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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鬼》第4章

桑陌被問得窘迫,扭頭答道:「我又不是子,穿什麼都一樣,換什麼裳?」

「你也在等人。」

執拗地攔在桑陌面前,眼,能在後宮中立足的子絕非空有一副容貌。半晌,桑陌側一步,自邊繞過:「我在等你呀,妝妃娘娘。」

背後是子剎時變作鐵青的面孔。

一腳進家門,就瞧見有人正在他慣常躺著的臥榻上大大咧咧地歪著,榻旁還置了一張小矮幾,矮幾上擺著個小磁碟,瓷碟裡擱著的是核桃。核桃殼七零八落撒了一地,幾隻墨羽的夜正用爪子低頭專心致志地在碎屑裡翻撿著。那人悠閒安適得好似真把這裡當作了他冥府的後花園,一邊剝著手裡的核桃,一邊瞇起眼睛對桑陌笑:「回來了?」

近些天來,他的子轉得古怪,冷言冷語了,輕聲細語倒多了,也不再追問刑天的下落,只是夜夜到桑陌房中替他換藥。桑陌拒絕,他堅持,以法制止他不停掙扎的四肢,用藥膏將他全傷痕細細塗抹。沾著藥膏的指尖好似也被施了過之先是清涼而後越顯灼熱,朦朧中彷彿回到過去冷宮之中彼此相依相靠的時。桑陌眼去打量前的他,只看到他低低垂下的眼瞼和抿一線的角。正看得愣怔的時候,他忽然狡猾地抬頭,四目相對,還是他率先笑開:「想和我做?」桑陌默不做聲地別開眼睛。

空華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淡,在桑陌經過時,起抓住了他的手腕,想起他的傷,又忙鬆開,不依不饒地牽住了他的袖:「正好,不一起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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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鬼魅,屬,不宜久浴日,您請便。」

「核桃是南風給你留的,不嘗嘗?」

自他手中接過瓷碟,桑陌瞥了一眼地上的碎屑:「等他回來,我當著他的面吃。」

垂頭低歎一聲,空華仰起臉,不再尋找別的藉口:「我想和你說說話。」

從前一直到現在,自七歲那年進那扇紅得刺眼的大紅宮門起,始終是匍匐在地上被這個高貴尊崇的男人俯視著,卻從未像現在這樣反被他仰。三百年前的那張俊面孔近在咫尺,劍眉星目,高鼻薄,天生的龍之姿。無論過去抑或現下,不曾有毫改變。晉王則昀、冥主空華,都是這般的笑,這般的說話,這般的不願輕易放過他。

藉由袖的牽引,被一步步帶向這個神殷切的男人。手裡的瓷碟慢慢傾斜,裡面的核桃眼看就要掉落,於是他的手掌便理所當然地覆上來,帶著灼熱的溫度。

「小心。」他說。黑的眼瞳深重似夜間的明湖,一不留神就要被著失足掉進裡頭,再也無力自拔,「你恨我。」

桑陌毫不客氣地點頭。

是早已預料到的回答,這只艷鬼才不會費心思來哄他。空華頓了頓,道:「從前都是別人跟我說話,沒有人來聽我說。」

見桑陌張想說什麼,空華站起,從碟中拈起一瓣核桃塞進他的裡。指上一陣輕微的刺痛,艷鬼正瞪著他。還是看他張牙舞爪的樣子更順眼些,拇指繼續不怕死地弄著他的,在他出森森的白牙時又急速撤回,艷鬼眼中的小火苗躥得更高,空華無辜地眨眨眼:「我說完就放你走,絕不迫你。」他的口氣裡倒有些哄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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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不是我的事,是天界的那位勖揚天君。」

居住於天崇山頂的勖揚君,天界聞名的高傲子,冷淡不近人淡漠得彷彿沒有七六慾。這樣一個獨步天庭的人,某日居然闖進了他森幽暗的地府,在濁水滔滔的忘川中失了神。

「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空華拉著桑陌在榻上坐下,彷彿是與好友在分一樁樂事。艷鬼因跌坐在他膝頭而不滿,空華乾脆將他樓進懷裡,任憑他掙

端坐於冥府深千年,除了這一件,從未有任何事讓他留下深刻印象。那位銀髮紫衫的天君傲然立於幽冥殿上,手中長劍的劍尖不巧正落在自己的頭。他是來找人的,即便還是一副目中無人的倨傲模樣,可是散落額前的髮和微紅的眼圈還是洩了天機,原來不沾半點塵世煙火的天君亦會為所惱,亦有無可奈何,可惜對他要找的人,冥府也無能為力。

「後來,他一直在等。」眼睜睜看著所之人一次又一次力枯竭而後再投胎轉世,不知他心中是作何想。冷冷心的人,居然會為一個侍從想要耗盡所有修為,只為能與他再渡幾番人間寒暑,這一顆執著之心不知該說是癡還是傻,長久空空的心卻因這一幕而生出幾,有些羨慕,有些……嫉妒。

撇開這些雜思,空華寵溺地摟著桑陌,口氣悠然:「如若是我,斷不會拖延這麼久。」

懷裡的人停止了作,空華口氣依舊不變:「千年後再彌補,未免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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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現在就把噬心的解藥給我。」艷鬼轉過臉來看他,角邊掛著戒心和算計。

空華認真地看著他灰的眼眸:「除了噬心的解藥,仙丹、法寶,或者來世的富貴權勢……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答應。」

桑陌的笑越發得意,紅詭異地勾起:「那麼,如果我說,我要刑天呢?」

空華無言以對。

「哈……」翻坐在他腰間,帶著妖笑容的艷鬼緩緩俯下。空華察覺他的氣息過自己的臉,落到了耳邊,呵氣如蘭,「你說的那位天君,我也見過。還有他的人,我差點勾引了他。」

那是一個長相清秀的男子,在村中的私塾中做了一個脾氣溫和的教書先生。起先看中的是他的樣貌,瘦了些,但總比一臉鬍渣得出油的屠夫土匪來得好。沒想到,還沒到他面前,就被匿在他額上的龍印驚得差點魂飛魄散。倒是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悄悄地躲在牆邊看他,藉著風聲聽到了那位天地間最尊貴無匹的天君的名字,聽到了所謂的癡和鄙棄,彷彿看到又一個自己。

「我後來在一個小村莊外面看見了他,那位天君。」那時候,好脾氣的教書先生已經迴轉世,而驕傲的天君則在他降生的村落外徘徊,「我知道他在怕什麼,但是還不夠。」

於是連鬼眾都不甚看得起的艷鬼囂張地出現在天君面前,取笑,嘲諷他,激怒他,肆無忌憚得好似是在送死,直到那位冷若冰霜的天君惱怒。

「我要看他傷心,看他後悔,看他痛不生!」袖過,瓷碟在地上摔做了八瓣,夜銜著核桃撲翅飛走。

空華攬著桑陌的腰,艷鬼尖尖的指尖穿破了黑一直扎進他的肩頭:「其實,你想看的人是我。」

桑陌著氣不再答話,空華地拍著他的背:「對不起。」

依舊只是靜默,慢慢地,桑陌撐起,臉上已恢復了平靜:「你說,我要什麼都可以?」

「是。」

「如果我要你每年冬至都為我燒一份供奉呢?」

與仙丹、法相比,這個要求實在微不足道,空華皺起眉頭不知該如何作答。

桑陌翹起角,離開了他的懷抱:「或許以後,那個教書先生會原諒天君,他是個好人。可我不是,我是個臣,臣的氣量都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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