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燭寶吐，明月知良夜。

國公府披紅掛彩，喜氣洋洋。這本就是個值得闔府上下都歡喜的日子。

今兒個楚瑜大婚，迎娶鎮北侯秦崢。

抄手游廊上掛滿了茜紗燈籠，清風吹來，搖搖擺擺，映出院中樹影婆娑。隔著暖紅的燭，那致的院落都似籠了層云紗，如夢如幻。

真是良宵，不知屋中兩人是否也如這月般溫纏綿。

定然是吧，丹虞嘆息一聲，收回目，抱了懷里的一壇兒紅，了鼻子。初春的天氣還是有些寒。

寂靜的別苑，屋中一抹暖橘燭，未眠人不止他一個。

叩門三聲。

許久里面才傳來靜，門被拉開的瞬間，一冷風灌了進去，讓開門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丹虞騰出一只手了耳朵，報以赧一笑，抬頭看著眼前人。

李恣本來準備睡了，里面只穿著雪白的里，上隨意披著袍子。發冠除去，青散落肩頭，看見站在外面的丹虞時有些驚訝。

“李大人，可是擾了你休息？”丹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話音剛落就被李恣拉進屋子，這一拉讓丹虞未能回神，一頭撞在李恣上。肩頭一，被李恣穩穩扶住。

“小心。”李恣松開丹虞，手把屋門關上，這才回頭道：“怎麼穿的這麼單薄，倒春寒不要大意。”

丹虞應了一聲，看見燭燈正盛，桌案上放了厚厚一沓文書。

“這麼晚了還在忙公務？”

李恣走到桌前將文書整起，道：“先生病這麼一大場，戶部就倒了頂梁柱，這些事堆不得，總得有人做。”

“倒是辛苦。”

李恣將桌案收拾好，添了一燭火，道：“只是忙一些罷了，倒也算不得辛苦，剛去戶部的時候才是手忙腳，犯錯，被先生敲打了好幾回。如今做這些，倒是得心應手起來。我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學生，若是連這些都做不好，豈不落了先生面……對了，你怎麼沒回去休息，來找我何事？”

丹虞挨著桌子坐下，將懷里抱著的一壇兒紅擱在桌子上。

青瓷為壇，紅紙作封。

李恣盯著酒壇看了會兒，苦笑道：“喝酒？你陪我，還是我陪你？”

“有什麼區別嗎？”丹虞反問。

李恣搖了搖頭：“無甚區別，你我皆是傷心人，何必多問，不該多問。這酒來的恰到好。”

“不是澆愁，而是解憂。”丹虞手拍開紅紙封，他的手并不修長，但卻格外白皙，上面帶著的渦，看著有想要一的沖。

李恣拿了酒杯遞給丹虞：“幸而有你在，好過獨酌。”

與爾同銷萬古。

酒過三巡，兩人皆醉。

“李大人……”丹虞臉蛋紅撲撲的，一手托腮一手著酒杯，腦袋暈的一點一點。

“我青葙。”

丹虞微醺一笑：“青葙哥你醉了，我，我走了……”

李恣搖了搖頭，抓住丹虞的手，低頭自言自語道：“丹虞，我有些難過、失落，但是沒有不甘。你上次跟我說的，我想了很久，或許是我陷的不深，索也就放下了……我以為會很難，可……似乎未曾有想的那般難……”

丹虞看著李恣，忽而笑起來：“我就說你們讀書人，心思通，一定想得明白。不像我，剛開始我可是自己難了好長一段時間。后來我就明白了，其實我是把他當自己的大哥，唯一的親人，崇拜他，依賴他……”

李恣默然，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話盡于此，豁然開朗。

丹虞歪歪的站起，晃晃悠悠的往走：“青葙哥，明兒個見……明兒個……”砰地一聲，一頭撞在床柱上，一聲不吭的倒下去。

李恣扭頭看了半晌，起來把人拖到床上：“不要睡在地上……涼……”

酒本醉人，更談良辰。許是呼吸錯的剎那間，心頭去一拍，許是相互攙扶時，疊于一起的手，只是悄然攪弄了心扉，卻讓人不自知。

第二天，日上三竿。

榻，散，還有四目相對的茫然。

李恣撣了撣皺的角：“早。”

“早早、早……”丹虞結結險些咬住自己的舌頭，其實喝醉了睡在一起未必會如何，也無甚大不了。只是他本能的察覺到氣氛不大對，而且面前的李恣氣極好，可謂紅齒白、神清氣爽，此就差一事后煙。

丹虞慫了，了脖子要起，頭皮一疼的了一口氣。低頭一瞅，一縷頭發被李恣在胳膊下面。他默默看了眼李恣，眼神里寫滿了高抬貴手四個字。

那聰穎靈秀的李大人仿佛昨晚喝壞了腦子，一副你什麼表我看不懂的樣子。

丹虞猶豫一瞬，小聲道：“青葙哥，那個……昨兒個……這個……啊？是吧……”

李恣：……

丹虞抓了抓睡翹的一撮，束手無策，并且因此開始懷疑人生。

李恣緩緩起，饒過了下的一縷長發，輕聲道：“丹虞。”

睡醒的聲腔，有些不經意的慵懶，聽得丹虞心頭一。

丹虞眼睜睜瞧著李恣坐起來，一點點近，待近到兩人幾乎鼻尖相時，才聽到李恣開口道：“白似玉，細如脂，口，留香頰齒……你說，那是什麼？”

丹虞臉紅的如放鍋灶煮了千百回，李恣看了半晌，噗嗤笑出聲來，終于報了當年潑面之仇。

李恣邊穿裳邊回頭含笑道：“當然是豆花了，睡了這麼長時間不嗎？走吧，街角那家豆花最是爽口，若是趕巧了還能遇到挑擔子賣的豌豆黃兒。”

丹虞：……

窗外枝頭鵲聲鳴，是以報春日漸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