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時唯唯回過神來,慌忙舉起書包擋住眼睛,背過去,“給我錢我都不看!”
后傳來一聲輕笑,接著是皮帶被出丟開時,金屬扣撞擊的輕響。一陣服布料的悉悉索索后,只聽“啪”的一聲,燈亮了。
“好了。”
時唯唯這才轉過來。
池逸的房間不大,陳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書桌,一排書柜靠墻,墻角立著一個立式的拳擊沙袋。沒有任何裝飾的東西,簡單得一目了然。
比起時唯唯自己那間布置得猶如公主的城堡、大得能捉迷藏的閨房,算得上是簡陋,乃至于寒酸了。
池逸換了件寬松的套頭衛,深赭紅將白皙的皮襯得更白,在燈下猶如一塊發的玉。
他往床上一坐,一雙長悠閑地展,眸掠過時唯唯紅得能滴的耳垂,“臉紅什麼?游泳又不是沒看過。”
……那又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時唯唯一時也說不上來——明明在泳池里只穿著泳,比剛才得還多啊?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時唯唯矢口否認:“我沒臉紅,是你眼花!”
不給池逸開口的機會,飛快地從書包里掏出一張卷子,連筆一起拍在他上,氣勢萬鈞:“幫我簽一下。”
紅水晶筆滾落在床單上,池逸起試卷懶懶瞟了一眼,眉梢挑起,“下回你去吃火鍋,記得跟店員說你脖子上有自帶食材。”
“……你才是豬腦子!”
時唯唯撅起,“你個萬年60分,有什麼資格說我。”
不論什麼科目,大考還是小考,池逸永遠都是60分,一分不多一分不,讓人很難不懷疑他是故意的。
但這不是重點——時唯唯有求于人,不得不放態度,雙手合十,撲閃著大眼睛聲懇求,“你就用我爸的筆跡幫我簽一下嘛,奇異果果~拜托托~”
時唯唯還是個小糯米團子的時候,說話發音口齒不清,總把“池逸哥哥”得像“奇異果果”。池逸睨一眼,“疊詞詞,惡心心。”
他隨意把試卷丟到一邊,“直接給你爸簽不就行了,他又不會罵你。”
時唯唯的母親司明鈺是船王司鴻泰的長,早年接父親安排,與地產陳氏的長子陳燃聯姻。家族聯姻無非利益結合,司明鈺作為被悉心培養的接班人,心思也不在男人上,夫妻關系不冷不熱。
聯姻夫妻雖然可有可無,孩子卻是不可或缺的。可眼看結婚已逾十年,司明鈺卻一直懷不上孩子,無奈之下開始考慮領養。
這時,陳燃帶回來一個男孩,是他外面的婦生的。
在陳燃看來,反正都要領養了,不如養他的親兒子。而司明鈺的回復,是直接甩了他兩個大耳刮子,轉頭以最快的速度,把他變了前夫。
恢復自由的司明鈺去了國外散心,正是在那期間,遇到了后來為時唯唯父親的時騫。
生時唯唯時,司明鈺已經是高齡產婦,吃了不苦頭才得來這唯一的寶貝疙瘩,自然十分寵。
放在平時,別說區區統考砸了一門而已,就算把天捅出個大窟窿來,時唯唯也沒在怕的。
可現在是特殊時期——
“我跟爸媽約好了,要是我這段時間表現好,寒假就聽我的安排,一起去拉斯維加斯的滿天星音樂節。”時唯唯頓了頓,咬著,“他們當年就是在音樂節上相遇的,聽說還是一見鐘呢。我想,如果故地重游的話,說不定會有轉機呢?”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時唯唯家的這本,正于散架的邊緣。
爸媽都是強勢的子,偶爾小吵小鬧在所難免,但從來沒有像這回這麼嚴重,都用上了離婚律師,聲稱破裂,起真格的了。
還沒能離的原因,大概是兩方都堅持要時唯唯的養權,誰都不肯讓步。
究竟為什麼破裂,時唯唯不是沒有追問,可兩人給的答案出奇的一致——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
唯一能確定的是,應該沒有人出軌,不然肯定早就滿城風雨了。
“我才不要在他倆之間選一個……”時唯唯嘟噥,“年人才要做取舍,我還是小孩子,小孩子父母都要,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池逸淡淡道,“就是理想和現實之間,通常有一些小差距。”
“總要試試看嘛!”時唯唯不肯放棄,“你看,我還幫你擋住了奇怪的老太太呢,搞不好就是人販子呢?你就當報答我嘛……”
老太太啊。
池逸眼皮微垂,睫在眼下投下一片翳。一些久遠記憶里本來已經模糊,早該被忘的畫面,像發酵池里的氣泡一樣,浮向水面。
那個名為媽媽,卻沒過幾回面的人突然回來,還給他換上了一套新服……
他抱著外婆的,大哭著,求別不要他……
他好容易跑回去,卻又被送了回來,人陪著笑說,小孩子不知好歹,反手一掌打在他的臉上……
“既然知道自己是小孩子,就該明白小孩子的小把戲在大人眼里,無關要,影響不了大人的決定,沒有任何意義。”池逸的嗓音有些飄忽,睫輕間,燈從他半垂的眼眸里劃過,淡漠得沒有一溫度,“不過是浪費時間,徒增失罷了。”
時唯唯沒想到他這麼消極,這麼冷漠,一怒氣涌向腦門,“沒試過怎麼知道有沒有用!”
騰地站起來,小臉漲得通紅,“你難道就沒有什麼事,就算可能希不大,就算可能是徒勞的,也無論如何想要努力試試嗎?”
池逸涼薄一笑,回答得輕飄飄,“沒有。”
“你——”時唯唯氣得想咬他兩口,正在這時,房門忽然被推開,一個傭人探頭進來。
目先著重打量了一下兩人的距離,然后對時唯唯笑得恭敬禮貌:“太太讓我來問問時小姐,廚房做了您吃的撈鮑魚和開水白菜,今晚就留下吃飯吧?”
當然太太主要是來盯著池逸,別對人家時小姐起什麼歪心思……可得防著點。
時唯唯拎起書包,不再看池逸,對傭人道,“我還有功課,跟汪阿姨說我下回再來蹭飯。”
說完馬尾辮一甩,氣呼呼地大踏步走了。
傭人隨著也退下,房間里重歸寧靜。
池逸散漫靠在床頭,一條長半支著,另一邊隨意地延向前,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筆。
充滿水晶的筆一閃一閃,旋轉間折出七彩流。亮閃閃,一如它的主人,天真的小公主。
人應該幾歲開始記事,他不知道。或許,記憶本,就是一種詛咒吧。
年時的那些往事,如果能像污跡被抹布除掉,只余一張干凈的白板,該有多好……
池逸出了一會兒神,將筆擱在枕邊。起撿起剛才換下的校服襯衫,團一團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作間到了桌邊的書包。書包掉落下來,側兜里一個扎著蝴蝶結的小盒子摔了出來,滾落在地板上。
哦,還有這個,差點忘了。
池逸用兩手指撿了起來,走到書柜邊,長一,腳尖勾開最下層的屜。
偌大的屜里滿滿當當,全是沒有拆開過的信箋和禮。各種的、文藝的、印著漂亮花紋乃至印的信封,心包裝扎著帶的禮盒,橫七豎八,雜地混一堆。
池逸漫不經心地揚手一拋,小盒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堆中。轉的同時,腳跟向后隨意一踢,屜咣地合上。
……
時唯唯氣呼呼地踏進家門,保姆吳姨接過的書包,另一個保姆鄭姨拾起踢飛的鞋子,同時有傭人捧著拖鞋迎了上來。
這才想起來,氣昏了頭,卷子都忘拿了。
現在返回去拿,未免太沒有氣勢。
池逸那個冷,就該讓人販子把他拖走,賣到東南亞嘎腰子,嘎完左邊嘎右邊,一個都不給他剩……
時唯唯的咬牙切齒,在看到從樓梯上下來的人時,瞬間轉為驚喜:“媽媽!”
司明鈺接住撲來的兒,在外面素來不茍言笑的臉上出笑容,“又去找你奇異果果玩了?我正要人過去喊你回來吃飯呢。”
哼,那顆薄寡義的無腰果,再找他就是豬!
“我有心電應,應到媽媽提早回來了。”父母都是滿世界飛的大忙人,時唯唯雖然習以為常,見到媽媽還是忍不住猛撒,“我最近可乖了,不信你問阿姨們。”
想到那張卷子,稍微有點點心虛,很快掩飾住,“到時候寒假要聽我安排,你跟爸爸可不許抵賴!”
兒的小心思,司明鈺不是不清楚。
的第一段婚姻結束得并不愉快,倒不是舍不得,而是司氏與陳氏的利益捆綁頗深,離婚干系重大,連司家都有人勸顧全大局,忍一忍。
忍是不可能忍的,經過一番勾心斗角的拉扯,等終于完了切割,已是心力瘁。
給自己放了個假,去了燈紅酒綠的賭城散心,想在紙醉金迷中放縱一把,松快松快。
然而在賭桌上玩了幾個回合,到的只有吵鬧和無聊。
走出賭場,外面正在舉行音樂節。反正閑來無事,駐足聽了一會兒,這時,有人拍了拍的肩膀。
轉過頭,視野中闖一張俊朗的臉,有點眼。盯著看了幾秒,才想起來,是時家的次子時騫。好像比小幾歲,見過,但沒怎麼說過話,依稀記得社宴會上聽過時老太太抱怨,說他老大不小了還不結婚。
燈眩目,音樂讓夜晚迷醉。他們聊著聊著,就聊回了酒店里。
不久后,發現自己居然懷孕了。
換做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大概要驚慌失措,但司明鈺只覺得被驚喜砸中——天知道有多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有沒有男人都無所謂,又不是養不起!
不過出于義務,還是通知了時騫一聲,并且著重告知他,打算獨自養這個孩子,無需他負責。
讓沒想到的是,當天時騫就出現在了面前,拿著剛買的戒指,向求婚。
……
“離寒假還有半個月呢,”司明鈺將思緒從往事中離,了時唯唯的腦袋,沒把話說死,“得看你的表現。”
時唯唯扁了扁,“你跟爸爸商量好的吧,他昨天也是這麼敷衍我的,一個字都不差。”
司明鈺:“……”
這下時唯唯更加確信,只要出一個“表現不好”的把柄——譬如那張卷子上亮閃閃的紅燈,他們肯定就要抵賴,不會聽從的安排了。
像顆霜打的小白菜,整個人都蔫了,連晚飯都不香了。
“對了,我聽司機說你在學校門口喊了聲人販子?”司明鈺揮退傭人,親手給兒盛了碗湯,關切地問,“是怎麼回事?”
當時負責接送時唯唯的司機注意到狀況,正要下車過去,就見被池逸拉走,這才先作罷。
不過不敢怠慢,回來便匯報給了司明鈺。
時唯唯說,“就是個老太太,沖過來拉池逸,還阿笑阿笑的喊,非說是他親外婆。我都要喊保安抓人了。”
“寶寶做得對,覺不對就要馬上大聲喊人。回頭我要待校長,學校門口不能隨便放閑雜人等接近。”
司明鈺說完,又若有所思,“喊池逸阿孝?”
“把他拐走賣了,他就該阿哭不出來了。”時唯唯怏怏地著碗里的米粒,冷不防卻聽司明鈺說:“倒不是沒可能,真是他親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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