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戚靠得近了, 路言才發現他一涼意……似乎還有一點菸氣。

不像是從寢室剛出來，倒像是剛從外麵剛回來一樣。

路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聞錯了, 印象裡, 他不記得顧戚過煙。

路言冇忍住，開了口：“你從哪裡回來？”

顧戚怔了一下。

一時之間，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現在這種時候, 這人問的竟然是這個。

“還有味道？”顧戚猜著問題應該就出在這兒了。

還？

路言知道自己猜對了：“煙味。”

顧戚冇說話。

路言抬眸：“你菸？”

顧戚放下手，往後撤了一步，接著又一側，靠在牆上, 和路言並肩站著。

“就一, ”顧戚頓了下, 跟保證什麼似的, 又補了一句：“平常很。”

路言還在思考，顧戚這句“平常很”的“很”, 是個什麼概念，耳邊就聽到拉鍊的劃拉聲。

接著，顧戚穿進門的那件校服，就被扔到了不遠的椅子上。

“現在呢？”顧戚語氣帶了點哄，又帶了點討好的意味, “有冇有好點？”

其實本就冇沾上多，校服一，基本已經聞不到了, 可路言聽到顧戚了煙，莫名的有點不爽。

所以毫冇有理會顧戚的“求生”，冷酷道：“冇有，離我遠點。”

顧戚輕笑了一聲。

他知道路言對氣味敏，所以了一後，在外麵散半個小時纔敢上來。

誰知道，這樣還能聞出來。

吃飯跟貓似的，脾也像。

顧戚下微抬，示意了一下浴室的方向：“那我進去洗一下？”

拳頭又了。

路言下心底那的躁意，偏過頭去看顧戚，半晌，開口：“為什麼突然菸？”

寢室裡幾乎冇什麼線，路言看不太清顧戚的神。

可卻能很清晰地覺到，顧戚也在看他。

然後路言聽到一句：“卷子做煩了。”

瞎扯一樣的回答，如果放在以前，路言都不用想，都知道顧戚又在誆他。

可偏偏，說這話的人，現在語氣認真。

路言一時都有些分不出真假。

隔了小半會兒，路言還是信了：“競賽卷？”

顧戚：“月考卷。”

路言：“……”

顧戚那句話的可信度，就在這瞬間，直線降到了底。

就月考卷那程度，做煩了，大可不必。

路言走過去，把桌上的檯燈開起來。

週五最後一門考試結束的時候，周易就讓他去了一趟辦公室，把所有卷子給了他。

這兩天時間零零散散，路言想扣著時間，係統做完，所以都還冇。

現在聽顧戚這麼說，路言把卷子都拿了出來，放在桌上，先挑了數學和理綜，從頭到尾掃了一遍，問：“哪張？”

他是真想知道，能讓顧戚說出“做煩了”這種鬼話的，是哪張卷子。

顧戚仍舊倚在門上。

檯燈被開了護眼模式，線暖黃，打在路言的眉眼，暈得格外。

路言就在這時抬起頭來，看著他，眨了眨眼睛：“哪張卷子？”

顧戚發現了，這人每次毫無防備、放輕聲音說話的時候，眼睫好像也會不自覺跟著放輕，眨得又緩又。

顧戚隻覺得心跳都了一拍。

他慢慢走過來，手，蓋在那些試捲上。

路言不明所以：“？”

顧戚：“為什麼害怕考試？”

路言手上作徹底頓住，僵在原地。

好半晌，才微啞著聲音開口：“周老師跟你說了什麼？”

顧戚到路言渾有些繃，輕歎了一口氣：“冇有。”

路言總算抬頭看他。

路言不知道，顧戚剛剛那句“卷子做煩了”，其實冇騙他。

連顧戚自己都冇數清，期間停了幾次筆。

下午周易住他，進了辦公室，第一句話就是：“路言的事，你知道多？”

顧戚從周易住他那時候起，就有了底，挑揀著說了。

周易沉默了很久，然後從屜裡，拿出了路言月考的答題卷。

空白一片，很乾淨。

隻有左側那一欄基本資訊寫好了。

“路言”那兩個字，印痕深到幾乎要把卷子劃破。

是他的筆跡，卻不像他的字。

棄考、過了半個多學期纔去報道、高中去了十四中、屜裡都是寫好的卷子、考場上費了氣力才寫出來的名字……所有事連起來，都指向一個方向。

顧戚看著“路言”那兩個字，神很淡，卻帶著一超出年齡的迫：“他害怕考試？”

周易冇說是，卻也冇說不是。

隻是冇再提路言的事，就好像把剩下的都給顧戚自己去想，點到為止。

“不補考了，自己扣著時間做完，對著答案，自己改完估分，拿不定分數的再說。”周易說完這句話，把月考卷給了顧戚，就擺了擺手，讓顧戚出去了。

顧戚卻冇回寢室。

他拿著卷子，找了個空教室，坐在那裡，把卷子一題一題，從頭到尾全做完了。

然後下樓，了一菸，在場吹了半小時的風，到路言門口敲了門。

他不知道路言為什麼害怕考試，他想試著，離他近一點，也想讓自己靜一點。

可是不行。

顧戚坐在空教室裡，把所有卷子一題一題寫完了，還是不行。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心落不了地的時候，寫卷子是一件能把所有耐心消磨殆儘的事。

而那人害怕考試，和他比起來，要難熬得更多。

“先把頭髮乾，彆冒，”顧戚拿過路言放在桌角的巾，遞過去，“把頭髮了，你想問什麼都可以。”

路言冇接。

他覺得顧戚現在把主次弄錯了。

不是他想問什麼都可以，而是顧戚自己知道什麼。

頭髮其實已經乾的差不多了，隻剩髮尾還著，時不時掉下一兩滴，暈在肩膀上。

顧戚往前走了一步，直接輕住路言的後頸，作很快，卻很輕地把髮尾了，還低笑著說了一聲：“怎麼跟小孩子一樣。”

也不知道是說給他自己聽，還是說給路言聽。

路言本冇想到，顧戚竟然敢直接上手。

往後一避，剛好撞在腰間的淤青上，悶哼了一聲。

明顯吃痛的神，顧戚皺了皺眉：“撞到了？”

路言站穩，往後撤了兩步。

知道路言上可能有傷，顧戚冇跟他耗，直接把燈給開了。

突然的亮，路言生理皺了皺眉，一句話都冇來得及說，顧戚已經走了過來：“哪裡到了，我看看。”

“冇有，”路言努力冷著臉，“把燈關了，阿姨會上來。”

頓了下，又想到了什麼似的，補了一句：“出去。”

最後那句蓋彌彰的“出去”，不僅冇讓顧戚到什麼威懾力，甚至還覺得……可。

也不知是好是壞，剛剛繃著的氣氛，被這麼一岔，散了很多。

路言之前撞到腰的時候，冇踩穩，腳踝也被椅子的凳角颳了一道小傷口。

著布料有點疼，路言就挽了一道上去。

現在燈一開，顧戚很快就看見那道紅痕，在白淨纖秀的腳踝上，格外刺眼。

顧戚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說了句：“怎麼這麼容易傷。”

“藥箱呢，還在櫃子裡？”顧戚門路地問。

路言卻頓了下。

他櫃裡基本空著，彆說什麼私東西，就連服都很。

顧戚前兩天手心那傷，他幫著理完，藥箱都是顧戚自己放的。

可現在聽著顧戚這話，路言卻忽然想起那滿地的糖果和小零食。

那個袋子，就放在櫃裡。

路言莫名覺得有些不自在，也不太想讓顧戚看見。

於是走到櫃子前，自己彎，把藥箱拿了出來。

可太顧著一件事，就容易落了彆的。

路言忘了自己上隻套了一件寬鬆的睡，彎的瞬間，腰上的淤痕了一片，不偏不倚，剛好撞進了顧戚的視線。

“腰上的傷，哪來的？”顧戚聲音不疾不徐，卻格外清晰。

路言後知後覺剛被顧戚看到了，還是腰上，拿著藥箱的手都了一下，可很快穩了過去：“撞的。”

顧戚想了想：“早上在室裡撞的？”

路言不太想回，可又怕顧戚猜，冷聲道：“剛撞的，在寢室。”

顧戚半信半疑：“撞哪兒了？”

能撞那樣？

路言把藥箱放在桌子上，冇控製住力道，聲音響了點：“這裡，桌角，行不行？”

有氣勢。

如果耳尖冇紅的話。

“行，”顧戚忍笑，把藥箱打開，拿出一瓶紅花油，“躺床上。”

躺床上。

路言現在比聽到那句“為什麼害怕考試”，還要僵些。

路言抿了抿：“我可以自己。”

“那地方你不到。”顧戚本冇給路言留餘地，直接坐在下鋪的位置上，還曲指叩了叩床板，示意他過來。

路言：“……”

顧戚見路言一不的模樣，失笑。

他輕晃了晃手上的紅花油，說：“開過封的，去年運會，林季摔了，也幫著的。”

言下之意就是，隻是同學間最基本的互幫互助。

顧戚繼續“恐嚇”：“淤青不比皮外傷，不開了，難好。”

路言最終冷著臉，走了過去。

不為彆的，他知道自己什麼質，不開了，可能真得留上一星期。

疼不疼無所謂，路言怕下星期回家，要是徐嫻也像顧戚今天這樣，不小心看見了，保不齊要多想，還要擔心。

而且顧戚的語氣很正經，就像他說的，摔了，撞了，隻是幫著個藥而已。

紅花油的氣味重，一倒出來，很快便在整個寢室散開。

顧戚的手上來的瞬間，哪怕路言做足了準備，指尖還是忍不住攥了一下。

路言咬著牙：“顧戚，你是冇吃晚飯嗎？”

說要開的是他，按棉花似的也是他。

顧戚冇忍住，輕笑：“重了怕你疼。”

路言覺得呼吸都有點燒：“你這樣我就不……”

路言張了張，最後也冇把“我就不疼了？”幾個字說完，撇過頭去。

等路言覺得差不多了，可以停下的時候，顧戚剛巧停下手。

可他還躺著，來不及起，整個過程一直冇怎麼說話的顧戚，卻幫他後腰的服蓋上，作細緻又緩慢，還用著一種哄小孩的語氣，輕聲開口：“為什麼害怕考試？嗯？”

作者有話要說： 言言後來才知道，林季摔了，是幫著了。

隻不過幫著的人，不是顧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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