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棲是今年高考狀元。
時棲複讀了。
時棲複讀開學日是8月1日,今天是7月29日。
室外暑氣熏蒸,噠噠的夾著海水鹹腥味兒的蒸汽,黏在行人與遊人臉上,堪若在蒸煮海蠣子的汗蒸房,熱汗淋漓,也腥味兒足。
一個背書包穿短的生站在文海舊書店前,嚼著西瓜泡泡糖,雙手合十默默祈禱:希高考後送給舊書店的的各科錯題本和難重點筆記本,沒有被人買走。
生推開書店門,門上龍貓自應絨玩偶響起的“歡迎臨”的聲音,從門外蹦進來。
生子未及膝蓋,著的左纖細修長,膝蓋骨很漂亮,小白鞋幹淨一塵不染。
右腳卻未穿鞋,從腳背一直到小都打著一圈白厚重的石膏,著的五個腳趾圓潤的。
雙手拄著拐杖,右腳不敢落地,重心都在拐杖和左上,走路靠蹦。
拄拐生是時棲。
時棲到撲麵而來的冷氣和書墨香味兒,舒服地長吸了口氣,蹦到正在對手機說話的年輕漂亮的店長麵前。
店長正在直播,手機被支架給支了起來,桌上有麥克風和打燈,後有很ins的簾子和打板。
最近教人對象app直播件很火,邊好多人都閑著沒事做主播。時棲沒下載過,但是總聽人談起這個app,還聽說有個人氣很高的蒙麵主播神。
傳說神三十多歲,很有魅力的男人,過百八十個朋友,所以經驗老道有用。
時棲單是聽起來就不太喜歡這個神,就是很,不正經的覺。
漂亮店長直播說:“,要得對方心跳失常。我教你們一招純男的,男生手腕側管這個地方,好像是脈搏?反正就是這個位置。”
“比如你們兩個人單獨相的時候,突然若有似無地他手腕側這個地方,他準心跳失速,百分百有用。”
“神也說過手腕側敏嗎?那神都說了,說明有用啊。是嗎,他還說掌心也敏?”
時棲沒打擾店長,聽著嚼扁淺泡泡糖在牙齒上,舌尖向外頂,向泡泡糖裏吹氣吹出個大泡,無聲咬破泡泡,裹回到裏。
悄悄按住自己手腕側,又了自己掌心,純男生百分百有用嗎?
算了,寇醉不是純男生,也不敢。
店長覺到店裏來人,沒抬頭,看著手機說:“顧客沒事兒,你可以說話,不耽誤我直播,您要買哪本書?”
時棲拿開拐杖,以單屈膝的艱難姿勢、雙手撐著桌子彎腰,咧出一排整齊小白牙,聲音地說:“小姐姐,六月份的時候我們高三畢業,來你家賣了好多手寫筆記。我要複讀了,想買回我的筆記,可以嗎?”
“可以啊,高三的二手筆記在最後一排書架後麵的箱子裏。”
說著店長抬頭,“你自己去……”
店長話說一半沒說完停住,時棲眼裏冒出個問號,“我自己去找嗎?”
店長眨眼看。
麵前生有著那種爺爺和老師們最喜歡的大眼睛,眼睛裏的目單純無辜。
很漂亮,卻不張揚,皮自帶相機磨破效果,五好似被大ps過,很致的小人模樣。
沒留劉海,頭發全部梳上去紮著馬尾辮。
腦頂有一塊頭發沒梳好,向上翹起泛黃的小碎發,很可。
小額頭恰好的飽滿。
眼睛好像自帶眼線效果,眼仁和眼白漆黑分明,顯得眼睛大而明亮。
鼻子很翹,小巧,淺得像。
下往下有個小凹弧,凹弧裏麵有顆小黑痣,很有個人特,特別好記。
店長記起來小賣書那天的況了,和好幾個同學一起來賣筆記的,別的同學都是賣書和筆記,是直接送給書店的。
而且的筆記特別多,從高一到高三,每一科的錯題本重難點本都有,字跡秀氣工整清晰,本子也很幹淨。
再說長得漂亮的生總會讓人過目不忘,何況下麵那顆小黑痣實在特別。
店長驚豔地說:“小,你可以幫我在我直播裏出個鏡嗎?”
時棲立即雙手捂臉,“我害。”
店長笑著起,“那好吧,不勉為其難。後麵箱子多,我幫你一起找。”
時棲高興地拄著拐杖蹦過去,“謝謝小姐姐。”
“呀,小,你怎麽了?”
“啊,這個傷場景有點尷尬,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書架後麵的箱子很多,店長搬箱子,腳不方便的時棲單跪在塑料椅子上負責翻箱子。
店長邊搬邊說:“很有學生來買二手筆記的,不過也不是沒有。但是賣完筆記還複讀再來買回筆記的,你是第一個。小,你高考考了多分啊?”
“啊,找到理了,”時棲翻到了寫著名字的兩本理錯題本,“怎麽沒看到別的筆記本,小姐姐,你是分著放的嗎?”
店長心說這小估計是考的不好,所以沒回答考了多分,就沒再提,笑說:“可能吧,一摞一摞的,估計放箱子裏的時候分開了,你再找找這個箱子。”
**
時棲找到了五本錯題本。
時棲的筆記本做得極其認真,乍一翻很像做得致的手賬本。
分科分錯題和重難點類別,數學圖形題畫的幹淨準,需要背的重點用不同標出,著寫了很多小tips的便利,字跡秀氣工整,比網上賣的學霸日記還出兩分。
時棲怕一會兒弄混了,蹦著放到前臺,再蹦走。
蹦到一半時,聽到龍貓玩偶的“歡迎臨”的聲音,舊書店門開,腳步紛雜,還有幾個男生談笑的聲音。
有男生問:“聽說玩戶外直播那個小網紅最近追你呢,真的假的?”
另一個聲音問:“不是戶外直播吧,我怎麽記得好像是拍vlog最近火那小網紅,化完妝像外國小姐姐那個是不是?”
幾個男生笑得很涵,像在班級裏起哄時那種笑聲。
時棲沒聽到被問的男生的回答,猜測被問的男生應該帥的,要麽家境也好,格可能是個沉默寡言的高嶺之花。
對直播真不興趣,沒再聽下去,超級瑪麗似的蹦得快了些。
男生們的聲音漸遠聽不清,時棲蹦回店長邊,“小姐姐,你去忙吧,我自己找也行的。”
“不用客氣,你那腳多不方便啊,”說著店長喊,“老公,下樓看店!”
時棲仔細在鋪著一層淺灰的箱子裏找本子,翻開好幾本書後,想起店長剛才問的問題,“小姐姐剛才問我高考多分嗎?”
“對啊,看你沒回答,以為你不喜歡聽提這個,就沒再問。”
“不是的,”時棲說,“我就是忘了多分了,剛才猶豫了一下,好像是,713還是731來著。”
“???”
“要不然就是723?對,好像是723,我出績那天剛好過生日,就顧著過生日拆禮了。”
“…………”
店長直起腰來,仔細分辨麵前生是否在吹牛,可生眼睛特別澄清,再一想生整理得那麽多筆記本,也不是沒有可能,麵前站著今年的狀元。
不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店長決定不去辯論真假,隻是笑問,“那你來找你的筆記本,是想要考滿分?”
“不是,”時棲低頭找書,向裏裹泡泡糖,裹出個響亮的聲音,“不是我自己用,是要送給一個朋友用。”
店長舊書店在學校附近,還和學生接的,也喜歡八卦,“男朋友也複讀了?”
時棲舌頭扁泡泡糖,牙齒在泡泡糖上咬下一長條的牙印,點頭,又搖頭,“也複讀了,但不是男朋友,就是個把我當小尾的哥哥。”
店長了然,總跟學生們開玩笑慣了,笑說:“暗嗎,你這麽好看,他也是個小帥哥吧?”
時棲停止嚼泡泡糖,很認真地思索片刻,“不是。”
店長問:“不帥?”
“不是小帥哥,”時棲漂亮的臉上,莫名多了萬分驕傲,還起了,“是個大帥哥。”
**
時棲找到了剩下的所有錯題本和總結筆記本。
店長看到那些漂亮筆記,“小,你沒掛到網上賣嗎?如果備注你高考分數,這些至能賣幾千吧?”
時棲搖頭,“有點麻煩。”
“那你能讓我複印一遍,我拿著這些手寫筆記賣不?我給你錢。”
時棲想了想,還是搖頭,“那就不是獨一份了,我想送我朋友獨一份。”
店長可惜砸吧,也沒再勸,幫抱著一厚摞本子去前臺,“老公,剛才賣什麽書了?”
“賣了套二手教科書,說是他們複讀班隻發教輔不發教材,教材都當廢紙賣了。”
店長老公說著慨,“買書那小夥子長得那一個帥啊,我看了這麽多主播和抖音小哥哥,都比不上這個小帥哥。不對,不是小帥哥,是大帥哥。你說人家是怎麽長的,基因也太好了吧,和我說‘謝謝’那聲音也好聽,跟配音演員似的。”
店長小姐姐氣道:“那你怎麽沒我過來看啊!”
“那我肯定不能你過來看啊,讓你看一眼,我可能會丟個老婆。”
店長老公故意道:“你看看,長得帥也沒什麽用吧,還不是個學渣,還得複讀。”
時棲一瘸一蹦走得慢,走到前臺說:“對了小姐姐,我還要一套教材,要新的。我再選一套高一練習題和高三理綜題。”
時棲低頭看桌子,吹一半的泡泡糖突然了,“我剛才放這兒的筆記本呢?”
“賣了啊,剛才那大帥哥翻開看了一眼,就給一百塊錢買走了,幹脆利落,都沒容我反應。”店長老公看向時棲,“啊,那是你要買的嗎?那應該還沒走遠,他們剛出去也就一兩分鍾。”
店長“嘶”了聲埋怨道:“那本來就是這個小的,要送給朋友用的。”
店長回頭看腳不方便的時棲,拿走桌上剛收的一百塊錢出去,“小你等會兒啊,我看看還能不能看見人影,問問看能不能要回來。”
店長老公在後麵喊,“老婆你回來,你是不是去看帥哥的!”
時棲拍了拍剛拿過來的一摞筆記本,“小哥哥,麻煩這些你不要賣了哦,我也出去看看。”
說著拄著拐杖,單腳蹦出了書店。
**
書店外驕熾熱,天空瓦藍,白雲流。
時棲被炎炎烈日刺得舉手擋額頭,瞇眼看街邊,尋著五六個小夥子的影。
但是沒看見。
店長姐姐也沒看見,試著向前走到拐彎胡同口尋人。
時棲單蹦到路邊停著的賓利旁,敲敲車窗,車窗打開,司機是個戴著白手套的中年人。
時棲趴窗問:“李阿姨,你剛才看見從書店裏走出來五六個男生了嗎?”
“看見了啊,我還覺得有個背影眼的。”
時棲高興,“他們往哪邊走了?”
“那邊,他們一起進那個網吧了。”
李芳看時棲的,“棲寶,真不用阿姨幫你呀?”
時棲笑笑,“不用,沒事兒。”
網吧不遠,時棲直接蹦了過去。
剛好網吧門被推開,走出來三個男生,有個穿骷髏頭恤的男生說:“一百塊錢買五本筆記本,他瘋了?”
這聲音耳,就是剛才說“聽說玩戶外直播那個小網紅最近追你呢,真的假的”那句話的人。
時棲“噗”一聲吹破泡泡糖,嚼著泡泡糖微笑,“你們好,請問你們剛剛去書店買書了是嗎?”
三個男生齊齊向時棲,六隻眼睛齊刷刷變亮。
骷髏頭男生撣了下服,擺了個酷酷的抱肩倚門的姿勢,清嗓子問:“,有什麽事?”
時棲禮貌問:“請問是誰買了?我想和他談談。”
好巧不巧,時棲話音剛落,從網吧裏走出來一個抱著一摞筆記本的人。
但是這人一點都不帥。
又高又壯,看起來有一米八、兩百斤,瞇著眼的時候一臉兇相,聲音也礪滄桑,對那幾個男生說:“走啊,站這兒幹什麽。”
骷髏頭揚下說:“這個小,問誰買了筆記本,想和他談談。”
又高又胖的滿臉兇相的男生,瞬間瞪向時棲,語氣邦邦,“你要談什麽?”
時棲不知怎麽,突然從心底生出一種沉重的“這個人好像要揍我”的懷疑,有點慫。
“那個,我是想談,”時棲拄著拐杖,仰頭看麵前的龐然大,咕咚一聲咽了下口水,不小心把泡泡糖咽進了肚子裏,“減微商,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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