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肩膀借我

文鹿靈

2018.06.05

喜歡是及時止損，是不顧。

第1章

此刻是下午兩點十五分，距離徐葉羽坐上這把椅子，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個小時。

背部繃，手肘關節抵在桌角，用力搭在機械鍵盤的手背上浮現掌骨，淺棕眼仁正一不地、盯著面前的電腦屏幕。

如猛虎即將沖破牢籠逃出生天前的蓄力，極其專注。

五分鐘后。

驟然泄下一口氣，背部一松，整個人耷拉下來，就連劉海兒都趴趴地垂在上眼瞼上。

吹了吹輕飄飄的發，徐葉羽認命地枕在手臂上：“寫不出。”

一周前，正在愜意午睡的徐葉羽接到編輯的電話，電話里，編輯句句泣，孤立無援地喊著真名求助：“葉總，我這期一個稿子都沒收到沒收到稿子代表沒有版面費，沒有版面費代表薪水微薄，薪水微薄代表我沒有錢還房貸孩子還螞蟻花唄，救救孩子吧，給我寫稿好嗎”

那時候的徐葉羽不甚清醒，關注點側歪：“你什麼時候背著我生孩子了”

“哦，我說的是我新飯上的16歲練習生，媽媽他一輩子”

“”

編輯繼續暗示：“你都好幾個月沒寫短篇兩年沒寫長篇了，你知道多讀者夜以繼日地想你嗎你還不搞點神食糧讓們爽一下，你還是人嗎”

打開電腦，看著回收站里一堆廢舊文檔，囫圇答道：“什麼時候截稿”

“兩周后”編輯興不已，“我就當你答應了啊兩周后見，您，輝偉大的您”

想到這里，徐葉羽看了一眼文檔里輝偉大的字數。

零。

跟空白文檔面面相覷了幾分鐘，徐葉羽拿起手機給室友向微打了個電話：“我卡文，現在出去一趟找找靈，你什麼時候回來，帶鑰匙了嗎”

“我七點回去，帶鑰匙了。”向微又狐疑補了句，“你去哪兒找靈，不會又去掰餅干吧”

遙想上次徐葉羽沒有靈，去超市買了一堆餅干回公寓掰。

上午也掰下午也掰，睡前掰吃飯也掰，咔吱咔吱，差點把向微掰得神經衰弱。

徐葉羽有自己的癖好，某些奇怪的聲音可以激發的寫作靈。

徐葉羽：“不掰餅干了，我找點別的。”

“好歹也是出了幾本代表作的當紅作者了，做事矜持點。”

掛斷電話后，徐葉羽帶上筆記本電腦出門了。

步行了十多分鐘，拐進了方圓幾里僅有一家的便利店。

正在便利店搜尋目標的時候，沿途走過一個拿著養樂多的小男生。

男生的吸管進養樂多錫紙，“咚”一聲輕響掠過徐葉羽耳畔，簡潔、舒爽、宛如天籟。

仿佛督二脈唰地一下被打開就是它了。

眼底閃過一亮，徐葉羽加快腳步，奔向冰柜。

就在走向冰柜的時候，便利店又走進兩個人。

進來的男人材比例極好，長窄腰，掩在襯中的上軀若若現勾出標準倒三角形狀。

他五清雋，鼻梁直，薄抿一條線，雖有一雙桃花眼，卻并不輕佻，倒多了分冷然與沉穩。

后還跟著一個小姑娘，看樣子是讀初中的妹妹。

小姑娘看也看到喝養樂多喝得起勁的男生，吞吞口水，抬手扯男人袖子：“哥，我也想喝。”

陸延白低頭看了看，聲音低沉清越，似幽谷乍響的泠泠水聲。

“喝了這個，等下就不能吃冰激凌了。”

小姑娘垂了垂角。

陸延白繼續道：“空調風大，涼的吃多了鬧肚子。”

“好吧。”抱上的書，妥協道。

陸延白眼角染了些笑：“所以選什麼”

“養樂多。”

男人長得實在好看，氣質也清冷矜貴，跟廣告里一線小生比起來都毫不遜，一進來就不知道吸引了多目。

竊竊私語的生和店員都豎著耳朵聽他講話，此刻聽說他妹妹要喝養樂多，更是主地跑到他邊：“養樂多在前面冰柜里，筆直走就到了。”

像是多了這樣的“熱款待”，陸延白并不意外地頷了頷首，禮貌地道了聲謝，雖溫和，卻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疏離。

帶著小姑娘走到冰柜前，陸延白看高興的眉眼，彎了彎，正準備出手

面前出現一只纖細的手，手指筆直，到了指尖弧度微向收，彎出一個下弦月般漂亮的廓。

食指骨節還套了兩只配套的骨節戒，碎鉆在冰柜燈下靈又明亮。

他頓了頓，禮貌地等先拿。

下一秒，徐葉羽手，干脆利落地拿走了僅剩的兩排養樂多。

陸延白攏了攏眉：

徐葉羽渾然不知后有人，愉悅地哼著歌走向收銀臺。

看著妹妹皺了眉，陸延白征求的意見：“明天再喝”

小姑娘心郁結：“可我現在就想喝。那個姐姐買那麼多干什麼呀，肯定喝不完的，要不我們找賣我們一瓶”

沉默半晌，陸延白幾不可聞淡嘆一聲，道：“養樂多喝完，你回去要好好寫卷子。”

“知道”

找前臺要了吸管，徐葉羽帶著戰利品在店外找了個涼位置坐下來，掀開電腦，空空如也的文檔浮亮。

雙手合十放在面前，開始禱告自己聽完十個養樂多開瓶聲，能夠獲得靈。

陸延白甫一出來，就看到擺著手勢，莊重肅穆地端坐在椅子上，仿佛要舉行一場祭天大典。

他站在那里沒有上前打擾，靜靜等禱告完畢。

終于等到禱告完畢，他才走出去兩步，便看到拆開養樂多在面前排一排，然后，十管子迅速而有節奏地，“噠噠噠”地逐一開瓶。

無一幸免，全數陣亡。

徐葉羽哪知道有人想要的養樂多，只是看著面前一排好管子的飲料，一奇妙之油然而生。

拍了張照片發給向微：像不像管弦樂

向微：你又在干啥啊

徐葉羽：我活得好悲傷，我在雨中吹肖邦。

向微：

聽完了十聲開瓶樂，徐葉羽只覺有一氣自涌起，直

直沖向腦神經中樞，那氣流沖擊得也不自覺抬起手來，想要做些什麼

慷慨激昂地在文檔里敲下文名暫時不知道什麼但是先這樣吧。

瀟灑地打完這行字，驚奇而又并不意外地，再次卡文了。

看徐葉羽停住了作，陸延白覺自己擺又被扯了扯：“哥，你說會都喝嗎”

話音才落，撐著腦袋的徐葉羽就端起了一杯養樂多，吸管銜在了里。

“算了，看起來真的很喝這個。”

“真的很喝”的徐葉羽耗時兩小時喝完了十瓶，收獲自然也不小，分別是一趟廁所和22個字。

文檔比來的時候要滿了許多，宋五號字安穩陳列

暫時不知道什麼但是先這樣吧

文：是夜習習

將近五個小時，胡扯了個標題落了個筆名，寫的22個字全都是廢話。

不知道編輯看了會不會打死。

徐葉羽認命了，把空瓶養樂多又拍給向微：肖邦吹完，葉羽下凡。

向微：該吃藥了。

養樂多扔進垃圾桶，徐葉羽帶著筆記本起離開，不知道順便等人的陸延白和妹妹觀看了全部過程。

“那個姐姐有點奇怪，在干什麼”

陸延白聲調沉了沉：“可能是行為藝。”

徐葉羽到公寓后，向微也回來了，手上還拎著一袋蘋果。

徐葉羽清整了東西，把蘋果洗好切好，對著文檔又艱難卡出“chapter 01”幾個字后，時間一晃到了九點。

下午養樂多喝得沒胃口吃晚飯，這會兒有點，旁邊又擺著蘋果，邊吃邊繼續卡文。

浴室水聲忽而一停，向微舉著手機跑出來：“你之前不是托我打探，附近有沒有好的心理學教授嗎”

徐葉羽吃了口蘋果：“嗯”

“找到了，l大教授陸延白聽說長得很帥，課講得也很好，”向微扯了扯浴巾，“你不是想了解心理學嗎，剛好明天晚上他有課，我們可以去旁聽一下。l大也算國數一數二的大學了，尤其是心理學這塊。”

這陣子，徐葉羽準備寫個新中篇和新長篇，長篇跟心理學有關，因為不了解，所以打算找點課聽聽。

中篇也更是卡得荒謬，自詡“言大手”的徐葉羽居然卡在了線上，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你不僅可以聽心理課為長篇做準備，還可以從這個教授那兒找到戲靈，反正聽說他長得像小說男主，”向微的構想很好，“藝不都來源于生活嗎，這麼一想，中篇問題也迎刃而解了。”

徐葉羽又叉了塊蘋果：“那他能跟我談嗎”

不提供談的靈來源都是耍流氓。

向微沉默幾秒，看向墻上指向十點的掛鐘，淡淡道：“晚上了，是時候做夢了。”

“”

徐葉羽全然不知自己和傳聞中的陸教授曾有過“一面之緣”，又盤問了幾句。

向微剛回答完，眼瞳一抖，手指巍巍指向：“你把我買的蘋果吃完了”

徐葉羽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手。”

“你這手的可真夠準的，”向微嗤一聲，“這可是我十塊錢一斤，辛辛苦苦買回來的紅富士蘋果”

“中等意思，”徐葉羽盤著，眨了眨眼，“趕明兒我再去富士山給你摘幾斤。”

富士山是活火山，能摘到紅富士的可能是有個屁的可能。

向微坐下，翻了個白眼：“富士山聽了想自殺。”

第二天，聽說陸延白的課在晚上七點，徐葉羽特意早點收拾，計劃好時間，提前一個小時和向微一起出發了。

剛進l大的校門，徐葉羽深呼吸一口，慨道：“明明才畢業沒幾個月，但是再次踏進校門，我怎麼會有種陌生呢”

向微：“因為你上的不是l大。”

徐葉羽哽了一下：“讓我煽下你會死嗎寶貝”

向微晃手腕：“不是，現在已經五十五了，我再讓徐大作家您煽個五百字的，我們就要遲到了。”

一聽時間，徐葉羽立刻加快速度開足馬力，好在最后還是沒遲到，們在六點五十八分趕到了教室門口。

只是往看了一眼，滿滿當當的上座率驚得徐葉羽失聲片刻。

這幾乎沒有空位啊。

還沒來得及進教室，便聽到帶著磁的低沉男聲在教室響起。

“今天我們的課程是”

向微攀著徐葉羽肩膀：“開始上課了”

“應該是。”

“不該啊，這還沒到七點呢。現在的教授都這麼敬業了嗎，提前兩分鐘開課”

里面已經開始講課，兩個人又不是他的學生，沖進去難免有些不好。

徐葉羽緩緩站起，銳利目盯講臺上的頎長人影，不甘心：“我，徐葉羽，暌違已久的第一節課，沒遲到，卻被人隔在了門外。”

向微：“所以”

徐葉羽：“我要盯到他愧為止。”

“他為什麼要覺得愧”

“因為他把徐葉羽燃燒的好學火苗撲滅了。”

“你腦子別是有什麼問題吧。”

兩個人互懟已經為日常，誰也沒放在心上。

而且向微知道，徐葉羽這會兒只是在開玩笑抒發緒，并沒真的怪這個老師。

教室，陸延白眸一側，便看到在外面糾結著的兩個人。

靠在門框邊的那張臉有點眼。

只趴在門邊虛虛往眄了一眼，柳葉眼微微上挑，清澈瞳仁帶了一窺探和無辜，清純，又在眼尾彌漫開一點勾魂奪魄的味道。

記起來了。

養樂多的那個。

來不及思索為何會出現在此，他垂眸，看見手上拿了個有些尖的東西。

昨天家里大小姐沒喝到養樂多已經頗有怨念，故而今天，他離家前至被囑托了一萬次“哥你要好好給我帶回來別又被了”。

今天他買的這已經是最后一排，飲料是小事，萬一出意外沒法差，又免不了一頓飛狗跳。

昨天養樂的氣勢猶在眼前，這會人又出現在這里，手里拿著尖銳之。

陸延白頓了頓，為避免意外發生，拿教案時，順手把講臺上的養樂多放進了暗格里。

目睹這一切的徐葉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