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姜樂忱能夠為hot boy101男團員，純屬一場腦子中暑的意外。

　高考完的那個暑假，小姜同學為了賺錢買一雙限量版籃球鞋，注冊了某外賣app件，為了一名榮的外賣小哥。

　他接的第一單，就是去三里屯排隊買某品牌的“高端漢堡”。

　姜樂忱實在不理解吃個漢堡要排隊三小時究竟是圖個什麼，高端漢堡難道就不是面包夾了？可是誰讓跑代購的小費給的實在太多了，小姜同學爽快地為了金錢折腰，喜滋滋地在人群里，盤算著這一單跑完，他的球鞋基金能增加多。

　他一邊排隊一邊想，真不愧是人聚集的三里屯啊，你看看，不過是買個漢堡而已，放眼去人人都打扮得那麼致帥氣。全是一米八一米九的帥小伙，頭發染得五六的，服也全是流奢牌。

　姜樂忱穿著外賣專用黃小馬甲、還帶著黃兔耳朵頭盔，在人群里簡直格格不。

　周圍人的視線都落在他上，姜樂忱雖然才十八歲，但已經練出了一副出的厚臉皮，他昂首地站著，心想：我當漢堡黃牛怎麼了？我憑自己本事賺錢，我驕傲！

　……可惜這份驕傲在三小時汗流浹背的排隊后灰飛煙滅。

　長長的隊伍行進的很慢，蜿蜒曲折，姜樂忱被大太烤的頭重腳輕，若不是為了跑的小費，他早就溜了。又經過最后一個拐角，姜樂忱終于進了那棟漂亮的玻璃大樓。太好了，大樓里有空調，還有免費提供的檸檬薄荷水、小餅干、以及一張資料表。

　資料表上要寫姓名年齡家庭住址畢業院校個人好和才藝展示容。

　姜樂忱拿著那張資料表傻了眼，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不像是賣漢堡，倒像是在賣。

　姜樂忱腦子終于轉過來了，趕忙攔住工作人員，問：“……姐，這里到底是排什麼的啊？”

　工作人員打量著面前這個穿著外賣黃馬甲的男孩，即使他打扮的如此不修邊幅，依舊掩蓋不住他出挑的五。他沒有做任何造型，一頭細碎的短發搭在額頭，眼睛大而圓，像是小鹿一樣，干凈剔，正好奇地向。

　工作人員很詫異：“你不知道這里是排什麼的？”

　姜樂忱：“我本來以為這里是排漢堡的。”

　工作人員笑了，“行吧，剛才還有個人以為是排核酸的。”

　姜樂忱：“……”

　工作人員用一種哄騙小朋友的語氣說：“我們這兒是選男團的，小伙子，我看你長得神的，來都來了，不如試試吧。”

　——“來都來了”。這四個字對于中國人來說仿佛是一種神莫測的咒語，可能是那天太實在太曬了，可能是因為大樓里的免費薄荷檸檬水太好喝了，可能是姜樂忱腦干缺氧……總之，他屈服于咒語之下。

　于是如此這般，姜樂忱稀里糊涂地參加了hot boy101男團的第一屆員海選。

　于是如此這般，姜樂忱稀里糊涂地為了hot boy101男團的榮一員。

　而這，已經是五年之前的事了。

　……

　那麼，hot boy101是個什麼【嗶——】（臟話屏蔽）男團呢？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小娛樂公司，想要（劃掉）照抄（/劃掉）借鑒海外某大型團的功經驗，在國做一個類似的養系百人男團。

　沒錯，百、人、男、團。

　這家公司老板想的很天真，覺得自己一口氣簽一百零一個帥哥，總會有一個能出頭為頂流，至于剩下的一百個，那就是頂流向上爬時的踮腳雜草，隨便灑點水，讓他們自由生長吧。

　可惜的是，他的101帥哥海選計劃并不怎麼功。

　大部分帥哥是長腦子的，沒人會放著大公司不簽，跑來他的小公司找罪。除了姜樂忱以外，公司里其他值過得去的男孩，人氣稍有起后立刻跳去了別家，誰也不樂意和這破公司共沉淪；人氣差些的，干脆退團素人了。

　姜樂忱夾在兩者之間，想卷卷不，想躺躺不平，只能糊里糊涂地一年年往下混日子。

　他向來心大，他和公司簽了十年合約，還剩五年，兩眼一睜一閉也就過去了。

　別的豆愿意為了舞臺放棄生命；他沒有那麼高的理想，他就想領一月兩千塊的基本工資。

　可不要小看兩千塊啊，夠他大學一個月的生活費了。

　沒錯——姜樂忱和那些九魚不同，姜樂忱是大學生！還是個985大學生！

　他當初剛進男團沒多久，錄取通知書就發下來了，是他自己心心念念的學校、心心念念的專業。他當然不可能為了虛無縹緲的豆夢放棄大學學業，拜托，那可是985大學文憑啊！

　他和公司申請一邊學習一邊參團，反正他們團也沒什麼正經通告。好在他們公司老板在這點上還是很通達理的，同意了他的申請。

　于是這五年來，姜樂忱每周都奔波在學校和公司之間——周一到周五，他掙扎在早八的課堂上，為了出勤率和績點拼死拼活；放學后，立刻奔去公司報道，學舞、學聲樂、學表演；周六日呆在宿舍，等待著虛無縹緲的舞臺機會。

　……說實話，姜樂忱覺得自己不像是逐夢演藝圈，倒像是來軍訓拉練的。

　姜樂忱的大學同學都知道他是個“兼職豆”。剛開始覺得稀奇，還有人找他合影、簽名，說等他紅了就可以賣他的簽名了，后來發現姜樂忱在娛樂圈里完全是查無此人的狀態，就漸漸收起了抱大的心思。

　甚至還有同學勸姜樂忱，如果解約費不高的話，干脆解約算了。

　小姜同學很有自己的主意，誰勸都不聽：“不，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我那天去雍和宮算了一卦，我命里是帶紅的！”

　……行叭。

　不過，在姜樂忱紅之前，他們公司先“紅”了。

　——“黑紅”的那種“紅”。

　他們公司因為稅稅被上面點名了，一時間樹倒獼猴散，從老板到財務全都跑了，只剩下一個空殼公司，和空殼公司保險柜里那些不值錢的豆合同。

　姜樂忱反應慢了一拍，等知道這件事時，他已經來不及跑了。

　不過他想了想，他也本不需要跑，他一個月基本工資兩千，還不到個稅起征點呢，他有什麼可跑的啊。

　靜觀其變唄。

　很快，他真的迎來了“變”——為行業巨鱷的F娛樂集團居然收購了他們公司！

　小姜同學沒忍住，又跑去雍和宮算了一卦。

　卦相顯示……大兇。

　姜樂忱臉不變，把卦簽當場撕了個碎，一臉正氣地說：“我一個生在紅旗下的985大學生，怎麼能搞封建迷信？”

　然后昂首地走出了雍和宮。

　上班準時，下班不準時——這彈工作制。

　吉簽信，兇簽不信——這彈拜佛。

　……

　公司被收購以后，空降的新老板兼業知名經紀人招來了所有豆，挨個兒接見。

　每人三分鐘，不合格的當場解約；合格的留下來繼續培養。

　之前大家都想解約，現在都想留下。

　誰讓這位新老板實在太有名——那可是顧禹哲啊！業赫赫有名的王牌經紀人，一手捧出多位歌壇巨星、視帝影后！

　顧總雖然是個幕后人，但那張臉在俊男如云的娛樂圈，依舊讓人過目難忘。峻眉朗目，不笑時拒人千里，笑起來又如春風拂面，十分平易近人。

　據說有一次，他陪旗下的一位藝人去試鏡某好萊塢大導的新作，沒想到大導本沒看上那位藝人，反而看上了他，堅持讓他出演角。這麼好的機會，顧禹哲想都沒想就放棄了，不僅放棄了，他還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了導演，重新給了那位藝人一次機會，讓他參與試鏡……

　總之，顧禹哲是個八面玲瓏的厲害角。

　姜樂忱聽過很多顧禹哲的八卦，對于在小公司里當咸魚的姜樂忱而言，顧禹哲就像是一個傳說，和他的距離實在太遠了，沒想到居然有一天，他也能有幸接顧總的接見！

　姜樂忱深吸一口氣，走進了會議室。

　排在他前面的人都是笑著進去、哭著離開的，絕大多數人連三分鐘都沒撐到，就被顧禹哲判出局了。

　姜樂忱倒是想得開，他在實習單位幾乎天天被罵，顧總罵的再難聽，能有他的帶教老師罵的更難聽嗎？

　抱著這樣的想法，姜樂忱一派坦然。

　會議室里坐了好幾個人，全是生面孔，應該都是新公司的策劃、宣傳、執行經紀，他們一個個不茍言笑，就和法庭上的陪審團一樣。

　不過想想也是，他們不就是陪審團嘛。只要他們搖一搖頭，那些不適合當豆的年輕人就要被扔出去了。

　正中央有個穿著三件套西服的大帥哥，頭發向后梳攏，出俊的五，氣質矜冷，正是傳說中的顧禹哲顧總。

　見姜樂忱走進來，之前見了好幾個歪瓜裂棗的陪審團們終于有了一笑模樣，互相換了一個眼神，那意思是：原來這個團里還有可塑之才啊，他們還以為都是奇行種呢。

　唯有顧禹哲表未變，依舊一派矜冷。

　陪審團之一開口：“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姜樂忱連忙立正站好：“各位老師好，我姜樂忱，快樂的樂，熱忱的忱。今年二十三歲，重62公斤，高一米七九，這是真實高，希宣傳姐姐不要四舍五寫一米八。”

　陪審團之一：“為什麼不能寫一米八？”

　“因為我立志要做一米七九的守門人，這樣遇到那些號稱一米八的男藝人，我只要往他們邊一站，他們的真實高就無所遁形了！”姜樂忱一臉正氣，“就算我死了，我的墓志銘上也要刻上：比我矮的男藝人都不到一米八！”

　陪審團之一：“……自我介紹的很好，下次不要這麼自我介紹了。”

　姜樂忱：“？”

　陪審團之二：“我們已經看過你的個人資料了，你在聲樂和舞蹈課上都得了蠻高的分數，但是表演課上分數不高，老師評語是：‘總是笑場，無法進角’。”

　姜樂忱怪不好意思的：“嗯，我確實不擅長演戲，不過自認為唱跳水平還是可以的。”

　眾人都沒說話。在娛樂圈里，最不缺的就是賣相好看的人，也不缺業務能力好的人，除非他有更出的表現，否則他們沒必要在一個綜合能力平平的人上浪費資源。

　陪審團之三：“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或者有什麼想問我們的嗎？”

　姜樂忱想了想，問：“我大學還沒畢業，之前公司允許我一邊參團一邊上課。如果我能留下的話，能讓我繼續學業嗎？”

　“你大學沒畢業？”陪審團之四翻了翻他的電子簡歷，“你是剛團就拿到了錄取通知書，按理說應該畢業了，你延畢了？”

　“不是。”姜樂忱趕忙說，“我們專業是五年制。”

　“五年制……”陪審團之五也在看他的簡歷，讀出來，“985高校醫學院，嚯，還是個高材生。”

　看到這句話，幾位陪審團的眼睛都亮了。現在娛樂圈不好混，弱智人實在太多，有臉不行，還得有學歷，之前有個藝人上綜藝的時候，連東北到底有幾個省都回答不出來，結果上了熱搜被群嘲，這可是多代言都補不回來的藝人好度。

　姜樂忱能通過自己的學習考985，這足以說明他的腦袋瓜很好使，而且醫學院背景自帶白人設，包裝一下說不定真的能推出去。

　這樣的好苗子，讓一直沉默旁觀的顧禹哲終于開了尊口。

　“是什麼醫學院，什麼專業？”男人的嗓音很有辨識度，低沉又獨特。他的聲音并不大，但是他一開口，整個會議室都安靜了下來。“臨床嗎？”

　姜樂忱一點不膽怯，看向顧禹哲：“不是……呃，顧總，醫學院是之前公司登記的時候寫錯了，我確實是學醫的，但我不在一般的醫學院。”

　“……？”顧禹哲挑起眉。

　姜樂忱：“我在醫學院。”

　所有人：“？？？”

　“嘿嘿嘿。”姜樂忱得意地昂起頭，“我的個人特長是大型牲畜的治療，曾經創下一小時給二十三只小母豬做絕育的記錄，績點是年級第一哦！”

　所有人：“……”

　……

　三分鐘時間一到，姜樂忱走出了會議室。

　他離開后，陪審團們一下子炸了鍋，開始探討起他的去留。

　“我查了一下，醫學院的錄取分數線也很高的，不比普通醫學院低，這年輕人肯定很聰明！”

　“你看他哪兒像是腦袋聰明的樣子？”

　“留下來的話，你打算怎麼宣傳他？豆里最會殺豬的？醫里最會唱跳的？”

　“你們想想那畫面——周末穿著品牌贊助的高定走紅毯，平時在醫院給小貓小狗看病？”

　“我覺得還可的嘛，蠻有反差萌的。”

　“他很有綜藝，一句一個包袱，要不然別□□豆了，往綜藝那邊推一推吧。”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直到一陣有節奏的敲擊聲在會議室里響起。

　大家循聲去，只見顧禹哲的手指微微曲起，指尖有節奏的敲擊桌面，一下，兩下，三下……這是他在思考時最慣常做的作。

　“……留下吧。”顧禹哲開口，一錘定音，“他不是要做一米七九的守門人嗎，那就讓他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