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更別說士別兩年。以前的陸嘉時可以說是任掌控，當然是說他們之后。

追陸嘉時不是什麼輕巧事。

此刻的本意也并非真心他上去坐，因為料定他不會同意才講出口，于是變得騎虎難下。

梁以霜很快調轉話頭，“又下雨了。”

陸嘉時無聲冷笑，“下一路了，別說你沒看到我開雨刷。”

面毫不，“你車里有傘嗎？”

看得出的回避的態度，陸嘉時打太極一樣回答：“你當我這是勞斯萊斯幻影？”

他載謝博文出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兩個男人都沒考慮帶傘。

笑，隨即手快地開車門，匆匆留下一句話就走。

“沒帶傘你快回去吧，下次再請你上去坐。”

秋雨如，煙灰，消瘦影，長發飄。

陸嘉時短暫糾結幾秒那句“下次”，人已經消失在視線中，他自言自語：“活該你生病。”

而梁以霜頭也不回，直到站在電梯里，攏了攏外套的領口，短暫的雨滴打得更冷。

想到了往事，或者說短暫回憶過去，現在則忍不住猜測：陸嘉時是否和想得一樣？

大二上學期開學不久，秋初，夏末尚且不盡興。那場雨比今天的夸張多了，驟然從云層降落，打所有人一個猝不及防。

圖書館在下午明燈，依舊安靜，約傳來翻書聲，還可以清楚聽到外面淋雨的男男尖奔跑。

劉教授致力于喚醒還沒從假期越到開學的同學，布置千字論文作業，圖書館里各個版本的《紅字》都被借空，學霸還會多帶一本英文原版，霍桑也要謝劉教授讓自己變得這麼歡迎。

梁以霜是作業拖到最后一刻的非常規好學生，連書都都沒看，或者說沒得看，當下的麻煩是“如何在不看《紅字》這本書的況下寫出1500詞以上的英文論文”……

天室莫名的悶，拿著手機游到有聲空間——這里空無一人，窗戶大開，冷風灌進來，居然比學習區還安靜。

梁以霜站在窗前，三樓的角度剛好看清外面的路，尖的校友都已經跑，昏沉的路面上空空如也。

沒什麼意思，正要關窗，冷風吹得起皮疙瘩。

陸嘉時在這個時候出現，好像偶像劇、言文中的命中注定邂逅。

他穿最簡單的白黑，被雨淋，慌又鎮定，從遠跑向圖書館，步伐凌。

因為要躲開地上深淺不一的水坑。

比起在房間里的人，他當然狼狽，梁以霜沒忍住笑出聲，無聊對外面喊道：“快跑呀！”

陸嘉時聞聲抬頭，高他低，短暫四目相對就錯開。

而梁以霜看清他一張臉，笑容立刻變為僵。

他們初見就是在下雨，沒想到久別重逢還是一場雨。

梁以霜回到家推開門，不過一周沒打掃，好。但現在很，還是決定進廚房，先填飽肚子再說。

不變的紅燒牛方便面，水沸騰后先下面餅，攪散后按照菜包、包、醬包的順序加進去，最后再打一只蛋，蛋黃要用筷子打。

就像初中時做化學實驗，一個步驟都不能。

關火后，連鍋端到餐桌前，墊張桌墊后開吃。

喝了口湯暖胃，梁以霜拿起手機，在微信聊天框猶豫。

“剛才遇到陸嘉時了……”

“我發高燒去醫院，居然看到陸嘉時……”

“你知不知道陸嘉時回國了，我和他偶遇……”

“陸嘉時……”

怎麼說好像都不太對勁，無奈嘆氣，直接撥通語音電話打過去。

姜晴接通很快，“干嘛？”

“你猜我見到誰了？”

“誰？又不可能是沈辭遠，你倒想見……”

“陸嘉時。”

“……”姜晴沉默幾秒，“你沒把人怎樣吧？”

“……我能把他怎麼樣？我發燒，在二院大廳看到他。”

姜晴語氣認真，“你可別禍害人家了，就當做善事積德，放他一條生路吧。”

梁以霜吃了一口面，口齒不清地回應：“嚯，你還是個人？我發燒，你關心陸嘉時死活，他今天講話怪氣，把我噎個半死。”

姜晴笑，正在外地旅行，周圍有些吵。

“你要是嚴重早就和我哭天抹淚了，從事實角度來說，我覺得陸嘉時現在更危險。”

“你別回來了，或者讓陸嘉時半夜去機場接你。”

“我敢讓他接，你敢讓我讓他接嗎？”

“……不敢，謝謝。”

后來兩人正經起來，梁以霜把語音外放，坐在沙發前鼻涕、倒水吃藥，聲音低啞，顯得有些傷。

“說真的，我和他過去了。不是裝假，當初他說得那麼狠，分手出國，我就想今后肯定不會有可能了。”

“他太真了，霜霜，你不行，你沒辦法給他真。”

他要中不能摻雜一一毫的弄虛作假，他要全心地他一個，像他對那樣，可梁以霜做不到。

“我今天看他樣子應該也是想翻篇了，我請他來我家，他還說好，就他那悶葫蘆格，要是心里還惦記著我肯定要罵我。也就是還有點記仇，這也正常。”

“唔…不一定，可能在你面前裝的。”

“我現在想，十天半個月的能看他一次就好了，我就看看，我也不。”

姜晴嘆了口氣，“那如果他想和你復合怎麼辦？”

“怎麼可能，他恨死我了。”

“我是說如果，如果他想呢？他自己上趕著送上門給你，那你就收了唄，反正這些年你也沒遇到更好的。”

梁以霜確實心，很快理智又戰勝，搖了搖頭。

“我忽然想到，我現在有男朋友……”

“我也想起來了……”

“你傻嗎，還勸我收？”

“你缺德不，你還想收！”

兩人照例拌了幾句，掛斷后梁以霜手里拿著一封請柬，低調致的卡紙，里面是純手寫的筆字跡，風韻很足。

重點是——有和陸嘉時兩個人的名字。

上月末在北京見過朋友，朋友定下八月中旬舉辦婚禮，當時隨手接下，回到家打開才發現還寫了陸嘉時。

其實可以借此來約他，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由頭，可梁以霜不敢。手機通訊錄里幾次劃過陸嘉時大學的好朋友姚松，想托他送給陸嘉時，想自己就不去了，約約又有點不甘心，當然想見他……

打破思考的是一通電話，備注名為“004”，好像被鬧鐘從夢中醒，緩慢抬手接通，從一陣漩渦投進另一潭死水。

陸嘉時沒有直接回家，又回到工作室，實際上已經到下班時間，很快只剩他一個人。

他當然也想到了當年的那場雨，是一切的開始。就像今天不想在醫院見到梁以霜，分開的這兩年他也無時無刻不在后悔，當初為什麼非要跑到圖書館躲雨。

那天他從校外回來，原本是大晴天，他穿最簡單的白T恤、黑牛仔，那時候還是像現在一樣的中長發，不是后來和梁以霜在一起后幾年不變的短發。

他承認抬頭看到梁以霜的那一刻眼中有驚艷閃過，的太張揚，笑彎一雙眼看著他，沒有任何一個男生能做到全然無于衷。

陸嘉時鮮參加課外活，因此不知道梁以霜其人，在校園里異常活躍，長得漂亮，又好相，人緣自然不差。

男生們聚在一起調侃，建筑系公認的系花是林莞懿，下一句總會說：那你知不知道英文系的梁以霜？比林莞懿還漂亮。

陸嘉時不知道這些，只知道梁以霜用兩天時間找到他，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

天早就放晴，還是下午，籃球場，和秋風一樣來得清涼。那天他沒穿白T恤，而是籃球服，梁以霜沒穿長，而是牛仔。

他記很好，和的每一個碎片都記憶猶新。

大大方方走近，陸嘉時咽下口中的水，后來梁以霜說看到他咽水時結聳，很丨。

“陸嘉時是嗎？我問了好多朋友才找到你。”

在方面一向高傲，最擅長的是主出擊。陸嘉時表冷淡，扭好瓶蓋，等下一句話。

“你不記得我了？圖書館外面，你淋雨，我在樓上你……”

“記得。”

這是他對講的第一句話。

梁以霜聽到這個回答就笑了，他記得就好，最怕的是初見過后毫無印象。

陸嘉時以為下一句會說“加個微信”，是校園里搭訕最常見的橋段，他一定會練地回答“我不用微信”。

可梁以霜沒說，只笑著跟他道別。

“那我先走了，就是聽說你在打球，順便來看看。”

遠確實有同學在等，跑走，幾個人一起離開。

陸嘉時站在原地愣了幾秒，剛把水放在地上，姚松就跑來搭他肩膀。

“我靠，那是英文系的梁以霜？你什麼時候跟認識的？”

“不認識。”

“屁，不認識特地跑來跟你說話。”

“……”

休息差不多的球友喊他們，“嘉時，姚松，來啊！”

陸嘉時忽略姚松，小跑過去，姚松趕忙跟上，“唉？你跟我說說啊。”

得不到回應，姚松忍不住小聲嘟囔：“不對啊，我記得梁以霜不是有個院的男朋友嗎……”

誰也不知道，就在這兩天，梁以霜雷霆速度，已經和院男友分手。

大家只知道，那天之后，英文系的梁以霜開始追建筑系的陸嘉時。

當晚，陸嘉時收到陌生好友申請，驗證信息寫：

下午忘記說了，我梁以霜。

回憶沉沉，陸嘉時靠在辦公室的沙發里默不作聲，擋在眼前的手臂緩緩挪下去，有些發酸。

手機解鎖，他打開微博APP，練地搜索一串ID，再點開首頁。

他大概每周看一次，此時發現最新一條文字發表于兩天前的清早，六點鐘剛過，想必是夢中驚醒。

“+10，我最近頻繁地夢到你。以前聽說，夢里會出現的人是因為對方在想你，可我知道你不會想我，你只是在與我道別。”

ID是“松本清霜2018”，梁以霜。

“+10”當然是他陸嘉時。

屏幕前的人冷笑，隨后又仔細確認時間不是剛剛，而是三天前，笑容又變了味道，好像僥幸更多。

時隔兩年，他出現在的文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