑜。
靖國公楚家祖上家底殷實,盡管老國公及夫人走得早,只留下兩個兒子,人口著實算不得興旺。可這雙兒子倒是個頂個的厲害人。一雙公子不及弱冠之年便有“上京雙璧”之稱。
當年曾有人稱,楚家長子楚茗,容如碧玉,姿若玉樹,骨氣清姝,妙善辭賦,下筆琳瑯,時人天下莫不知。楚家次子楚瑜,姿躍出,瑰艷逸,深于城府,工于心計,八面玲瓏,長袖善舞,時人天下莫敢惹。
只有真正見過楚瑜的人才明白,為何他被人稱作,刮骨刀楚二爺。
是刮骨刀……
楚瑜譏誚道:“夜已深,侯爺當歸。”
此言一出,原本還溺于楚瑜容的紈绔們當即回過神來。眼前這個人不是他們可堪肖想的人,誰人不知楚家二公子早在五年前不及弱冠之時就已經嫁給了鎮北侯府的小侯爺秦崢為妻,眼下兒都有四歲了。
許是當下男風盛行,前朝更有帝后為男人的先河,故而高門之娶個男人為主母聽起來雖使人驚異,但也僅僅是茶余飯后當個談資來議論,不至于如何驚世駭俗。
何況楚瑜早有容驚華九州的艷名,旁人也羨煞鎮北侯好艷福。
羨煞歸羨煞,更多的人則是抱著看好戲的揶揄態度。
譬如眼下,家里明明有如此好的夫人,還要出來喝花酒的鎮北侯懟上朝堂上呼風喚雨、朝堂下八面玲瓏的楚二爺,又將撕出什麼樣的火花……
眾人莫不翹首以盼。
眾所周知,自打倆人婚以來,這二人的可謂勢如水火,頗有種不死不休的架勢。
年度大戲眼瞧著要上演,想想還有點小激。
秦崢本就有了三分醉意,待看到楚瑜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出厭惡的神,晃晃悠悠地站穩子。上原本就凌的袍子順著肩頭下大半,顯得愈發放浪,他挑了挑角,噴著酒氣道:“當真是稀奇……這不是今上面前的大紅人楚二公子嗎……怎麼,今個兒沒有忙于公務,反倒是有空來這種地方玩了?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不如我做東,二爺喜歡哪個姑娘?哦,不對……二爺喜歡哪個壯漢子,便不用客氣。依著二爺的姿,愿意伺候您的恐怕多的是。”
這話說得忒辱人,周圍一幫紈绔子弟當即變了臉。楚瑜如今是陛下欽點的務府一等總管欽差,便是朝上的幾尊元老見了也不敢輕易得罪的人。更何況其兄長是翰林院大學士,沒準以后就是封閣拜相的前景。上京但凡是個由頭有臉的門戶,沒人敢招惹靖國公楚家。
敢如此不要命的招惹楚瑜的人只有一個,鎮北侯爺秦崢。
楚瑜聽了這般難聽的話,面上仍舊平靜,心底卻像是燃著一把火,灼得心口人的疼,他不恨秦崢這般言辭作踐他,卻恨兒在家病那樣子,秦崢這個當爹的卻連一句都不過問。
周圍有人看不下去,小聲勸道:“侯爺,今個兒天晚了,您就跟楚二爺回去吧……”
旁人立刻應和道:“是啊是啊,還是回去吧。”
“楚二爺這般忙還來親自找侯爺,侯爺就別置氣了,快些回府吧。”
這群紈绔雖然平日里不干什麼正事,但是不代表他們愿意得罪楚瑜,若楚瑜把這筆賬算在他們上,他們可是吃不消。想到這,眾人不由得在心里慨,果然……娶妻娶賢,好好娶個老實本分的婆娘比啥都強,楚瑜這種手段強悍的人,看著就覺得無福消。
紈绔們紛紛在心中為鎮北侯爺點蠟。
……
秦崢見狀怒上心頭,一種屈辱沖上腦門,當即隨手一把拉住旁的小倌,對楚瑜道:“人在懷如何辜負?恕本侯不能跟楚二爺回去了!”
那小倌本是醉今樓里數一數二的人,只是跟楚瑜一比,立刻了不眼的俗。被秦崢這般一扯,這小倌十分識相地在秦崢懷里,聲語喚了句:“侯爺……”
楚瑜笑了,挑了張鋪了團花墊的椅子坐下,下頜微微抬起,氣定神閑道:“侯爺這是何意?”
秦崢早就夠了楚瑜笑起來的虛偽模樣,倆人婚以來,一直以惡心死對方為特基本路線,以辱對方為中心,堅持不給對方好臉的基本原則,堅持作踐對方主義道路,堅持至死方休的本思想。
可楚瑜為人心狠手快,做事又滴水不,眼下正是朝中炙手可熱的人,秦崢雖然名義上是他的丈夫,卻沒有在他面前占過上風。如何人不惱?
“何意?”秦崢冷笑一聲,直接從旁邊侍從手中端起銀酒盞皓頸一仰,將杯中酒盡數了口,隨即將手中的酒杯一拋,抬手住懷中小人俏的下,薄覆上,當著楚瑜的面把口中酒渡給了懷中人。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楚瑜忽然笑出聲來,修長的指尖輕輕叩在藤椅扶手上,語氣輕飄飄道:“原來侯爺是覓得佳人了,難怪都舍不得回家,既然如此侯爺何不直接將人納了,如何?”
這回換秦崢愣住,納妾?楚瑜為何會做出這般自打臉面的事。
楚瑜已經朝在后面站了半晌,一臉苦不迭的醉今樓當家的使了個眼神:“侯爺懷里這位簽的死契活契?”
那老鴇愣了一瞬,忙道:“二爺……這……”
不等老鴇話音落下,只聽楚瑜開口道:“一千兩白銀,不知可夠了?”
四周的氣聲更大,就算是銀鉤巷最有艷名的花魁,也不就如此了。
老鴇眼底的猶豫一掃而凈,賠笑道:“二爺到底是二爺,夠了,足夠了!我們醉今樓調教出來的人,絕對可心,今后必定好好伺候侯爺和二爺……墨玉,還不快給二爺敬茶!”
秦崢原本攬著墨玉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松開了,一雙眸子死死盯著楚瑜,神已近兇狠。
楚瑜迎著秦崢如刀子般的眼神,他驕傲地挑起下,神輕蔑,只是攏在廣袖下的手得泛白。
誰料那名墨玉的小倌卻是個自作聰明的,自以為攀上了高枝,從此以后就得道升天了。小尾不知道怎麼翹才好,當即從一旁端了杯茶水朝楚瑜走去。
妾室給正室敬茶,這是過門禮,若是正室接了茶,那就等于同意他進門了。
墨玉是個什麼出,最是擅長察言觀,他瞧得清楚,鎮北侯跟楚二爺之間跟仇人似的,到時候只要他了門,還怕不得寵嗎,好日子自然是還在后頭。
如今楚二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鎮北侯下不了臺,鎮北侯心里頭定然是記恨的,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幫著鎮北侯落了楚二爺的面子,如此一來鎮北侯只會對他青睞有加。
墨玉心里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待走到楚瑜面前時,狀似規規矩矩跪下敬茶,只是子還沒矮下去半分,手中的茶盞咣當一聲從指間落,滾燙的茶水打了楚瑜極為名貴的袍,有些水濺在了他手背之上,瞬間白皙如玉的上顯出淺淺的紅痕。
……
“啊!”墨玉驚呼一聲,柳眉微皺,毫無誠意道:“都怪我不小心,二爺您……沒事吧?”
楚瑜從始至終連都未,他微微抬頭,墨玉眼底的幾分嘲弄清楚地落在他眼中,但是他卻不由自主地想要將目鎖定在墨玉那張嫣紅的上……
墨玉見楚瑜不說話,轉走到秦崢面前,楚楚可憐道:“侯爺,墨玉真的不是故意的,您瞧二爺那眼神……像要生吃了人家一樣,當真駭人得。”
墨玉的這些小伎倆自然是瞞不過秦崢。
秦崢明白,墨玉是在邀寵,他忽然覺得墨玉上的味道有些甜膩過頭,不知熏染的什麼香料,竟是讓他有些作嘔的沖。
楚瑜渾不在意地甩掉手背上的茶水,道:“本以為是個可心的人,誰料竟是個手腳笨的草包,要之何用。”
墨玉一聽,登時怒道:“你……”
楚瑜冷冷掃了他一眼,墨玉頓時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脊背忽然浮了一層冷汗,心底生出幾分不祥的預。
只聽楚瑜道:“自古無規矩不方圓,原本侯爺家眷里不過我一個也就罷了,眼下既然添了人,這規矩自然也該立起來了。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侯爺明正娶回來的,后宅這等小事便也合該我說的算。墨玉不守本分,沒有規矩,以下犯上……”
他的視線輕輕落在墨玉的紅上,微微開口,聲冷如冰:“杖斃。”
眾人嘩然。
墨玉臉青白,下意識往秦崢懷里藏了藏,哆嗦著艷麗的,道:“你,你敢……”
楚瑜噗嗤笑出聲來,目里滿是玩味:“哦?有膽子這般對我說話是誰來著?告老還鄉的刑部李大人?還是那已經獄的禮部張侍郎?”
這話聽得墨玉越發膽戰心驚,扯了秦崢的袖,企圖尋找一些安全。
楚瑜角的冷笑一斂,淡淡道:“家法伺候。”
后的部曲都是楚家的私兵,個個皆是軍伍出,只聽命于楚家主子,這般一聲令下,當即過去毫不猶豫地將墨玉從秦侯爺懷里扯出來,二話不說,按住就開始上板子。
鎮北侯是武將出的世家,秦崢更是自年時便以一不俗的好功夫出名,只是墮落這麼多年,酒掏空了子,便是再如何驚怒不甘,也掙不開兩個將他攔在一旁的部曲。
墨玉那子骨哪里挨得了兩下子,當即哭著喊道:“侯爺!侯爺!”
秦崢雙目怒睜,眼中的怒火似乎連魂魄都燒得滾燙,視著楚瑜:“你有氣沖本侯來!何必拿不相干的旁人撒氣!”
楚瑜捻起蓋茶,淡淡抬頭道:“侯爺真是醉了,這哪里有不相干的人,墨玉是給我敬了茶,了秦家門的,合該由我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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