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可以避開顧文寧。想起他，陳雙向後微仰，躺進了沙發裡。到現在顧文寧都沒和自己說分手倆字，人就活生生不聯系了。自己在弟弟面前唯一一次掉眼淚，就是那時候，忍不住，失的人都懂，真忍不住。

既然一開始就不想要，為什麼讓自己喜歡上再丟掉啊？陳雙又坐起來，倒不是余未了，只是……這口氣憋屈。

等時間接近12點，臥室的門才開，陸水寫完作業了，陳雙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

“哥。”他搖搖陳雙的肩膀，近距離地觀察那個烏黑的眼眶。旁邊有一把削隻果皮的水果刀，他又盯著刀看。

“啊？哦，寫完了啊，那睡吧。”陳雙迷糊糊地坐起來，緩了幾秒才拉著陸水的手回臥室。一張床，兩個人睡，一分開弟弟就發病，陳雙辦了住宿但每天都要回家。

床已經鋪好，陳雙渾疼，躺下時候更疼了。旁邊是立幾何的卷子，弟弟已經全寫完了，所有大題只有求證過程，沒有輔助線。

陳雙把卷子收好，弟弟這個病還是沒改，老師說過他無數次，腦袋裡的輔助線不畫出來是要扣分的。這時，陸水關上燈，把空調溫度和時間調好，兩個人一起鑽進被窩，像小時候那樣，頭頂頭地抱著睡，四條長叉地摞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陳雙是疼醒的，挨打的疼法後勁兒足，差點沒起來。兩兄弟收拾完，簡單吃過早餐，陳雙先送陸水去學校，再一路絕塵地騎著小托往首大飛馳。

大學校園和高中校園完全是兩個畫風，沒有統一校服和校領導把門，東南西北四個校區都有食堂，打飯的人從裡面出來，宿舍門口還有站著打哈欠的，氛圍輕松愜意。

除了院。

院清晨準時早訓，這時候大批育生剛下練。別人剛起床，他們已經練了兩個小時。陳雙仍舊沒參加，也無所謂，滿心都是怎麼辦理退學手續和復讀。

一邁進大一新生的更室，氣氛就有些不對了。

“你昨天幹什麼去了？”陶文昌等著揍他，“大三都傳開了，你跑他們更室給屈南遞書了？”

“嗯。”陳雙點頭，劉海兒重新遮住他沉鬱的眼楮，右手打開櫥，準備換服。

陶文昌一把摁住他的櫃門。“你不是說你鐵直嗎？不好好訓練，天搞這種事？再說你知道屈南是什麼人嗎？”

陳雙不點頭也不搖頭，他什麼都不知道，考上這個學校純屬巨大失誤。“學校哪個辦公室給辦退學？”

陶文昌頓時語塞，自己是打了一肚子草稿，準備來長篇大論的。屈南是學生會育部副部長，跳高隊明星戰隊員，那拿出去比賽都是扛場子的，收書收到手的主兒。陶文昌想破腦袋都想不通這麼個孤僻兒為什麼突然來這一套。

“呦，準備訓練呢？”休息室的門敲了敲，顧文寧進來了，後跟著幾個兄弟。陶文昌明眼人一看，就是昨天圍毆陳雙那幾個。

“學長，這麼早就下練了？”陶文昌見著大三的也得戰認慫一波，也怕他們再找陳雙麻煩，陳雙的脾氣他可算了，別人找架，他就接著，“走走走，我請你們去食堂吃飯……”

“別，我是來找他的。”顧文寧才不上陶文昌的當，昌子這人大家都，院花蝴蝶，跟誰都能聊幾句，“一會兒你別多事。”

“大清早的，學長給我個小面子行不行？”陶文昌說，那張能打廣告的臉笑起來要多多。

“我來找他說幾句話，你怕什麼？”顧文寧用肩頭將他一撞，徑直走到陳雙面前，還是悉的香水味，以前就特別不喜歡，讓他換也不換，非說家裡那個弟弟喜歡，“聽說你昨天找屈南去了？這麼缺男人？”

陳雙低著頭，劉海兒來去。他一抬頭，就是準備要手的狠勁兒。“你還想找打？”

“省省吧。”顧文寧手掰住陳雙的下，陳雙一拳擋開他，往後撤了一步，於是顧文寧又說，“你說，屈南看清楚你的臉，會不會嚇著？”

陳雙一直平視的臉瞬間低下去，習慣地給別人右半臉，發了，更顯得乾燥和染發膏廉價。

陶文昌站在中間不尷不尬，想幫吧，陳雙這脾氣真得沒法幫。兩邊誰也不說話，只能聽見休息室外快速跑過的喧鬧聲，熱氣夾雜著育生的歡聲笑語沖進來，沖到陳雙面前就停了。

一很、很苦的味兒，罩著他。如同給他定了一個基調，怎麼都等不到太照出來的一剎那，見不得。

“陳又又，是哪一位？”

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陳雙的思考，他偏臉看過去，視線穿劉海兒，就是昨天在大三更室裡說話的那一位。只不過他今天穿的是長袖隊服，剛結束早訓，下掛著幾滴汗水。總而言之，帥得有點過分了，耀眼得非常過分了。

“你他媽誰啊？”陳雙將櫃門一摔，無緣無故地迸發出恨意。沒有恨的對象，卻異常洶湧。他不知道恨誰，可確確實實恨著了，可能是恨把自己捂熱了又扔了的前男友，也可能是恨自己離不開的環境，恨甩不掉的胎記。又或者是恨圍繞在自己邊的聲音，從小伴隨到大，明目張膽的，竊竊私語的，自己疤瘌臉。

“南哥？”陶文昌後悔沒看黃歷，今天這是什麼日子，各路神仙都撞一起了，“你怎麼也來了？”

什麼？陳雙的恨剎那間消停了一下，再看向門口時，從那男生烏沉沉的眼楮裡，看出來一抹笑意。

“我來找人的。”屈南走過來，手裡著已經乾燥的紙，紙邊全是發黃的水漬印記。當他一轉，看向顧文寧的時候，背後的校名和姓名翻過來。

qunan。

屈南？這人就是屈南？那昨天……自己豈不是當著他的面寫書了？陳雙盯著幾個拚音字母，咂咂，往後撤了小半步，開始思索自己是挖個躲著還是裝瘋賣傻跑出去。

“你來找誰？”顧文寧沒想到他會來，“不會是找我沒甩掉的小菜鳥吧？”

“啊？這樣啊？原來你和他是這層關系。”屈南把書放進兜裡，很妥帖地放好，看向陳雙那頭糟糟的窩頭小金。

長長的劉海兒遮住眉和眼楮，下垂角，狂妄的抿。下半臉明顯是曬黑的，出來的高鼻梁才是他本來的。隨時準備張牙舞爪。

若有似無的香水味飄過來，很清冷，又有些泥濘，像個躲雨的年冒冒失失沖進一片長滿苔蘚的樹林，生生踩斷了樹枝。

然後又看到他那雙，直又長，繃小的時候，跟腱長得出奇。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們是這種關系。”屈南把陳雙看完了，再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嗓音沒有沉下去，說得很輕很慢，又足夠清楚。

他再看向顧文寧，笑了笑。“而且……我不像你那麼歡迎，總能收到書，有那麼多人喜歡你。好不容易有人給我寫了一封，所以就過來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