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十分鐘後，森林賽場。

石灘上一片七八糟，焦黑的巖在夜幕下發出陣陣青煙。

迪恩開著朱把白機甲巨人“玄冰”撬開，技師艙已經被轟得散碎，所幸技師安全無恙，只是被嚇得夠嗆，出來就了，順著機甲外殼稀里嘩啦的滾了下去。

克萊爾傷極重，迪恩找了塊墊子放在地上，扶他躺在上面。他這狼狽不堪的臉跟往日囂張跋扈的樣子大不相同，迪恩這麼厚道的人心裡都有點忍不住幸災樂禍，但轉念一想他是為保護同伴才落到這樣的，又趕忍住了。

“想笑你就笑吧，”克萊爾嘶啞道，“我都看出來了。”

迪恩闆臉不語。

“你是有個好技師，沒有他你現在能站在這裡？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克萊爾靜了一會兒，又不依不饒道：“你不過是走了狗屎運，找Omega陪你一起上戰場，這種事反正我是做不出來的……”

“有完沒完！”迪恩把巾一摔：“不想治就速度滾走，我也不想伺候你！”

克萊爾猛一吸氣，剛要反相譏，加文提著治療儀過來了：“說什麼呢？”

兩人立刻齊齊閉。

“多大的人了就不能消停點，下一撥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呢。”加文把治療儀塞迪恩手上，指了指克萊爾，簡潔道：“——給他治療。我去看看機甲。”

迪恩變：“還有下一撥人？！”

加文一擺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比賽規定不能帶治療艙，這種治療儀也就初步理下傷口而已。克萊爾口綁了夾板，有氣無力的坐在地上，眼前是一叢劈啪微響的篝火。

迪恩板著臉走來走去的收拾東西，而加文在幾十米遠的地方席地而坐，拿著個平板電腦，聚會神調試機甲玄冰的神栓。

“我說，”克萊爾又管不住自己的了：“到底是誰標記了他？”

這一問可真中迪恩的痛點了，當即怒道：“我不知道！反正不是你！”

“當然不是——你不知道？你整天守小崽似的守著他，只差沒跟著一起上廁所了，結果連他被誰標記了都不知道？”

“不關你的事！”

“切，怎麼不關我的事，一個單的Omega關全Alpha的事。”克萊爾眼珠轉了幾圈，低聲問：“是學校裡的人嗎？”

“……”迪恩不願道：“應該不是。”

“我也覺得不是，學校最強的Alpha都集中在機甲隊了，機甲隊裡沒人的信息素能強到他上那樣的。——難道是軍部？”

“不可能，就算軍部也……”迪恩聲音一頓，面上顯出猶豫之。

克萊爾知道他從小在軍部長大，家裡跟很多軍部將領都有來往，立刻神一振：“有什麼線索嗎？”

“我在想……不不，應該不可能——”

迪恩還在遲疑，克萊爾卻心急的一個勁催促。半晌迪恩終於忍不住了，遲疑道：“……據說那天皇帝陛下往學校裡來了一趟……”

兩人面面相覷，半晌克萊爾撲哧一聲笑出來。

迪恩似乎也覺得荒謬，笑著搖搖頭不說話了。半晌後克萊爾扶著山巖搖搖晃晃站起，著遠加文的背影，終於心一橫，說：“猜來猜去也沒個結果，我自己去問他！”

迪恩知道問也問不出來，但樂見敵吃癟，遂大力鼓勵：“沒錯，去問！去問！”

克萊爾走兩步兩聲，好不容易挨到加文後，只見他形直、眼神冷漠，正聚會神的盯著平板電腦，手下敲打出無數複雜的公式和指令。

一把電弧長刀斜在邊的石裡，夜風捲過刀刃，發出聲聲嗚咽。

不知為何克萊爾有點氣怯，出口便先換了個話題：“——玄冰怎麼樣？”

白巨人躺在不遠的石灘上，鎧甲破爛，全煙灰，斷裂的電線從關節和頸部出來，不時發閃出一道道細微的電花。

“現在工不夠，機械損傷沒法修理。”加文在作屏上畫一個複雜的線路圖，漫不經心道：“我先幫你調試好神栓，讓它重新啟了再說……這兩天先別戰鬥了，等走出森林後你再去找專業技師好好維修吧。”

克萊爾遲疑片刻，佯裝鎮定的坐到他邊，眼睛斜斜覷。

加文無於衷。

“咳，”克萊爾清清嗓子，話臨出口突然又改了：“——你剛才說還會來下一撥人……”

“綁匪。”

“對對，綁匪。你知道他們是從哪來的不？星系軍校？”

加文默不作聲。

“據說他們校長戴納不是個好人，每次都跟我們爭奪聯賽冠軍，今年輸紅眼了想出這麼個餿主意，竟然敢跟小爺玩賴！”克萊爾狠狠一搥地，怒道：“要不是火力跟不上，小爺一定揍得他媽都認不出來！”

這話充分顯示出了Alpha的某種雄本能：我是Alpha所以我最厲害，如果我輸了，那一定是外部條件作祟，技不如人這四個字肯定是從來不存在的。

加文心中不以為然，面兒上倒沒顯出來，只把平板電腦一關，抓起長刀向機甲玄冰走去。

“你幹什麼？”克萊爾警覺問：“這就修完了？”

加文頭也不回：“嗯。”

他停下腳步，站在鋼鐵巨人龐大的頭顱前，手掌抓著鋒利的刀刃。鮮從握的拳頭中一滴滴掉下來，流進機甲頭部的某個凹槽中，那是理神栓的對外接口。

隨即接口有道亮閃過，繼而鮮盡數沒，很快被吸得乾乾淨淨。

克萊爾此時滿肚子年心事，也沒想到要上前來查看。他著火堆後加文孤拔的影，翻來覆去唸了好久的話終於再忍不住，輕輕試探道：“加文，我有句話想問你——”

“不是學校也不是軍部。”加文頭也不回，嘲道：“大敵當前局勢不明，你倆倒有心猜那有的沒的，也算是心理素質過了啊。”

“……！”

克萊爾當即大窘，做夢也沒想到加文耳力竟然如此敏銳，隔著那麼遠距離都把他和迪恩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而且面上表還一不！

“我——我只是——”

“早點睡吧，明天起來還趕路呢。”加文提刀轉，和克萊爾肩而過，臉上似有一淡淡的調侃一閃而過。

“我只是……”克萊爾尷尬的僵在了原地。

其實肩的剎那間他想抓住加文的手，但不知為何又沒敢。比起第一次見面時，加文似乎改變了不，有種無形的氣勢從他上由而外散發出來，將周圍人心裡那點唐突之意都得不敢冒頭。

那是什麼氣勢？克萊爾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那是迪恩，他也許會覺得是裝腔作勢、拿喬拿調，完全不值得一懼。然而換作加文，不知為何就不同了。

他皺眉琢磨了一會，終究年輕浮躁，煩悶的扯過毯子睡去了。

加文修機甲、治傷員，整戈待旦只等天明，卻不知皇帝在寢宮裡挨了一發天雷，險些魂飛魄散。

“你說什麼——？！”海因里希難以置信問，“你們幹什麼去了——？！”

刀疤男以為他震怒於一隊軍部特工卻打不過幾個軍校生，忙低頭請罪：“陛下息怒，弟兄們只是驕兵輕敵，並不是真……接到戴納校長命令後我們就立刻出了兩艘武裝飛艇，誰知皇家軍校報上來的參賽選手名單做了假，有個武裝技師能用神從外部控制C級機甲……”

“……B組趕去製服駕駛機甲'玄冰'的那一隊選手，本來都勝利在了，誰知'朱'那一隊突然殺了個回援——”刀疤男頓了頓，苦道：“那個武裝技師把四五個兄弟打得落花流水，我剛想帶人下去反撲，誰知見了面才發現他是……”

海因里希太突突跳，不分青紅皂白白問：“誰讓你們聽戴納命令的？！戴納啥時候你們頭了？！”

刀疤臉怒問：“不是陛下您嗎？！上次在書房，戴納問怎麼手腳讓皇家軍校第一關就輸，您說'你自己去想辦法'。戴納又問能藉幾個人使使嗎，您指著我說'那你們幾個有空就配合下吧'……”

海因里希張大，半晌記起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但天地良心，海因里希每天大小事務上百件，輒千萬大軍移、億萬資金進出，隨口說的幾句話哪能一一都記得？雖說正經國務都有智囊團從旁協助，但機甲聯賽這個是下黑手，連心腹親信都不知道的，就算說錯了又有誰能提醒他？

戴納也是個混球，皇帝只說手下配合，戴納就敢明堂正道的擺架子指揮軍部特工！他媽的他以為自己是誰！

皇帝一腔怒火頓時發到了戴納上，又追究底問：“我什麼時候說的這話？”

刀疤臉想了想：“上週五凌晨三點左右，軍部散會的時候吧。”

“朕那時都睡著了！”海因里希登時又找到了理由，暴怒道：“給個棒槌就當真！選擇失聰！整天你們整頓務怎麼都聽不見？！凌晨三點說的話偏就記得那麼牢啊？！”

刀疤臉捂耳逃竄，直奔到書房外去躲著。半晌看皇帝怒氣沒那麼盛了，才一步步慢慢蠕回來。

“留下把柄給皇家軍校沒？”皇帝餘怒未消，問：“還有人呢，一隊軍部特工都沒把人抓回來？”

這話不問還好，一問刀疤男頓時苦不迭：“陛下啊您知道皇家軍校把誰放出來參賽了嗎？那個技師啊！那個被你標記了的技師啊！哎喲那味道一聞我都了，偏偏人還沖在最前面，看到他我都恨不得再溜得更快點……”

皇帝什麼都聽不到了。

皇帝只覺五雷轟頂，眼前一陣陣發黑。

“那……那人長什麼樣？”海因里希抱著最後一希問。

“黑燈瞎火的我實在沒看清，當時也來不及細看。不過說真的廓很像西利亞元帥，整個跟年版似的，乍一看可唬人了。”刀疤男想了想，八卦道：“那真是陛下你標記的嗎，面對元帥那張臉您怎麼下得了口啊？”

皇帝：“……”

皇帝的最後一希也被無摧毀了。

“你們怎麼就去了……”海因里希恍惚道，“戴納你們去你們就去了……”

堂堂皇帝儼然一副跑了老婆的絕模樣，刀疤男揣揣看著，片刻後試探問：“要不我現在再帶他們去一次，把皇家軍校那幾個學生宰了滅口？陛下您標記的那個Omega也跑不了，哥幾個把軍部英全捎上，保證今晚就幫您把人綁回來……”

“你快給我閉了！”皇帝當即怒吼，順手抓起文件劈頭蓋臉扔過去。

這次行是戴納指揮不當，軍部英各自為政，一群驕兵遇上了戰鬥力表的西利亞，被打得落花流水也不奇怪。但如果皇帝親自坐鎮指揮、軍部英傾囊而出，那別說幾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小屁孩子軍校生了，把西利亞本人五花大綁弄回來塞床上也不在話下。

——問題是然後呢？

就算他用這種方法拿到凰了，西利亞能善罷甘休？

西利亞現在不知道凰的重要，他參賽應該是艾德娜那老人攛掇，用的肯定是“要打敗星系軍校”這個理由，所以皇帝和軍校的種種爭鬥他是不知道的。

而且這次行軍部沒有留下證據，西利亞不知道綁匪到底是什麼來頭，萬一最終東窗事發，把責任往戴納頭上一推三作五也就完了。

但現在的況是，如果軍部真的撕破臉皮跟皇家軍校幹上了，那麼不用艾德娜挑撥，西利亞自己都能發現皇帝在此次事件中扮演的不彩角——這還是輕的，萬一他對凰起了疑心，進而發現自己在駕駛艙裡的可怎麼辦？

到時候怎麼解釋？ “加文我你，因為你就是駕駛艙裡的這個元帥”還是“加文我你，但駕駛艙裡這個我一樣也”？ ！

不論哪樣都是妥妥要出局的節奏吧！

皇帝簡直怒從心頭起，心裡把擅自行的戴納和騙西利亞出賽的艾德娜罵了個臭頭。然而這時再罵也晚了，西利亞已經和軍部的人正面遇上並起了疑心，還有什麼補救的措施？

“……還還還還是殺人滅口吧……”刀疤臉哆哆嗦嗦建議：“把戴納抓來一刀殺了，就說全都是他幹的……”

海因里希心說好主意，恨不得立刻就這麼做了！但機甲凰沒到手，還沒解剖，只能勉強忍下砍了戴納祖宗十八代的衝，搖頭道：“不行，現在不是手的時候。”

“那——”

“再想手也得等決賽再說，不然太假。”海因里希頓了頓，突然認真道：“現在最重要的是維護皇帝英明神武的形象，必須想個辦法在那些選手面前把朕摘出來。其實朕有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