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魔君吵架吵了三千年后,他終于決定離婚。
年下
天上地下,什麼事最尷尬?
職場遇前夫。
城隍小仙戰戰兢兢:“尊、尊者您認識魔君?”
“嗯,”他溫和地道,“那是我前夫。”
“還沒真離呢,著什麼急啊。”白骨累累的戰場上前夫哥抬眸冷笑,“現在頂多算分居。”
他是至惡的阿修羅,他是佛前的一盞燈。
他不需要他照亮的安穩前路,他也不再能看顧他的孤獨。
他將傷痕掩夜,他將心火細熬煎。
不解風的冷酷魔君x風萬種的貴人。
因為結婚太久,是三界六道最擅長吵架的兩位神仙。
HE.
第1章
團著金的祥云之下,赤地千里,白骨蔽野,惡靈彌漫。
東土的世已持續了二百三十年。諸侯紛爭不絕,百姓流離失所,千萬將士俱化作戰場上的冤魂,還未接近,便能聽見腥氣中的慘嚎,訴說著生生世世都不得回的冤苦。
城隍戰戰兢兢地跟在折尊者后半步,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
他所掌只是這一小片土地,是因頂頭上司臨時有事,才吩咐他來迎接從西天妙境下凡來的欽差大臣,啊不,是佛前尊者。這位尊者據說乃是彌勒佛祖蓮花寶座前的一盞長明燈,因從彌勒飛升之時便侍從側,日日聽佛祖講經說法,自己開悟了造化,乃修得了大道,為眾生之上、羅漢之下的一名慈悲尊者。此時城隍眼看去,這位尊者兩袖翩翩,長發如墨,眉目綽約,眸澄凈,真是比仙人還要仙人,比菩薩還要菩薩的模樣。
據說他的燈火,可以化一切惡業,了一切煩惱,解一切塵障。西天既派了他來,那便說明東土的劫數應當到了頭了,氣運流轉,眾生也不必再苦了……
“此的惡靈,多得不尋常。”
尊者突然發了話,令城隍惶然一驚,“啊!這,這或許是因魔君來了……前些日子魔君鎮了東海那頭,一路便行到了此,不過小人擔心,魔君下凡日久,尊會不會不住……”
“你擔心他?”尊者清冷地笑了笑,“他可是阿修羅一族的末裔,懲邪鎮惡,法力無邊。”
這話應當是句恭維,但城隍聽耳里,卻咀嚼出幾分酸味,不敢輕易應和了。阿修羅一族近萬年前曾遭屠戮,滿門殄滅殆盡,只剩下這一位魔君,據說是佛祖出言留下了他的命。阿修羅雖生嗜好殺,不拘管,但意志強悍,能鎮住俗世妖邪,這一位碩果僅存的阿修羅魔君,便時常被外派下凡,收服惡靈,也算是報答佛祖當年救他一命的因果。
折尊者是親炙佛門的佛弟子,而魔君頂多是給佛祖打工的,尊者瞧不上他也是自然。城隍咂著,又彎著腰道:“是,是,何況如今尊者也來了,小人也總算能安心了……”
尊者卻不再接話。原來兩人駕云只片刻,已到了戰場上方,此刻殘旗半卷,風烈烈,只幾名斷手斷腳的士兵滿面哀戚地行走在尸山海之中。不遠有幾座簡陋的營帳,帳前是燒剩的篝火,帳邊還掛著幾柄斷裂的長矛。
尊者從云端一躍而下,便踏著輕飄飄的步子踩上了人間的地面。活著的人看不見他,但死了的靈魂一時全都張開了森森的眼,瞪視著這位看上去出塵不染的無神仙。他的袖底輕輕散出飄香的煙,離得近的死魂聞見了,表漸漸變得迷茫。
城隍覺得害怕,忍不住往尊者的袍角邊挨得更近。走得快了,卻險些撞上尊者的背,“哎喲”了一聲。
“你這活計,干得不怎麼樣啊。”
城隍懵了,這話是剛剛尊者說出來的嗎?
他探出頭去,卻見營帳中正巧走出一人,那人直起,竟比尊者還高出半個頭,臉上戴一副猙獰的惡鬼面,上披著跡斑斑的鎖子甲,一手擱在腰間的刀上,還散發出死人的腥味。
這人他認識,就是魔君末悟。據說男阿修羅個個面貌丑陋,從出生就習慣了戴面的;不過魔君之所以戴那通靈面,主要是因為戰場上惡鬼太多,能嚇一個先算一個。
也是因了面遮擋,城隍瞧不見魔君的表。只見他繃的肩膀像是松弛了一些,五指在刀柄上張了張又握,站立得沒了正形,隔著面發出一聲嗤笑:“但凡你不來礙事,我已經干完了。”
尊者說:“二百三十年零八個月五天,我可一個字都不敢礙你的事。”
魔君說:“記那麼清楚,回去好打我小報告麼?”
“哪敢呀。”尊者忽然笑了,這一笑竟百橫生,城隍恍惚如見西天的妙花都從半空紛紛而降,落進尊者那漣漪輕綻的眼里,“男人,不行就是不行嘛,你跟我逞什麼能。”
空氣剎時寂靜。
只有呼啦啦的大風,含著味道拂過了殘。魔君那掩在面底下的眼神愈加地深冷,一錯也不錯地凝注著著白翩翩的佛弟子,似乎還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城隍覺得自己有義務站出來緩和一下氣氛,于是他抖抖索索地站出來了,還強拉出一個笑,“哎呀,真是巧了,原來尊、尊者,您認識魔君啊?”
“嗯。”尊者轉頭看他一眼,溫和地道,“他是我前夫。”
城隍差點平地摔下去。
“還沒真離呢,著什麼急啊。”魔君卻抬眸冷笑,惡鬼面像藏住了許多的,“現在頂多算分居。”
第2章
“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
折笑起來,聲音溫溫地,勸導一般。
“你說什麼?”末悟卻歪著腦袋,若不是那一副鬼面,這作甚至有幾分孩似的天真,“你說我放不下你?那是誰還一直占著我的房子?”
折一咬牙,“那房子在西天上,你一個阿修羅,要它做什麼?養鳥麼?”
“是啊,”末悟大咧咧地說,“養的就是你啊,你這只金雀兒。”
“我不是雀兒,我是一盞燈!”
“哼。”末悟道,“你不就是彌勒老兒跟前的一只小雀兒,天只會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到飛來飛去地說我的壞話,打我的小報告?三千年,你倒是也不煩啊?”
折難得被他激出了幾分氣,連面都泛了紅,一雙桃花眼里波流,倒比方才更多了幾分生機一般。按說他和末悟吵架吵了三千年了,理當神閑氣定,伺機而,但或許是因這中間又有二百三十年未曾見面,吵架的技巧都生疏,才導致自己一時失察,輸了先手。
他捋順了呼吸,一板一眼地道:“煩啊,這擱誰誰不煩,所以才要和離嘛,各自去尋各自的歡喜,你說好不好?”
說著他便轉要走,卻聽見后人的譏誚:“好是自然好,但這一回公事歸公事,你總不能翹班兒了。辦完了公事,你再去尋你的歡喜也不遲嘛。”
折臉驀地通紅,轉頭,便見城隍低頭專心拿腳趾摳地,好像是為了給他留下點最后的面子。折覺得不可思議,他,福澤深厚的佛弟子,聽了多機鋒論議,學了多經義辯難,竟然破天荒地吵不過他的前夫!
他恨恨地正要再開口,魔君的子卻忽然晃了一晃。
夕終于落下了遠山,暗沉沉的夜幕從西方緩慢降落,悲風汩起,零落四野,即將被吞無邊黑暗的怨鬼冤魂們盡皆發出痛的慘呼——
“末悟!”折立刻上前扶住了他,他一手抓住折的雪白襟,下擱在他肩膀,卻突然咳出一團烏黑的塊!
那塊臟了折的衫,又跌落到塵土里去。折只匆匆對城隍說了聲:“守在外面。”便一把掀開了帳簾,小心地將魔君攙了進去。
一了大帳,末悟便甩他的手臂,往臟兮兮的絨毯上“撲通”一聲直直栽倒。
大半晌,他竟都沒再發出一點聲響,直折以為他要死了。
他要是死了,一切興許就好辦了。他們已經分居,也沒有孩子牽累,那座破房子折可以不住,依舊回到佛祖座前去做他的燈。不用再管復雜的解籍手續,西天人心淡漠,也不會有人當他是守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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