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

　文/伊水十三

　晉江文學城首發/2022.8.22

　江北市的夏天往往悶躁而漫長，今年尤甚。

　六月，熱的空氣宛如一個圈，層層包裹住整個城市。

　分明是期末周，夜幕降臨時，大學城不遠的那條酒吧街卻比以往更熱鬧。

　昏暗的彩燈映襯黑的環境，人影來去擁，駐唱歌手正扯著嗓子與臺下人互，仿佛要過音響震穿每一個人的耳。

　叢瑜向來不適應這樣吵鬧的環境，窩在卡座角落，盯著手機屏幕有一搭沒一搭地劃。

　屏幕的白照亮的眼睫，恬靜得與周遭氛圍格格不。

　旁邊一只手推一下，抬頭，手里驀地被塞過一杯酒。

　“在這兒來不喝酒有什麼意思？”文雨晗笑嘻嘻地和杯，“就咱們寢室四個人，還怕到時候喝醉了把你賣了不？”

　叢瑜猶豫片刻，只淺淺抿了一口，趁著對方仰頭猛灌的功夫，瞥一眼對面空了的位子，試圖轉移注意力，“玲玲呢？”

　今天是室友陳斯玲的生日，恰逢快要放假，寢室里幾個人出來吃了頓飯，覺得不盡興，便商量著來這個酒吧玩。

　一晃眼，主角居然不知道去了哪兒。

　“不知道，”文雨晗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抬頭四張了會兒，聳聳肩，“看端著杯酒走的，應該是看到朋友了——”

　說著，視線忽然又轉回了叢瑜手中的杯子，嘖嘖兩聲，“你這不是一般的養魚啊？”

　叢瑜笑了笑，秀氣的眉頭攏起，為難道：“真有點喝不下。”

　文雨晗盯了會兒，無奈地嘆口氣，“行吧。”

　們寢室四個人里三個玩咖，只有這姑娘乖得不行，認識快一年，仍整天素面朝天清清淡淡，子溫吞又好說話，們想帶壞都有點兒舍不得。

　見叢瑜興致缺缺的模樣，文雨晗便也不再強迫融氣氛，轉頭和另一個室友聊天。

　叢瑜窩回沙發角落繼續玩手機。

　過了會兒，聽見文雨晗“臥槽”一聲，而后“刷”地站了起來。

　另一個室友周杏問：“怎麼了？”

　“趙航飛在樓上包間，玲玲問我們上不上去。”

　趙航飛是陳斯玲的男友。

　周杏疑：“我們去干什麼，當電燈泡啊？”

　“那必然不是——”文雨晗神神地沖眉弄眼，“靳臨也在！”

　“……啊？”聽到這個名字，周杏頓時瞪大眼，“那個靳臨？”

　文雨晗揚起下：“嗯哼。”

　“那還等什麼，走唄！”

　文雨晗一臉“我就知道”的表，看向叢瑜：“小魚，一起去？”

　沒想到話題會偏轉到自己上，話落瞬間，叢瑜屏幕的手指一頓，慢吞吞熄滅屏幕，背脊微不可查地繃直。

　“……好。”

　-

　時間越晚，店里人越多。

　穿過擁的人群往上走，樓上沒樓下那麼嘈雜，線依舊昏暗。

　文雨晗和周杏走在前面，叢瑜跟在兩人后方一步的距離，聽他們一路討論起靳臨。

　江北大學這一屆新生里最為矚目的人，生得一副好皮囊，子壞桀驁，據說家世顯赫，又格外會玩兒，花錢如流水般隨意，周圍不缺朋友，更不缺人。

　既浪多，又格外涼薄冷，這才開學沒多久，邊的姑娘便已經換了又換，從不長久。

　但即便人人都知他秉，仍不斷有孩兒前赴后繼。

　說到這兒，文雨晗嘆：“不過也是，但就算他再渣，單憑那張臉，哪個生能抗拒得了啊？”

　“也不一定呢，”周杏回頭，見叢瑜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打趣道，“像咱們小魚，估計對這類喜歡不起來，是不是啊小魚？”

　忽然聽見自己的名字，叢瑜回過神，呼吸微滯。

　抬眸與周杏對視一眼，沒應聲，只倉促扯出一個微笑。

　周杏本就是隨口一說，沒注意到的異樣，繼續和文雨晗說說笑笑，轉眼便走到了包間門口。

　門沒關，陳斯玲正站在走廊上等們，見人便笑迎上來，直接勾住文雨晗的脖子，“走，帶你們去認識新朋友——”

　文雨晗拖腔帶調開玩笑，“別人隨意，重點給我介紹下靳臨就行。”

　“行啊。”

　陳斯玲一口答應。

　踏進門的那一刻，便大大方方揚聲：“靳臨，二維碼拿出來，和我室友認識一下？”

　話音剛落，包間里頓時響起一陣起哄聲——

　“挖槽，玲姐牛啊，這麼直接！”

　“這麼漂亮的妹子怎麼才跟我們介紹？玲玲你真不厚道！”

　……

　里面線昏暗，人很多，男男東倒西歪，空酒瓶子撂了一地，這會兒眼神都朝這邊聚，百無忌地開玩笑。

　叢瑜不太能適應太多人的目，明知沒多人注意，仍下意識地垂下眸子。

　卻在瞬間，視線過一道影——

　男生坐在靠角落的位置，卻如眾星拱月一般被人簇擁，姿態懶散地靠著沙發，耷拉著眸子點煙，沒往這邊搭理。

　室影明明滅滅，火從收攏的指間映出，照亮他冷淡的眉眼。

　恣意不羈，反骨天。

　他旁邊坐著個姑娘，栗大波浪垂落口，遮住肩頭兩細細的肩帶，眉眼艷麗致，這會兒一側，近乎在他上，親昵地湊近了與他耳語兩句。

　靳臨這才咬著煙抬頭，順手按開手機。

　看過來時，他眼神似有意無意地在叢瑜上定了一下。

　“……”

　目陡然錯，叢瑜慌收回視線，埋下頭，下心底若有若無的酸楚。

　“嘖，靳臨邊那的怎麼是顧佳琳？”

　耳邊周杏低的聲音響起。

　這個名字叢瑜聽著耳。

　記得沒錯的話，是藝學院的風云人，周杏認識，經常在寢室里吐槽，說氣裝，又作又茶。

　本以為們見面了會尷尬，卻見下一秒，周杏已經拉著文雨晗走到了顧佳琳邊，一邊和人親昵地聊天，一邊掃靳臨的二維碼。

　叢瑜見狀，眨了眨眼。

　其實不太能理解這樣奇怪的關系，明明在背后說過那麼多閑言碎語，相時卻依舊能做出一副親昵姐妹的模樣。

　陳斯玲見還站原地沒，當膽子小，拉著也朝那邊走過去，笑問，“小魚，你要不要也加一個靳臨的微信？誒靳——”

　見轉頭要喊靳臨，叢瑜微驚，忙道：“不用了！”

　陳斯玲便也不勉強，讓旁邊人留出點位置，與坐下。

　叢瑜嗓子發，朝靳臨看過去一眼，發覺他神自若，似乎并未注意到這點小曲，懸著的一顆心緩緩放下。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張，是怕他出他們的關系嗎？

　明明在外的場合該怎樣做，他們早已經心照不宣。

　叢瑜就坐在顧佳琳旁邊，生微微甜膩的香水味沖進鼻尖。

　靳臨一只手落在顧佳琳肩頭，將散漫地攬在懷里。

　他是偏冷調的白，手指也冷白修長，骨節分明，穿過人發的時候指尖習慣繞一綹往下順。

　正這麼胡想著，便看見那只手游刃有余地抬起，指尖如把玩一般穿過生發間，勾起一綹栗發。

　練而親。

　抑的酸再一次肆意蔓延，叢瑜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傾給自己倒了杯檸檬水。

　周遭氛圍持續熱火朝天，有了酒的助興，大家都放得開，玩得來。

　只有叢瑜始終低著頭。

　聽見周杏高聲同顧佳琳聊天，打趣的話語里滿是試探，對和靳臨的關系充滿好奇。

　顧佳琳擺擺手笑說他們只是朋友，卻朝著靳臨挨得更。

　靳臨捻了煙，不應聲，卻也沒躲開，像是默認。

　笑聲一波波傳來，偶爾夾雜著布料挲的聲音，得人不過氣。

　叢瑜思緒一團線，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捧著手機胡切換頁面，假裝置事外。

　卻不小心點進了微信列表的置頂。

　盯著那個無比悉的頭像，心尖像被不輕不重擰了一下，突然有點兒后悔。

　自己不該過來的。

　直到周杏拉著顧佳琳起去衛生間，叢瑜才終于得以息。

　邊空出一個位置，余沒了遮擋，瞥見靳臨領口淡淡的紅痕跡。

　大約是剛才顧佳琳湊近的時候蹭上的。

　輕輕呼出一口氣，逃避似的閉了閉眼。

　再睜眼時，一煙猝不及防橫在眼前。

　叢瑜疑地抬頭，對上了張陌生的臉。

　黃鼻釘，流里流氣的模樣。

　黃笑嘻嘻地盯著，“妹妹，來？”

　說著便把煙遞得更近。

　叢瑜張張，皺眉為難道：“我不煙。”

　對方看準了子，被拒絕也不惱，依舊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作勢要把煙塞手里，“試一試唄，一煙換一個朋友嘛！”

　“……”

　陳斯玲和文雨晗這會兒跑到了另一邊，看不到叢瑜這邊的靜，其他人只當是尋常，兒不會注意。

　叢瑜不太會拒絕別人，加之這人來意不善，不多做糾纏，于是把煙接過，但只拿在手里，不點燃。

　盯著手里的煙，忍不住再次看向旁。

　靳臨把玩著打火機，自始至終沒有朝看過來一眼。

　叢瑜抿了抿，心底漫過一自嘲。

　——到底在期待什麼？

　接過了煙并不代表可以蒙混過關。

　男生見滿臉忍，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地湊近，“沒打火機啊？”

　沒等到叢瑜回答，他“哎”一聲，手去抓手腕，不依不饒，“沒事兒，我幫你點——”

　目的昭然若揭。

　距離拉近，酒氣撲面而來。

　叢瑜倏地到作嘔，抬手避開他的作，忍無可忍地準備起離開。

　還沒等作，有人比更快一步。

　靳臨收站起，經過這邊時，手臂猝而住男生的脖頸，不容拒絕地將他帶遠。

　如有風掠過，面前的酒氣與影剎那間消退，叢瑜愣了下，仰頭看過去。

　靳臨眉眼慵懶，把人帶到桌邊，開了一瓶酒遞給他。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了過去。

　男生愣了愣，不明所以地陪著笑，忙擺手說自己喝不下。

　靳臨挑了挑眉，也跟著扯笑了下。

　眾目睽睽中，他抬手，強地將瓶口塞進了他里。

　神輕描淡寫，力道卻十足的狠。

　男生躲不開，猛地瞪大眼嗚嗚掙扎，酒順著角溢出，糊了滿滿臉。

　他狼狽地想后退，卻被靳臨一把拽回來，握著酒瓶的手往下摁了摁，細的泡沫翻涌得愈發激烈。

　“喝不下？”靳臨聲線寡淡，“那我幫你。”

　深的影描摹出他的側臉廓，鋒利中著幾分狠戾。

　他仍是那副淡淡的神，憑空生出的迫卻足以引人窒息。

　一屋子人陡然靜了靜。

　許久，空酒瓶落地，嗆咳聲響徹包間。

　都知道靳臨什麼脾氣，沒人敢上前阻止，也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有和事佬先出聲，接著大家紛紛借著玩笑打圓場。

　“誒小武，你不是能喝的嗎？怎麼這就不行了？”

　“不就一瓶酒嗎，怎麼還要靳哥親自灌啊？”

　“靳哥，他不行，我們跟你喝！”

　……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多，卻在此刻仿佛都被屏蔽在耳之外，逐漸變得模糊。

　叢瑜盯著眼前人寬闊拔的肩背，怔忪許久。

　直到靳臨轉回，才匆匆收回視線，心臟止不住砰砰直跳。

　——以為他不會幫。

　正當有些出神時，手里著的煙驟然被走。

　心跳的頻率仿佛也被走一拍，叢瑜眼睫錯愕地了，抬頭——

　靳臨側著從前走過，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隨意將指間夾著的煙咬進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