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日為兄(十七)
寇秋在自己的房間嗅到了香氣。那香味說不清道不明,卻讓他莫名有些神思不穩。他出了房間,恰巧到來找他的小孩,便隨口問道:“王媽換熏香了?”
夏新霽長而黑的羽睫一搭,複又抬起眸。
“是,”他輕聲說,“我屋子裏的味道也變了。”
寇秋看見他,便想起另一件事來。
“小霽,”他說,“你過來。”
夏新霽跟著他進到了房間,問:“哥哥想說什麼?”
“這有一份文件,”寇秋從公事包中出了文件夾,到他手裏,“你看看,簽了吧。”
夏新霽的眼睫了,翻開了文件。
那是一份財產轉讓說明,寇秋將自己名下的所有份及不產,全都轉移到了他名下。
夏新霽沒有簽,只問:“哥哥這是什麼意思?”
寇老幹部說:“我打算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小孩將筆放下了,擺明的不配合。
寇秋開始頭疼,猶豫了下,才道:“這是你應得的。”
——他才不是夏家人。與這個家真正毫無緣關係的,原本就是自己。真正的繼承人從一開始就應當是夏新霽,只是因為眷著與夏老爺子的親,寇秋才又在這棟宅子裏待了這兩年。
夏新霽不是他的弟弟,他也不是夏新霽的哥哥。兩人分明都心知肚明,只是誰都沒有拆穿罷了。
如今,把夏家還給小孩,寇秋也能落個心安。
夏新霽看著他面上的神,忽然間便明白過來了。他抿了抿,道:“哥是要直接離開夏家麼?”
——離開我?
寇秋微微苦笑了下,直接把這層薄薄的窗戶紙破了,“小霽,你也知道,我們並不是親兄弟。”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直接談到這個問題。哪怕寇秋再怎麼把小孩當自己的崽子疼,他也必須承認,夏新霽和他之間,是沒有任何緣牽絆的。
小孩抿了,一言不發。
“戶口我也遷出來了,”寇秋輕聲道,“小霽之前一直在公司,做的也很出,爺爺要是知道你把公司完全接手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他出手,了自己疼了這麼久的崽子的頭。
“哪怕哥不再是你哥了,也仍舊會來看你的,”寇秋說,“我保證。”
小孩著他,神莫測:“那哥呢?”
“我?”寇秋說,“我就會終投於為人民服務的偉大事業當中吧。”
夏新霽問:“哥要住哪里?”
這一點,寇秋也有事先考慮過,立刻對答如流:“我已經看上了工作地點附近的一套房子,和仲介談過了,能先在那邊租住幾個月。幾個月後......”
他猶豫了下,考慮公務員的現實工資和N市不斷上漲的房價,悲哀地說:“可能就會在附近再找一套房子繼續租吧。”
系統崽子說:【我簡直要哭了。所以我們要一直買不起房子,就在別人的家裏頭暫住嗎?】
寇老幹部:【......嗯。】
系統陷了長久的沉默。寇秋安它:【自力更生,艱苦鬥嘛。】
真的是相當有覺悟了。
夏新霽看了他半晌,這才慢慢把他手中的筆接過來,似是不經意地問:“那哥就準備一個人生活?”
寇秋差點說不是啊我還有系統崽子呢,好在反應快,話都到邊了又順利繞了一個圈:“......對啊。”
他的話前有一個明顯的遲疑,夏新霽的眼裏一下子像是掀起了波濤洶湧的海。他了拳頭,手心裏那枚戒指像是突兀的刺,狠狠地紮進了他心裏。
神智像是被只不知名的大手慢慢拖進混沌裏,寇秋越是聞這香味,便越是覺得昏昏沉沉。他疲乏地拿手指按著太,還沒說些什麼,旁的小孩卻已經看出不妥來,放下檔,上前攙起他的臂膀,低聲道:“哥困了?”
已沒多餘的腦容量去思考更多,他只能勉強嗯了一聲,猛地雙一,差點一頭栽進後人的懷裏。連帶著系統也莫名跟著頭腦發暈,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夏新霽扶著他,慢慢地躺在了床上。
他居高臨下,癡癡地了這人許久,最後,從寇秋的脖子上拆下了暗條紋的領帶,緩緩覆住了他的眼睛。
“我不想聽你說話。”
挲的手指隔著領帶,還能覺到抖的長睫。
“我也不想看你的眼睛。”
他輕聲說:“哥——你會喜歡新的生活的。”
“——我保證。”
與此同時,外面已有人篤篤敲響了房門。進來的人穿了件醫生的白大褂,模樣明又幹練,低聲問:“夏爺,可以開始了?”
夏新霽側過,給他讓了點位置。
“嗯,”他說,“開始吧。”
寇秋這一夜睡得並不好,他彷彿墜了波濤洶湧的海洋,一直在不由己地隨波逐流。眼睛困倦到無法睜開,朦朦朧朧之間,有什麼冰涼的上了他的腳踝,隨即傳來悅耳的鈴鐺的輕響,這聲音讓他想起窗邊懸著的風鈴。
“叮......叮鈴.......叮鈴......”
從腳踝蔓延到小,帶了些力度,慢慢著小肚。與其說是,不如說是帶著想將他吞吃腹的想法一口一口地撕咬,痛自皮下麻麻地泛上來。他哼了聲,那力道便又驟然輕了,重新變回不輕不重的挲。
意識緩慢地回籠。
寇秋低聲哼了聲,覺得這樣的姿勢有些不舒服。他睜開眼,尚且還有些迷蒙,對上一雙漆黑的如同子夜的眼。那眼睛是他看慣的,眼睛的主人也是他無比悉的。
這雙漂亮的不可思議的眼著他,隨即像是含了無盡的愉悅,猛地彎了彎。他的手上拉著一條細細的腳鏈,在手指間把玩著。
“哥,”他輕聲說,“醒了?”
寇秋嗯了聲,接著又聽到了那清脆的鈴鐺聲。那聲音近在咫尺,他向下看去,隨即在自己的腳踝上看到了聲音的來源。
鏈子到了他的腳腕上,繞了一個細細的圈。上頭墜著兩三顆銀鈴鐺,隨著他無意識的作晃著,發出他半夢半醒中聽到的聲音。
寇秋難得有點懵。
他的思維彷彿還未完全清醒,以至於無法理解眼前這究竟是什麼樣的狀況——可小孩的表卻又是無比正常的,含了點害的意味,抬頭看了他一眼,便又飛快地低下頭去。他扯著腳鏈的一端,把鈴鐺晃的叮噹作響。
“哥哥,”他忽然間換了更加撒的稱呼,這稱呼在他上大學之後,便幾乎再沒有用過了,“喜歡我送你的禮麼?”
“是什麼,”寇秋說,“這條腳鏈?”
他手捂住頭,覺得太還在一陣一陣地痛,像是有什麼東西唄生生剝離出來,扔掉了。
【阿崽。】他在心裏低低喚了聲,【阿崽?】
頭腦中沒有任何回應。
寇秋約覺察到了點不對勁,然而他的頭昏昏沉沉,甚至不出一多餘的力氣去思考什麼。夏新霽看上去倒是正常的很,說:“哥哥剛才突然就暈過去了,嚇了我一跳。”
寇秋仍舊捂著頭。小孩頓了頓,地將手覆上來,替他一下下按著太。旁邊的桌上放著藥片和溫開水,已經按照每日要吃的劑量分好了。
寇秋吃下去兩片治頭疼的藥,慢慢覺得神恢復了些。
“還不去上課?”他催促夏新霽,看了眼時間,“我記得你今天下午有課的。”
夏新霽不,說:“我擔心哥哥。”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寇秋推推他,義正言辭,“快點去,好學生不能蹺課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夏新霽顯然拿他的正能量教育毫沒有辦法,只好轉過,慢慢出了房門。都已經走出去了,他又重新折回了頭,趴在門邊上出顆腦袋,叮囑:“那可是我攢了幾個月的錢給哥哥買的禮,哥哥可不能取下來。”
寇秋愣了愣,隨即才想起自己腳腕上的腳鏈,不由得啞然失笑。
“知道了,”他擺擺手,“去吧。哥哥下午去接你放學。”
夏新霽這才一步三回頭,不捨地走了。
寇秋在很久之後再次聽到系統的聲音響起。
系統的機械音聽起來要比往常虛弱的多,道:【阿爸?】
【哎,】寇老幹部應了聲,【你剛剛怎麼沒有聲音了?】
腦中的系統又不說話了。
半晌後,它才說:【阿爸,你還記得任務件是誰嗎?】
寇秋一怔,隨後不由得笑起來。
【你睡糊塗了?】他說,【當然記得,任務件就是......就是......】
他忽然出手,手指上了太。腳腕上的鈴鐺響一片,腦中的回憶像是也隨著這鈴鐺聲一起模糊了。
——是誰來著?
那個名字分明就在邊,卻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甚至連模樣也變了一個模糊的影子。高矮胖瘦通通無法辨認,只剩下黑乎乎的一個虛影留在腦子裏。
系統說:【我也不記得了。】
這本是不應該的事。
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便是為了完任務的;可怎麼任務進行到一半,他們卻把任務對象通通忘得一乾二淨了?!
更何況系統並非是這個世界的存在,怎麼也會到影響?
一人一統面面相覷,心中充滿了茫然。
這特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寇秋:我要當貔貅,下一個世界我一定要當貔貅!!!我不當共產主義繼承人也要當貔貅!!!!!!
夏新霽:o(* ̄︶ ̄*)oo(* ̄︶ ̄*)o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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