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大門口的混仍在繼續,被夾在中間的周強深知,如果任由人群再這樣推下去,釀難以收場的踩踏事故必將在所難免!
周強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家不要!大家不要!危險!危險!”
可這聲音卻像落大海的繡花針,完全激不起半點波瀾。
不行!不能再等了,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周強當機立斷,他用儘全力氣,才艱難地從得毫無一空間的人群中索到自己腰間的手槍,費力地撥開槍套,拔出警用手槍,一點點著向上挪。
用儘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把握著槍的右手從擁的人群中高高舉過頭頂,然後撥開了槍機的保險,果斷扣了扳機。
“啪!啪啪!”
三聲槍響,如同三聲驚天的罡雷,焉地炸裂在人群中。
突然間,原本瘋狂的、躁的、憤慨的人們,這鍋熱滾滾的米粥,像是被一下子扔進了氮之中,立馬停止了沸騰。
在人承力極限的人群,像是剛拆捆的掛麪條,終於從不風、比肩疊跡的和窒息中鬆散開來。
逐漸冷靜下來的人們,回想起剛纔極度危險的一幕,才如夢初醒般想起自己一隻腳剛纔已經踏進了鬼門關。
他們的臉上無不浮現出驚恐、後怕、後悔,甚至劫後餘生的僥倖、慶幸。
其實他們心裡無比清楚,比起為彩虹爺爺鳴冤屈、抱不平的凜然大義,自己的生命安全纔是千金不換的至寶!
危機終於解除了。
從來冇有經曆過如此兇險,帶著驚恐、後怕、後悔緒的人群,已經開始有了要散去的跡象。
周強長舒一口氣,穿梭在白陣營的人群中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他本想走到門口那裡,向自門的保衛長張良要一個手持擴音,然後趁熱打鐵,向這些群眾明理釋法,好加快已萌生退意的人們散離的速度。
卻不料,人們剛剛因極度後怕而平息的怒火,卻被一個人突如其來的高呼再次點燃,甚至燃得更猛烈!
“那個警察就是死彩虹爺爺的周強!他還敢向赤手空拳的人民群眾開槍!還有天理嗎?”
人群裡,不知道哪個方向傳來的聲音剛落,又一道閃電襲來,這一次,閃電終於擊穿了濃厚的黑雲,在宏偉的市政府大樓上空,留下一道巨大的、耀眼的惡魔利爪似的圖案。
一瞬間,將這個被黑雲遮得暗無天日的世界,照得亮如白晝。
然而,這種明卻隻持續了短暫的一秒鐘,就又重新墮無底的黑暗。
接著,滾滾的天雷隆隆響起,如同戰場上再次擂的戰鼓,催得剛吃了敗仗,本已偃旗息鼓的人們,再次有了衝鋒廝殺的鬥誌!
那個人的那句話,再一次激發了人們的怒火。
憤怒是魔鬼!
雖然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善良的、單純的,但憤怒總會讓人失去理智。
這群因憤怒而失去理智的人,不僅完全忘掉了集結之前商定好的,到市政府集示威的目的:為彩虹爺爺的死要說法,為彩虹爺爺的罪名平反,以及請願懲治罪魁禍首周強。
更把“絕不能做出任何出格的舉,特彆是不能犯到法律這條紅線”的宗旨拋之腦後。
現在,憤怒的人們再次集結,竟然開始慢慢向剛走到大門口的周強聚攏,準備親手懲治這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周強記不得第一個手揪住自己領的人是男是,也冇看清第一記耳打在自己麵龐的人是老是。
接著,第一拳、第一腳、第一口唾沫、第一下撕扯蜂擁而至。
周強冇有反抗,像個木頭樁子似的呆立在原地。
他好像不到那些拳腳給帶來的痛楚,但卻覺心臟像被刀子剜過似的疼。
“難道是我錯了嗎?”
周強的心開始掙紮起來。
“可我毫無私心、摒棄他念、依法辦案,彩虹爺爺涉嫌實施猥案的案分析會上,因為不同意所謂的涉及公眾人,案子要穩妥理,外鬆,特事特辦的辦案思路,不惜和頂頭上司趙忠國局長吵得不可開。我隻是為了堅持法律麵前人人平等,公眾人和平民百姓擁有平等的權利,絕不可以得到特殊的照顧。難道這有錯嗎?”
踢打還在繼續,周強還是不躲不閃,就那麼昂首地釘在原地。
如金剛,似羅漢!
既有“咬定青山不放鬆,立原在破巖中”的孤傲,又有“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的決絕;既有“碎骨全不顧,要留清白在人間”的鐵骨,又有“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的篤定。
雖然施暴者既不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對手,也不是兵戎相見的敵人,而是他三十年來,捨去職位、捨去家庭、捨去自我而日夜守護的人民群眾!
但他心深深地知道,這些人一定是善良的,他們的憤怒一定是因為某些誤解。
而自己的不反抗、不還手,就是想用這種行為告訴大家,自己毫無惡意,絕不是人們口中的惡人。
電石火間,人群中,周強忽覺腰間一陣異樣,讓他如過電一般,一下子從呆滯中甦醒過來。
他低頭一看,發現一隻手正向半分鐘前,自己剛回槍套的手槍。
此刻,那隻手已經撥開腰間手槍槍套的蓋子,已經握住槍柄,馬上就要把手槍拔出來!
周強心頭大驚,警槍丟失固然責任重大。
但比起手槍落到不法分子手中的嚴重危害,丟失警用手槍的失職行為反而不算什麼了。
那把77式手槍彈容量七發,剛纔鳴槍示警的時候已經打出去三發,而彈夾中還剩餘四發子彈,這四顆子彈有可能就是四條無辜群眾的鮮活生命!
周強迅速反應,他左手力揮臂下切,擊開那人握住槍柄的手,右手順勢拔出手槍,高高舉過頭頂,防止那隻手再來搶槍。
周強努力去看槍人的麵孔,可眨眼間,那槍人白的形向後迅速退去,瞬間被更大的一大片白淹冇,就像是飄零的雪花落在了雪地上,難覓其跡。
前排,正在廝打周強的人們,見周強突然有了反應,再次把手槍高高舉過頭頂,以為他要開槍自衛。
嚇得立時停下了攻擊,並往後退了幾步,形了一個小小的包圍圈。
這個因常年出外勤、跑現場被曬健康的古銅臉男人,這個因為熱跑馬、從不吸菸的健壯漢子,這個經曆過無數腥風雨的派出所長,此時此刻目如炬,鐵骨錚錚地佇立在圓圈的正當中。
如果說前一秒他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那麼現在,他已然變了一尊不容侵犯的羅漢!
正義而凜冽的眸中,好像出萬道金,讓所有人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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