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同學們都立志為發明家、科學家或宇航員時，薛贏雙在“我的夢想”作文中寫道：我想有一份錢多事離家近的工作，想有一個家，還有一條屬于自己的小狗狗。

這些年過去，班上沒有半個人為發明家、科學家或宇航員，而薛贏雙的夢想也沒有一點實現的跡象。

他依舊在生存線上掙扎，依舊沒有一個家，也依舊沒有任何東西屬于他。

唯一與夢想得上邊的，大概就是他每天累得像條狗。

但他沒想到的是，一個圓夢的機會忽然砸到他臉上來了。

就在他被工廠開除的這一天，一個一臉“我是霸道總裁”的人出現了。

兩人無語相，片刻后那人走了，又不到十分鐘來了個黑保鏢請他走一趟。

見面后還是那霸總，霸總話說得晦，但薛贏雙聽明白了。

想包養他。

薛贏雙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長得好看嗎？當年他爸是村里最俊的流氓，他媽是以臉蛋出名的混子，他傳爸媽最多的就是這張臉，生得白皮瓜子臉，五致，一雙桃花眼尤其有神，即使上只是穿著件洗得有點薄的T恤，再配上一條牛仔，在廠子里都能個廠草。

但也不知該說是好還是壞，他這張臉好看歸好看，卻給人一種老實的覺，像是小鎮里面三天兩頭地被老師表揚的好班長。

所以他知道就憑自己這臉還不到令一個霸道總裁對他一見鐘的地步，尤其霸總自就長得一張俊得過分的臉。

更別提他與霸總相遇時，他剛被人打了一頓，臉上紅紅紫紫，連角都是破的。

他想不通，真想不通。

然而霸總道：“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這下他明白了，替。

廠里的妹子最看替小說，他知道這是什麼。

霸總沒要他立刻答應，彼此留下電話后便散了，約好三天后再談。

*

薛贏雙被開除的理由是斗毆。

更確切一點來說，下班后他撞見車間主任對一個工手腳，他上前制止，對方要他別多管閑事。他看那生渾發抖，便把人拉到自己后護著。

車間主任惱怒，手要去搶人，兩人打了起來。

薛贏雙給主任來了幾拳頭，但那車間主任人高馬大，多數時候薛贏雙只能被按在地上打。但即使被打得慘，薛贏雙也沒讓對方再到那生一下。

最后其他人把兩人拉開，車間主任是廠長的親戚，被責備了幾句，而薛贏雙因違反工廠紀律直接被開除。

薛贏雙不住宿舍，也沒東西能收拾，歸還工作服后也不和工廠扯皮，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租的屋在工業園區周邊，房租極低，租的都是工人。還是白天，但工人們三班倒，還沒上班的，剛下班的，混吃等死的，一群人聚在出租屋門口煙打牌。

他們見他來了也不讓路，薛贏雙面無表地繞過他們，低頭回到自己的小單間。

小單間里只有一張木板床，一套桌椅，一個塑料布組的布柜。

那被幾任租客糟蹋得幾近解的小桌上還攤著他的自考教材，他的教材上筆記不，但書頁整齊干凈，在這破舊骯臟的環境中顯得格格不。

薛贏雙坐下看了一頁，最后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盯著墻上的鏡子發起呆來。

那鏡子四邊都破得缺角，鏡面氧化出滿滿的黑斑，幾乎可說是一片模糊。

數幾個勉強能照清人的地方，照出了薛贏雙無奈的神。

他在那廠子干了兩年多，去年為那條產線的班長，算是工廠里最基層的小領導了。

但他知道自己也就這樣了。班長再上去是組長，再是車間主任、副廠長、廠長……當組長就得看學歷了，他一個初中學歷的連升遷的資格都沒有，一個車間主任就能弄死他。

他也明白，就算他當上干部了，也不代表什麼。

他先前待過的廠平時風風，可說倒就倒，說搬就搬，誰知道現在這廠還能撐幾年。

就算屹立不搖，他能一輩子在廠里工作嗎？

這就是為什麼他平常上班十小時，扣除吃飯睡覺，剩下時間全用來學習的緣故。

他想自考本科，想掌握一門技，以后當個程序員。

以前他住工廠宿舍，十二個人一間房，三班倒的人來來去去，連睡個覺都不安穩。更別說里頭還有慣，他連書都被過。

后來他當上班長加薪了，便咬牙出去租了房住，為的就是專心學習，早些拿到學位。

但他萬萬沒料到轉眼自己就被開除了。

雖說他并不后悔自己的行為，再來一次他還是會而出，但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外。

現在該怎麼辦？再找一個廠？先去送外賣？但他又能打多久工，送多久外賣？

還是……直接把自己賣給那霸總？

薛贏雙搖頭，還不到這一步。

雖然上只剩幾百塊了，但他預繳了一年房租，這小單間還能住上半年，短時間不用擔心房租。

現在是工廠淡季，又趕上畢業，應聘的多，招工的，薪水自然也得多。這兩個月他先去送外賣，把每月該還的款還了，等八九月旺季時招工的多了，再回來打工。依照他的工作資歷，應該不久又能當個小干部。

他盤算好出路，心里好了點。

他坐直了，神百倍地開始學習了。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沒有什麼是打工人做不到的。

第二天，薛贏雙一早便到外賣公司的站點面試。

前面兩家見他臉上有傷，沒兩句話便打發了他，直到后來找到一家招聘中介，這才有了面試機會。

面試他的是店里的經理，面試不難，填填基本資料就算過了。他領了服和餐箱，經理讓他兩百押金，再簽份文件，簽完就能領電車。

薛贏雙沒立刻錢，而是先拿起文件翻翻，發現那是一份電車分期購買協議。

他不解：“不是說公司配車嗎？為什麼我還得買？”

經理耐心回答：“這是規定，公司會給你車補。”

薛贏雙再細看，一臺車原價四千二，分了十二期還款，一期卻要還五百。

“算一算，這車是六千一臺才對吧？”

“你別擔心這個，公司一個月給你四百車補，之后每單的提都包含兩元車補，等于這車白送你，多出來的錢又直接進你口袋。”

經理一臉誠懇，但薛贏雙還是遲疑地看著合同。

經理見他猶豫，直接拿過他手上的合同，翻開來指著簽名道；“簽了吧，剛才簽了的人都開始接單掙錢了，你越晚簽掙得越。都這麼多人簽了，還能騙你不？”

薛贏雙卻是越想越不對勁，有這種好事，為什麼不直接把車配給他？

薛贏雙把筆放下：“我去和人借車吧，這車我不買了。”

經理：“不行，不是這車不能接單，也沒有車補。”

薛贏雙：“真的嗎？我不信。我現在打電話問總公司有沒有這規定。”

薛贏雙拿起手機就要打電話，經理手去拉他，一改剛才的和藹，急道：“我還能騙你不？就說想不想賺錢？不賺滾蛋！”

薛贏雙見經理說得臉紅脖子，明白這就是一個車貸騙局，當下立刻道：“我不干了，服和餐箱還你。”

“行，東西還來，但你得付違約金。”

“勞合同都還沒簽呢，哪來的違約金！”

薛贏雙手抄起寫有個人資料的文件，拔就跑。

六月的南方正值梅雨季，出門時天氣還一片晴朗，離開招聘公司時卻已烏云布，豆大的雨滴不停落下。

薛贏雙沒帶傘，被雨淋得一，狼狽至極。他匆匆趕回出租屋去，想換服再繼續找工作。

然而才到出租屋，就見外頭滿了人，一群人在大雨中嚷著一團。

薛贏雙聽每個人都在嚷嚷，好不容易才聽明白發生什麼事，臉也頓時白了。

他們這出租屋竟然要拆遷了。

“我明明簽了一年……”

“簽一年有什麼用！那是二房東簽的，人早就拿著錢跑了！”

真正的房東帶一群人來回收房子，直接把租客們的東西往外扔，東西被扔得滿地是。

薛贏雙沒時間錯愕，趕忙上前喊：“我自己拿！別扔我書！”

眾人一團，混中他被推倒在地，又被踩了一腳。他想站起，卻看見不遠的水坑里有個悉的東西。他手去拿，發現那是他的教材。

他那寶貝得不行的教材落在水坑里，被水泡得，又不知被多人踩過，書頁都踩裂了。

薛贏雙坐在雨中抱著自己的書，看著眼前人們你推我，只覺得這畫面荒唐無比。

他沒想到自己連最后的退路都沒了。

*

薛贏雙在網吧里坐了一夜，邊只有勉強找回的幾件服，還有在屏幕前晾著的書。

周邊的人游戲打得震天響，薛贏雙的屏幕上卻播著小狗視頻。他抱膝坐在椅子上，盯著視頻里一團團的小狗發呆。

忽然手機震，他回神一看，月底了，催債的人打來了。他沒接，震停下，不久對方又打了一次。他仍沒接，因為接了也沒錢還。

過去父母連哄帶騙地用他的名義借了一堆錢，他一沒花過，最后每一錢卻都得由他來還。

這些年來他沒有一天休息過，什麼苦都咬牙撐住了，因為他相信自己肯定會越來越好。但這兩天接二連三的打擊，是把他那堅的外殼打出了，了好幾年的疲倦一腦地從破涌出，止都止不住。

他看著那些小狗，突然什麼都不想干了，只想要擁有一條小狗，每天給小狗吃好吃的，給小狗買玩，他小狗，小狗他。

他得要有錢。

最后薛贏雙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霸總的電話。

*

辦公室里，薛贏雙與霸總分坐長桌兩端，那日的黑保鏢則守在門外。

那霸總不茍言笑，看著薛贏雙的臉平淡道：“你開個條件吧。”

“我要掛靠在你的公司下，必須有五險一金。”

薛贏雙沒這方面的經驗，只能上網查別人怎麼說，結果一搜關鍵詞，跳出來的全是霸總替小說。

小說里的霸總一出手就是一個月十萬，薛贏雙知道自己不值這個價，錢開高了顯得他不要臉。但是要價太低了吧，又凸顯不出總裁的尊貴。

他算了算，過去他要是每月加班個兩百小時，收近萬，現在起碼不能低于這個數字。

“每月薪水稅后至一萬。”

“兩萬吧。”

薛贏雙見總裁回答的這麼干脆，忙又道：“每天上班八小時，超時得有加班費，如果必須外出應酬，也得有出差費。”

小說里的總裁都力過剩，他怕霸總要連他個十二小時不帶停，因此先說好一天八小時。

霸總答應了，指定每天上班時間是早上七點到九點，還有晚上七點到凌晨一點。

“要隨傳隨到可以，但必須有住房補，我得住在離你家夠近的地方。”薛贏雙道，“如果沒有司機接送，通也必須補。”

“你住我家。”總裁打斷他，“每個月再額外給你伙食補，怎麼吃你自己決定，但平常沒事不許出去。”

“不出去可以，但是下班后的時間得讓我自由安排。”薛贏雙說，“而且每星期要讓我出去放風一次。”

總裁點頭，單休，平日擇一天休假，周末不得休假。

“我不喜歡家里有傭人，你住在那里必須打點家務，這算工作之一。”

“可以。”薛贏雙同意，“我會在上班時做家務，如果不想要我在你面前打掃，那就是另外的價錢。”

“行。”總裁問，“還有什麼？”

“哦，每年要一次全檢，我，還有你。”薛贏雙認真道，“畢竟得讓彼此安心。”

“行。”

“一年一聘，續聘必須加薪。”

“行。”

這霸總比想象中好通，于是薛贏雙又加了一項：“我還要學習補。我不能隨便出門，所以我在家報名網課的費用你必須負擔一部分。”

“行。”

薛贏雙松了一口氣：“我的部分結束了，換你了。”

總裁漠然點頭，隨手拈來一張紙，拿起鋼筆便低頭寫了起來。

他寫了幾點，又修改了一些，最后推到薛贏雙面前：

一、在我面前不許笑。

二、合同有效期間不得與他人往或發生_行為。

三、有我在場的一切場合，按照我的規矩辦事。

四、穿著必須符合我的喜好。

薛贏雙看了第一點差點笑出來，他還以為“你笑起來就不像他了”只在小說里出現，沒想到還真有人會這麼要求。

薛贏雙看了兩遍，最后忍住笑，學著霸總的表漠然點頭。

又過了一會，黑保鏢敲門進來，將做好的合同給總裁。

總裁看了一遍，簽名后給薛贏雙。薛贏雙接來細細看過每一個字，最后深吸一口氣，簽下自己的名字。

這一天，薛贏雙有了新工作。

他的職位是助理，月薪兩萬，五險一金，單休，每天上班八小時，每年帶薪年假二十天。

供住宿，有伙食補、通補與學習補，還有一年全檢一次。

而他的新老板做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