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十四分。

屏幕上的時間清晰。

我盯著這分明的數字看了幾秒，第十三次打開聊天框。

“我沒帶鑰匙，你早點回。”

“今天大概幾點”

“我上的士了。”

“我到門口了。”

“你下班了嗎？”

“……”

“我喝得有點多，想吐。”

一溜的綠聊天框，無數條消息，鐘林雲只回了最後一條。

“忍著。”

這回復，充斥著鐘林雲這斯的個人彩，看一次逗樂我一次。

吐怎麼可能是能忍得住的呢。

腰提的太高了，我勒得發疼的肚皮，以及皮下翻江倒海的腸胃。

我已經在門口等了三四十分鐘，我發誓，鐘林雲那比再不回來，我能在他家門口吐出一個太平洋海域。

但我同時也清楚，我要敢在這吐出一分一毫的嘔吐，鐘林雲能連人帶行李給我轟出去。

畢竟上次我吐他一，他就這麼說的。

“墨珩，再有一次，就滾出去。”

他這話說得牛哄哄，好像我住他這沒給錢，又好像他一點都不缺錢一樣。

事實上他缺錢快缺死了，窮的和丐幫幫主轉世一樣，風里來雨里去的，又是搬磚又是討債，就為了掙那麼百來塊錢，吃頓好的都不夠。

縱使我爹不疼娘不，每月打到卡上的零花錢，也比他那杯水車薪，多兩三個零。

我是個心地善良的人，看不得他灰頭土臉的還是窮一個，便曾真誠的建議他。

“你看你長得不錯，去酒吧坐坐臺，找個富婆什麼的，貧致富不是分分鐘的事。”

我說這話時，他正在包扎傷口，看都沒看我一眼，繃帶狠狠一勒，花四溢。

真是簡單暴的回應。

我捂著嚇到的心髒，默念和平年代阿彌陀佛，默默把濺到我手臂上的滴抹去，再不提這茬了。

然而如今我又有些後悔當初沒能鼓起勇氣，再慫恿一下。

要是功說了鐘林雲，他去找了個金主富婆，錢包寬裕起來，自然不用再起早貪黑的上夜班。

我也就不用蹲在他家門口，像一只離糞坑的蛆一般扭，抱著惡心的胃，有病且了。

我心中悔意正濃，耳朵一，捕捉到樓下腳步。

我幾乎喜極而泣。

這人，終于，回來了。

我興得連嘔吐都忘了，一蹬，就要站起來。

……

兩秒後，我還蹲在地上。

大腦下達指令，大小紛紛抗旨不尊。

蹲得太久，蹲麻了。

鐘林雲的家，在7樓，也是頂樓，我估算下，樓下的腳步，目前在三樓。

我心中詫異，以鐘林雲那種力比牛好的神奇質，爬個樓怎麼都不可能這麼慢。

除非……他又去打架，把給打傷了。

我側耳傾聽，確認猜想。

對，右。

我又等了好一會兒，鐘林雲終于出現在了樓梯拐角。

他步伐輕，著狗一般的神和蔽，發不了應燈。

我看那黑乎乎一坨人影嚇人，便咳嗽兩聲，把應燈弄亮了。

借著那閃得和霹靂寶貝一樣的微弱燈，我看到了鐘林雲眼楮里未消去的暴戾，以及眼角的傷口。

傷口細小但深，不是赤手空拳能造的。

我皺皺鼻子，打得什麼架啊，居然還刀了。

鐘林雲停在我面前，低頭。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讓我起開，擋住門了。

“拉我一下。”我眼看著他，出手，“麻了，站不起來。”

鐘林雲眼神變了下，森然消去些許，取代的是些許嘲諷。

翻譯過來大概就是。

憨批，蹲都能把蹲廢。

我忽略他的蔑視，執著的繼續手。

鄙視就鄙視唄，老子杵在你家門口呢。

我不挪窩，你能進去？

鐘林雲明顯也懂這個顯而易見的流氓道理，他也懶得和我耗，手抓住我的手掌。

他的掌心有一道疤痕，突起很明顯，聽說是用手擋住了別人揮來的刀，割破了，見骨頭了。

疤痕比皮堅，我被膈得不舒服，借力起後，很快就松手了。

一站起來，我本已經平息了大半的胃又開始憤憤不平的搖旗吶喊，門一開，我跌撞的沖衛生間，抱著馬桶大吐特吐。

我吐了個昏天黑地，回過神來，鐘林雲站在洗手間門口。

“你好了嗎？”他問。

他這話說的就是也要用廁所了。

我搖搖晃晃的起，給他比了個OK，去洗手臺抹了把，又按下沖水鍵，最後扶著洗手臺往外走。

鐘林雲側，讓我出去。

和他肩而過的時候，我聞到他上濃郁的氣，那氣味隔著二手煙、嘔吐的腐臭清晰傳來。

我不自覺回頭瞥他一眼。這才發現他黑T恤漉著，黏在皮上。

我想那大概不是被水打的。

我去門口把鞋了，想了想擺到鞋櫃里，不然鐘林雲出來估計又要罵我。

他這房子不大，規矩卻不小，比如要把鞋子擺整齊，又比如誰弄髒誰負責清理。

上次我吐他一，就不得不給他把服洗了。

顯而易見的，我沒干過活，洗水平差勁的驚人，洗完後的服著一劣質皂水的氣味，鐘林雲聞著直皺眉，轉進廁所又過了一遍水。

我也不丟人，重在參與嘛。

你的規矩我遵守了，只是能力實在有限，完度只能這樣了。

我回憶起那被我的皺皺的的，有些憾。

可惜，他只讓我洗上和短。

當我決定送佛送到西，朝他手時，他一把抓住了我。

“別。”他警告我。

我聳聳肩，fine。

文明年代，尊重直男尊嚴。

雖然說，我個人決定，他或許、大概、應該。

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直。

擺好了鞋子，我去燒了壺水，喝水時急了，被燙到了舌頭，于是又去冰箱里拿一塊冰塊含著。

做完這些，我把化妝包拿出來，回到廁所門口。

我睫膏都暈在眼袋上了，再不卸掉我分分鐘抓狂。

我敲敲門。

“嗨，你好了嗎？”

里面發出一聲悶哼，回應了沒好。

我便只能抱著手臂，晃悠著化妝包，站在門口等著了。

廁所的門兩周前壞了，我被反鎖在里面，怎麼都出不來，鐘林雲拿著螺批和其他我看不懂的裝備，三兩下把鎖直接卸掉。

或許是沒來得及，或許是沒錢，總之我們的廁所從此沒了鎖，門上一個圓圓的，只要蹲下來，就可以和廁所里蹲馬桶的人面面相覷。

我眼神下移，過那個小，看到散落在地上的衛生紙，以及上面的鮮紅。

我看不得這些跡，看著就疼。

我皺著眉，移開了視線。

但人有五，看不到了，腥味還是如影隨形。

我站在門口，等得有些乏了，搖搖墜的，恍惚間錯覺自己站在屠宰場門口，里面關了只倔脾氣的狼狗，被人皮筋了都一聲不吭。

門開的聲音讓我驚醒。

鐘林雲低著頭從里面走出來。

他沒穿上，頭發的，臉也有水。

我猜他剛才拿水撲了把臉，因為他不像是會被疼哭的人。

他腰上纏了繃帶，手藝很差，看不出來是能生巧的繃帶專業戶的手藝，肩上的紋和傷口混在一起，黑紅錯，看起來很是猙獰。

他有很多紋，肩上那個最顯眼，也伴隨他最久。

是一把左。

“這不是左。”我曾肯定的說，“左不長這個樣子，我查過了，這可能是一把霰彈槍。”

“啊，是嗎？”他有一瞬茫然，“那霰彈和左，哪個比較厲害。”

我說霰彈厲害，他便低頭紋，很蔽的笑了一下。

那時候他年齡很小，還會為這種無厘頭的理由開心。

“怎麼又要用洗手間。”

“卸妝。“我揚一揚化妝包，”不卸妝睡覺會爛臉的。“

鐘林雲板著臉看著我，卻不說什麼。

我很喜歡他這點，旁人聽到化妝，要麼就會用詭異的眼神看著我，要麼就會驚訝的問“你一個男生化什麼妝？”

但是鐘林雲不會，他對他不理解的東西再三噤聲。

所以他不會問我為什麼化妝，也不會問我為什麼穿子。

大概也不是尊重，最多是懶得管閑事。

但是我真的很喜歡。

“要多久。”他問，“我待會要沖涼。”

“十分鐘。”我掃一眼他傷口，“你這樣，還沖涼？”

“髒，睡不著。”他言簡意賅。

行吧，反正他命，不怕染，也不怕疼。

我聳聳肩，往洗手間里挪。

鐘林雲住我。

“你拉鏈開了。”他說。

我背對鏡子一看，還真開了，不知是在酒吧哪個人的咸豬手，還是後來不小心蹭開了。

我手上拿著東西，不方便，于是我對他說。

“幫我拉一下吧。”

隨後快速補充一句，“謝謝。”

大概是道謝道得早，鐘林雲沒有什麼異議。

他嘖一聲，站過來一點，幫我把拉鏈拉上了。

做完作，他忽然手，在我後頸上抹了一下，又用力，抹了很多下。

我怕，著脖子往邊上幾步。

“干嘛呀。”

“髒東西上去了。”他說，“現在沒了，進去吧。”

我走進洗手間，關門，後知後覺，是不小心蹭上了皮。

鐘林雲手勁是真的大，被過的後頸熱得嚇人，我對著鏡子一看，脖子那塊紅了大半。

我又一脖子，覺脖頸被鐘林雲出點病來，脖子連同都熱了。

我低頭看看，子被撐起一個弧度，很是無奈。

孤男寡男一個屋頂下同居，就是容易槍走火。

其實，

當時建議鐘林雲找富婆，我話說了一半，留了一半。

藏著的那一半。

“你要真的缺錢，湊合湊合，找我也行。

我還有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