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書玉回到青河鎮。闊別五年的小鎮依舊是那副水靈的模樣。青瓦、木屋、長滿青苔的石板小路、沾著珠的清潤柳條,一切如昨。唯一變化的是阿姆眼角額間多添的皺紋,的,展也展不平。
老人用一把浸水的木梳一下一下順著書玉烏黑油亮的長發,絮絮低語:「妹仔,外面世道,這次回來莫要走了喲。」
嘻嘻地笑:「不走了不走了,天天煩著阿姆。」
老人嘆了一口氣:「阿姆知道勸你不,要是先生和太太還在就好了,阿姆也不知道還剩幾年可以看著你嘍。」
垂下眼瞼,輕輕地環抱住老人瘦小的軀,糯糯的鄉音一字一頓地保證:「阿姆,玉這次真的不走了,玉捨不得阿姆。」
黃昏將近,書玉靠在矮門前百無聊賴地看著青河鎮的傍晚。老屋臨近鎮里的青河,水中片齊腰高的蒿草在微風拂下泛著漣漣的波。
正出神,耳邊卻突然傳來由遠而近的嚷。
「書玉書玉,大事大事……大大的奇事……」
看著齊小婉咋咋呼呼地沿著河跑了過來。
「怎麼,你的英文考試通過了?」笑看著齊小婉紅通通的臉頰。
齊小婉撥浪鼓似地搖了搖頭:「鎮里來客人了。」
「客人?」好奇,青河鎮鮮有來客,什麼樣的客人會讓小婉激這樣?
「對,大城市裡來的客人。你沒見程老闆看到那客人的表,眼都紅了,是把那人從鎮長家搶到了他的別墅。」
程記的老闆程大勇,青河鎮最大的生意人,生意做到了鎮外。鎮里第一座也是唯一一座西洋別墅就是他的宅邸。能得到程老闆這樣重視,那個人想來是城裡的生意人吧。
「書玉,你怎麼沒反應啊?」齊小婉納悶。
也納悶:「不就是又一個生意人嗎?我要有什麼反應才合適?」
齊小婉瞪大眼睛:「你怎知他是做生意的?」
「程老闆眼裡除了生意還放下過什麼?」
「誒,你不能對生意人抱有偏見。那個人是我見過的最不像生意人的生意人,好斯文好斯文的喲。」
那又如何?無言地著齊小婉。
齊小婉急了,拉起的手就往外走:「走,我帶你去看看那個人。」
哭笑不得:「天要晚了,這時候去打擾人家,不合適吧。況且阿姆快要回來了……」
「這麼多心幹嘛?放心吧,很快的。」
拗不過,只好跟上齊小婉的步伐。
程家的別墅離老屋不遠,書玉到的時候看到鎮里的一群孩嘰嘰喳喳地圍在大廳的鋼琴旁,年輕的臉龐上滿是新奇與仰慕。
人群中央,一個年輕男子坐在鋼琴前。他一白襯衫,背影頎瘦卻不單薄,雖在人群里卻與人群格格不。自然而然散發的傲氣斂得很好,自我卻不張揚。
他邊是程家的千金,程瑜。那姑娘聽到門邊的響,迅速轉過頭來,在看到書玉和齊小婉的剎那綻開大大的笑臉:「阿玉姐姐,快來看看我新的鋼琴老師。」
程瑜的聲音一下子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這邊。書玉微窘,本想看一眼滿足齊小婉的要求就回去,看來現在是不可能了。
人群中,那男子也轉過頭來,與書玉的視線對個正著。
書玉愣了愣,呆在原地。
程瑜跑了過來,風揚起洋裝的擺,好似一隻小蝴蝶:「阿玉姐姐,過來呀。」
被地來到鋼琴前,心裡微跳。
程瑜興地回坐到鋼琴前:「聽聽我新學的曲子。」說著,手指靈活地敲擊琴鍵,悅耳的琴音在廳響起。
書玉聽得心不在焉,一抬頭卻撞進了一汪深邃的黑潭。那個男子,一眨不眨地盯著。慌地垂下眼,看向別。
程瑜一曲畢,書玉尋思個借口準備離開。那男子卻開口:「誰會彈《帕斯納的原野》?」
書玉頓了頓。孩們小小地起來,卻無人應聲。
他抬眸,看向書玉:「你會嗎?」
的眸子平靜無波:「不會。」
「你會什麼曲子」
「我不會彈鋼琴。」
兩人一時無話。書玉轉頭對程瑜說:「天不早了,阿姆還在家等我,先走啦。」
程瑜還未開口,那男子卻站了起來:「我送你。」
書玉險些跌倒:「不必,謝謝。」
「你拒絕人都這麼乾脆嗎?」他眼裡有笑意。
很想回一句「因人而異」,卻最終沒有說出口,只拉著齊小婉往門邊走去。
誰知那男子大步來,一把抓住的手腕。
惱火地回頭,卻見他笑得促狹。
「你好,我辜尨。」
「譚書玉。」丟下這三個字,書玉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清晰地到背後那灼熱的視線一直追隨著,直到轉彎走出程宅大門。
不過短短幾分鐘,書玉的手心沁出薄汗。
這哪裡是斯文,分明是斯文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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