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干嘛呢？”

霍行舟一進屋就發現行撅著屁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走過去把人拽起來圈在懷里：“找什麼呢？”

行在他懷里待了兩秒鐘不到就要出來,“我找你的大學通知書,不知道被我放到哪兒去了，你看到了嗎？”

“你這幾天不是天天抱著睡覺嗎？”霍行舟一想到他天天寶貝似的抱著那個錄取通知書，好像是他費盡千辛萬苦考上的一樣。

行微微紅了下臉，咳了聲說：“也沒……沒有天天吧。”

霍行舟“聲淚俱下”的控訴：“怎麼沒有,收到的那天你就開始抱著了,也不抱我了，我還不如一張通知書。”

行小聲說：“我太開心了嘛……你別吃醋。”

霍行舟冷哼了聲松開他，轉打開柜,找了兩件服出來，招呼他換服。

行疑：“啊？我們要出門嗎？”

他偏頭看了眼窗外，這會天都快黑了，而且爸媽也還沒回來,沒聽說過要出去吃飯什麼的呀。

霍行舟說：“跟我出去買點東西，快換,我在樓下等你。”

“可是通知書……”行實在想不起他把通知書扔在哪兒了,他記得自己昨天晚上睡覺前，放在枕頭下面了，可是剛才全部找了，都沒有。

要是沒有通知書，那他不是白考了。

霍行舟沉默半晌，認輸的從柜里出通知書朝他晃了兩下,行要過去拿，被他揚高了手怎麼也夠不著。

“看見沒，在這兒好好的，但是從今天開始你不準看它了，看我。”霍行舟說完，把通知書往柜上方一扔，“快換服！”

行悶悶的“哦”了一聲，在他咬牙切齒的視線下，不不愿的換服，小聲嘟囔：“我就是高興嘛，醋。”

“……”霍行舟見他委屈的小聲念叨，無奈的又從柜上撈下來，塞到他懷里，“這下行了？”

行抬頭一笑，小心的把通知書放在枕頭底下，心想你才不知道我高興什麼呢，你就知道吃醋，跟一張紙吃醋。

**

行換完服下來，霍行舟正好掛掉電話，站在門口回頭，客廳里明亮的燈下，他忽然就想起了他剛來二中的那天。

一眨眼都過去一年了。

“你跟誰打電話呢？”行問。

“推銷的，那咱們走？”

行點點頭，外頭的天已經差不多全黑了，啟明星遙遙的掛在天上，還有一個閃著燈路過的飛機。

兩人沒有打車，沿著盤山路慢慢向下走，七月的晚風都帶著一悶熱的氣，但因為在半山，反倒帶著一清新的草葉香。

時很慢很慢，卻很舒適，行不自覺的握了霍行舟的手指，深吸了口氣。

腔里立刻被灌滿了山間清的空氣，耳邊有細細的蟲鳴聲，還有風扇草葉的聲音，一切都好的有些虛幻。

行耳朵恢復聽力到現在，有時候還會覺得不大真實，不敢置信自己真的聽見了。

他真能那麼幸運嗎。

行腦海里七八糟的想著，結果等他再一回過神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彩的燈泡綿延數十米，在路兩旁像是指路的明燈一般，在樹干上繞了一圈再前行，像是黑夜里的一顆顆小螢火蟲。

螢火蟲的盡頭，聚集在一起，擁抱出九個字：小寶貝，生日快樂。

行呆了，眼眶瞬間了，又酸又嗆的覆蓋上一層霧氣，遮的看不清字。

“這……這是……”行著聲音，側頭去看霍行舟。

霍行舟將他攬進懷里，低頭親了他一下，著聲音說：“你以前的生日我沒有陪你，今后的每一個生日我都陪你，好不好？”

行還沉浸在驚喜里沒回過神，呆呆的指著燈牌問，“這些……是你弄的嗎？”

霍行舟抵著他的額頭笑：“是啊，你午睡的時候我跑出來弄的，又怕你醒，手忙腳的弄完了又跑回家，搞得一汗。”

“謝謝。”行他的臉，那上面的汗水早就沒有了，可他就是覺得好像還能看見。

“走，過去看看。”霍行舟牽著他的手，走到燈牌那里，今天晚上說出差不在的霍家爸媽竟然都在這里。

桌子上擺著一個巨大的蛋糕，旁邊放了一大堆禮盒，大大小小的全部都用緞帶綁著，再往后便是濃濃夜了。

燈下，有些飛蟲一繞一繞的，霍家爸媽正在說著什麼，離得遠他沒聽見，但看得見他們在笑，一個個的在擺著東西。

兩人走過去。

霍行舟松開手，喊了聲：“爸媽。”

行的不知道說什麼，微微哽咽的喊：“爸爸、媽媽。”

伍素妍“嗨呀”一聲，走過來他的頭，像是對自己親生兒子一樣，笑瞇瞇的說：“怎麼還哭了呢，過生日可不許哭！”

行忙不迭干眼淚，用力點頭：“嗯！”

空曠的半山腰，連綿數十米的彩燈和燈牌，滿地的禮和桌上巨大的蛋糕，寫著祝他生日快樂。

遙遠的山下，像是有人把萬千星攏在一起，捧出的十八歲生日快樂。

行從來沒有過過生日，也不知道生日能玩出什麼花樣，最多就是馮佳那樣，幾個朋友出去吃飯聚餐。

他沒想到自己過的第一個生日竟然能這麼驚天地，這也太……太破費了。

“媽媽……其實不用……不用那麼麻煩的。”行有些無措，他總覺得霍家爸媽對他太好了，好到他會覺得是不是上天都會嫉妒。

有一天會收走這得來不易的幸福。

如果是這樣，那他寧愿他們不要對自己這麼好，一般般……一般般就好了，不要這麼寵他了。

行正不安，手腕忽然被人攥住了，他一愣，抬頭去看霍行舟，輕微掙扎了下。

“不舒服？”霍行舟看著他剛剛還紅潤，突然一下子蒼白的臉，抬手去他額頭，“頭疼嗎？”

行搖頭，小聲說：“不是……”

“那是怎麼了？”

今天晚上的布置，他和爸媽前幾天就開始商量了，還把陸清和馮佳他們幾個拖出來幫忙弄，有些簡單了……

他想給他一個難忘的十八歲，讓他以后哪怕八十歲了想起來，也覺得歷歷在目。

“你是不是不喜歡……”霍行舟頭一回有些不自信了，遲疑的說：“我沒給別人過過生日，想給你個驚喜，就沒有提前問你喜歡什麼，下次我一……”

霍行舟一呆。

行剛剛……趁著爸媽轉過去弄燈的時候，踮腳親了他一下？

“我不是……不是不喜歡，就是覺得……”行咬咬，小心翼翼的拉住他的手，眸瞥了爸媽一眼，又收回來，小聲說：“我怕有一天你……你不對我好了，我肯定很難過的，還不如……不如你一開始就不要對我那麼好。”

霍行舟心尖一，旁若無人的把他抱進懷里：“傻不傻，我一輩子都會對你好的。”

行不安的心被下大半，伍素妍輕咳了聲打斷兩人的擁抱，提醒他們先過來許愿，待會再抱。

行紅了下臉從霍行舟懷里出來，深吸了口氣走到桌邊，霍爸爸點燃蛋糕上的蠟燭，火映在每個人的臉上，被偶爾的小風吹的一。

伍素妍和霍行舟開始唱生日歌，霍葉山微笑的跟著拍子拍了幾下手，結束的時候，行閉上眼悄悄在心里許了一個愿。

片刻。

他睜開眼，然后一口氣吹滅了蠟燭，三人一起說：“行，十八歲生日快樂。”

行才剛忍下的眼淚又想往外掉，好不容易才憋回去，笑著說：“謝謝。”

霍葉山從蛋糕上拿掉蠟燭，霍行舟從桌上拿起蛋糕刀，握著行的手，一起切下了這個蛋糕的第一塊。

他的十八歲，他人生的。

行切了第一塊，端過去給霍葉山，雙手捧著：“爸爸，吃蛋糕。”

第二塊，捧給了伍素妍，“媽媽，吃蛋糕。”

兩人笑著接過去，盡管霍葉山不吃甜，卻還是挖了一勺吃了，行心口又酸又疼，他想起自己曾經滿心滿眼的捧著蛋糕，卻被摔進下水道。

他還記得蛋糕被雨水沖刷的軌跡，甚至還能記得蛋糕盒四分五裂的樣子，雨水混著眼淚，嘗不出什麼味，可就是莫名讓人覺得又酸又苦。

這次，他沒有被拒絕。

他攥著手，又切了一塊給霍行舟，依然是雙手捧著，“行舟，吃蛋糕。”

霍行舟接過來，挖了一勺卻沒給自己，反而遞到了他的邊，以口型說：“老婆，吃蛋糕。”

行心尖一，側頭看了霍家爸媽一眼，才將這一勺蛋糕吃下去，“謝謝。”

“甜嗎？”霍行舟問。

行點頭：“嗯。”

這里是在半山，地方并不算很大，剛才他悄悄打量過，地上堆了十八個禮盒，他想起霍行舟那次給自己寫的十八封信，忽然明白了。

伍素妍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喊了他的名字，行轉過頭，又被握住手，接著又握起霍行舟的手。

伍素妍說：“行，我只做過霍行舟的媽媽，和他的相模式你很了解了，如果有什麼地方我做的不好，你不要介意，盡管告訴我。”

行惶恐極了，忙說：“您對我很好。”

伍素妍嗯了聲，又說：“不管從前你經歷過什麼，就全部忘了吧，現在你有家了，以后你還會和霍行舟有另一個家，終將離我們的羽翼，去走完自己的人生。”

行看著疊在一起的三只手，點頭。

“我把這個不完，但是會用生命來你的、我的兒子，給你了。”伍素妍看著他，頭一回不是用慈笑鬧的語氣，而是鄭重的，像一個母親那樣，握著兩人的手。

行也鄭重點頭，一字一頓的說：“我握了。”

霍行舟一反常態，哪怕被伍素妍這麼個嫁閨似的做派都沒開口，今天晚上是他們要給行的驚喜，自己委屈就委屈點兒吧。

行深吸了口氣，仰頭試圖讓眼淚回去，但他忽然看見天已經全黑了，沉沉夜里，慢慢挑起燦爛星河。

以前他很怕黑，但是現在他手里握著最炙熱的明，什麼黑暗他都不再怕了。

他有家。

他還有霍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