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太像融化的糖，空氣裡都是淡淡的甜香。

兩人坐在沙發上講話，有營養的，冇營養的，雜七雜八，瑣碎平常。

程又年衝了杯速溶咖啡，重新落座時，說：“現在可以跟我講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吧？”

昭夕盤坐在沙發上，細細思索：“讓我想想從哪兒開始說起。”

“就從你離開塔裡木那天說起吧。”

程又年捧著熱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一夜未眠，整個上午都忙著和兩位娛記籌備，此刻無比疲倦。

但還不到睡的時候。

他凝神聽，即便昭夕所說他已從娛記口中瞭解得差不多，但站在的角度，他重新聽了一遍事態進展。

時有生氣憤慨，揚手氣咻咻的，程又年便拉下的手，握在手心便冇再鬆開。

“你都不知道爺爺讓我跪下的時候，我心都要碎——”

某個瞬間，昭夕忽然噤聲。

原因是抱怨到一半，忽然回頭，才發現程又年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一怔。

落地窗的窗簾並未合上，一地盛放的日。

他的麵容也沉浸在線裡，眉心微微蹙著，想來是日刺眼。

昭夕悄悄地起，走到窗邊拉上了窗簾，又躡手躡腳回到沙發旁。

程又年素來整潔，哪怕平日在項目上，也是工裝一換，襯永遠筆。此刻難得穿著衛與運，角與領口，包括肩膀都有長坐後留下的褶皺。

又掃了眼玄關的鞋櫃上放置的那隻超大登山包，心知肚明，他一回北京，就先來國貿了。

昭夕坐在他旁，慢慢地，慢慢地手，沿著他眼瞼的淤青輕輕勾勒，冇有到，隻是描繪廓。

……這樣重的黑眼圈，不知多久冇好好休息過了。

手指落在眉心，眉頭蹙著，中間有幾道若若現的川字紋。

……睡著了都這樣不安穩，看來心事重重。

是因為嗎？

昭夕又沿著刀削似的麵龐往下勾勒，在那些曬傷的皮上停留片刻。

……一定很疼吧。

有些懊惱，隻顧著說自己的遭遇，卻完全冇有想到他的疲憊。連夜奔波回到北京，覺都冇顧得上睡。

收回手，又輕手輕腳回到臥室，抱了一床薄毯出來，俯替他搭上。

不料這點細微的靜也能驚醒他。

程又年睫微，下一秒，睜眼對上的視線。

從淺眠狀態中醒來，他的眼神有一剎那的迷茫，漆黑亮，像不染塵世的嬰孩，隨即與四目相對，回過神來。

昭夕趕說：“我吵醒你了？”

程又年支著沙發坐直了，“冇有，是我不留神睡著了……剛纔說到哪了？”

“晚點再說吧，你先睡一會兒。”

“不礙事，喝了咖啡，不困。”

“……”

昭夕啼笑皆非，“不困？那剛纔怎麼睡著了？”

程又年：“……現在不會了。”

“睡吧。”昭夕掉拖鞋，也爬上沙發，就在他旁躺下來，“一起睡個午覺，晚點出門覓食，再接著聊。”

這時候才慶幸沙發夠大，兩人麵對麵睡著，蓋同一張薄毯，親無間。

幾乎是躺下的瞬間，頭頂傳來他低低的一聲“午安”，下一秒，再抬頭，就隻看見程又年閉眼陷淺眠。

居然秒睡？

……還說不困。

昭夕失笑，在他懷裡蹭了蹭，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五點半。

昭夕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沙發上就隻剩下一個人。

程又年呢？

掀開薄毯，爬起來噔噔噔四找人，最後聽見浴室有水聲，才鬆口氣。

還好不是做了個夢。

等到程又年出來，腰間繫著浴巾，見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時，一怔，“你醒了？”

“醒了。”

見昭夕的眼珠子在他**的上打轉，程又年難得有點窘迫，手不聲攥了浴巾，“服洗澡之前扔進洗機了，我去看看烘乾冇。”

“你等等。”

昭夕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什麼，噔噔噔一路小跑進帽間，出來時，手中拿著一套男士服。

“試試這個！”

程又年微微一愣，接過來，“這是……？”

“之前閒著冇事，去逛街，剛好看見這個，覺得很適合你。”

他垂眸打量，手裡是一套米風，搭是白針織衫與休閒西。Logo的標誌很低調，也不妨礙他一眼認出這是國際大牌。

程又年冇說話，隻把服拿進浴室，再出來時，頭髮吹乾，服也已經換好。

昭夕眼前一亮，嘖嘖歎：“果然是人靠裝。”

程又年頓了頓，“你是在說，我以前的審很糟糕嗎？”

“以前太低調了。”昭夕得意洋洋，替他理了理領口，“現在芒萬丈。”

然後憾地看看他的臉，“就是這個曬傷給總分打了折扣。”

最後還是很樂觀：“沒關係，曬傷總會好。雖然黑了一點，但是比小白臉多了一點。”

程又年笑了，“你喜歡就好。”

昭夕思索兩秒鐘，還是問出了口：“程又年，你會不會介意我為你花錢啊？”

空氣裡安靜了片刻，有些擔心的著他。

程又年說：“以前也許會，現在豁達很多。”

“昭夕，我說過，我們之間有一些無法逾越的差距，比如經濟實力，比如在各自的領域，你幫不上我，我幫不上你。但我想與其因為自尊的緣故，在意這些其實無足輕重的外在因素，不如多想想，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在一起時，能夠分什麼、共同經曆什麼。”

昭夕輕聲問：“比如說？”

“比如說——”他低頭笑了，拉起的手，“出門買菜，你負責點菜，我負責下廚。”

於是兩人牽著手出門，一路上，他還在細數那些“比如”。

“比如你來抱怨，我來聽。”

“比如你負責貌如花——”他頓了頓，“也負責賺錢養家。”

昭夕笑了：“那你負責什麼？”

程又年略一沉：“花錢敗家？”

哈哈大笑，“我看你負責不了這個。”

“那我負責扛起學的大旗，在你不學無、飄飄然時，用專業知識點醒你。”

“……”昭夕噎了噎，“程又年，我在你眼裡到底有多冇文化啊？”

程又年思索兩秒：“畢竟是想瘦閃電的人，也確實冇多高吧。”

昭夕：“……”

小區附近就有農貿市場，兩人並肩散步而至，昭夕依然冇有戴口罩。

不時有人認出來，投來驚訝的目。

昭夕要麼冇注意，要麼四目相對時，回以一個微笑。

程又年問：“土豆燉排骨吃嗎？”

“吃。”

“不怕長胖了？”

“怕。但你要是不嫌棄，胖一點也勉為其難可以接吧。”

他笑了，把手裡的一袋食材遞給店家，“多錢？”

在路人不時投來的目裡，昭夕神自然地挽住程又年的手，一同歸家。

夕西下，橘黃的芒為大地鍍上一層金邊。

明黃的世界裡，車水馬龍，人間煙火。

昭夕忽然哼起歌來，那是十幾年前的老歌，在還是個學生時，當年流行的MP3、MP4裡放的一首歌——

還想每天用咖啡香不讓你賴床

週末傍晚踩著單車逛黃昏市場

你的浪漫隻有我懂欣賞

能讓眼淚長出翅膀飛離我臉龐

昭夕從未想過有一天，能摘下口罩，直麵輿論，大大方方挽著心上人的手，像個再平凡不過的姑娘，一同逛市場，一同商量晚餐吃什麼。

穿著平底鞋，紮著高高的馬尾，隻化了個眉顯得神些。

側的人與並肩而行。

豈曰無，與子同袍。

*

是在網絡輿論攀升至頂峰，全網炸，連微博都癱瘓了數次後，昭夕纔看見手機上的無數通電話。

悉數來自小嘉。

再往下拉，等等，怎麼還有林述一？

這些日子手機都快被打了，程又年回來，為了安心和他吃頓晚飯，從去逛市場起，昭夕就把手機靜音，放在了書房。

冇想到一頓飯吃完了，又一起坐在沙發上看了一遍導演剪輯版的《烏孫夫人》，才記起手機這回事。

剛點亮螢幕，就被無數通未接震驚。

昭夕愣愣地走進客廳，“出什麼事了，小嘉給我打這麼多電話？”

正回撥，卻聽見程又年鎮定地回答說：“大概是微博炸了吧。”

“什麼？”昭夕冇回過來，手裡倒是一頓，冇有急著給小嘉回電話，“什麼微博？”

程又年笑笑，視線離開手機螢幕，抬起頭來，“你看看。”

他知道冇下微博，不願看輿論，便將自己的手機遞給。

昭夕揶揄道：“嘖，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是誰說自己從來不玩微博，不看八卦啊？”

程又年：“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昭夕笑出了聲，低頭看他的手機介麵，下一秒，眼睛都瞪大了。

熱搜再一次被攻占，無數詞條與相關——

#昭夕林述一#

#昭夕被陷害#

#林述一迷行為大賞#

#男明星自薦枕蓆不功，變複仇者聯盟#

……

昭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一點開話題，卻發現不管是哪個詞條，點開後，最熱門的都是同一個被無數萬友轉載的視頻。

視頻的原作者是“L&H工作室”，這個名字在娛樂圈也算是響噹噹的了。

前些年不明星的八卦就是從這個工作室出來的，從名字就能判斷出，工作室的核心員大概是兩名，畢竟是L&H。

該工作室最擅長以視頻形式，將蒐集來的照片與聲音資訊經過心剪輯，組邏輯嚴、佐證力度超強的大瓜。

觀眾在吃瓜過程中，會一再被後期加上的旁白與吐槽逗得哈哈大笑。

再一個特點是，這個工作室的狗仔攝影技很逆天，曾經在一次料過程裡，就連被料的真主死忠都不得不承認：“這狗仔的拍照技比專業攝影師好多了，隨便一拍，都把我家哥哥拍了盛世。”

那堆圖至今還被們當做鎮樓圖，還在關於真主的眾多微博熱評裡隨可見。

昭夕點開了那個視頻。

長達五分鐘的視頻一共分為三個部分，第一個部分：細數林述一與昭夕的“恨仇”。

旁白是經過變聲理的男聲，頗喜。

“想必最近大家都吃了不電影《烏孫夫人》的瓜，黑的白的，什麼都有。然而魯迅先生說得好，吃膩了瓜就要換換口味——”

噔噔噔幾聲音效，畫麵上出現一個又一個連日來關於《烏孫夫人》的新聞標題，後期加的一行小字浮現在視頻上：那麼問題來了，魯迅先生究竟是否說過這番話？

配圖是P過的魯迅暴走圖。

又三個大字落在螢幕上：不重要！

“重要的是，到底今天又有什麼超級大瓜可以吃，和之前的瓜相比，它是否更甜，更令人**迭起，罷不能！”

後期加字：我懷疑你在開車但我冇有證據！

“廢話說，我們先來看看前提要，本瓜男主角林述一先生，和導演昭夕小姐，究竟有什麼不得不說的恨仇。”

此了一小段十秒鐘的監控視頻。

不偏不倚，恰好是昭夕在酒店的走廊上，一腳正中林述一的屁那一段，同時，後期將的聲音進行了放大理，尾音更是循環播放了三遍，一遍比一遍音量大。

臺詞也以字的形式出現在螢幕中央，三遍，一遍比一遍目驚心——

自薦枕蓆，問過我不興趣了嗎？

自薦枕蓆，問過我不興趣了嗎？X2！

自薦枕蓆，問過我不興趣了嗎？X3！！！

旁白說話：“自薦枕蓆，問過我不興趣了嗎？前提要就是這樣了，暴躁導演，在線拒絕小鮮發出的求偶訊號，還一腳踹在對方的PP上。到底是人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請大家繼續收看我們的《今日吃瓜》。”

同一時間，林述一在劇組飾演烏孫右大將時的好幾組視頻被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