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個世界的沈搖是沈宿的。

他不聲地將文件放進了碎紙機，讓那個總監再替他重新拿一份過來。

總監的表有點疑，卻也沒有多問什麼，就從辦公室退了出去。

沈搖和商驁誰都沒有說話。

片刻之後，他們兩個異口同聲。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我見過你？”

兩道問句重合在一起，接著，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片刻之後，沈搖輕輕笑出了聲。

只是微末的細小表和作，他就能確定，商驁就是那個世界中的商驁，只是他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那個世界的記憶而已。

他抬眼，就看到商驁正盯著他看。

“你笑什麼？”商驁問他。

那雙黑沉的眼睛像是結晶的曜石，對上那雙眼，沈搖竟一時生出了幾分逗他的心思。

就在商驁匆匆轉開目的時候，沈搖緩緩說道。

“沒什麼，就是看你有意思的。”他說。

商驁扭開脖子的作一頓。

就听見沈搖接著說道。

“要不，做我的人？”

——

推門而出的商驁正好和送文件來的總監打了個照面。忽然黑沉沉的一個高大的影子在面前，嚇得那個總監文件差點掉了。

只是，那個人像一陣風，和他肩而過。

那個總監愣了愣，才餘驚未定地進了沈搖的辦公室。

還真是年輕人……風風火火的。

沈搖重新給他的文件簽了字，又留下了陳總監小組的資料。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手底下的人他都了解，陳總監平時在工作上向來嚴謹小心，他手下的誰被挑出錯，也不可能是他。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做了那個授人把柄的。

將工作資料翻閱了一遍，沈搖心下便有了底。他緩緩合上文件，陷了沉思。

他家里和公司都被安了人手，除了他二哥之外，背後或許還有其他人。清理掉這些人很容易，也有很多種辦法，但問題就在於，他要選一種他祖父最喜歡的辦法。

等公司的事理完，已經過了晚高峰。沈搖這才後知後覺地覺肩背有點酸痛，站起抻了抻胳膊。

也不知商驁去哪兒了。

剛才他說了那句話，商驁也沒吭聲，只是盯著他看了半天，就從他辦公室裡離開了。

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沈搖手裡還沒有他的手機號，不過據他對商驁的了解，只要他什麼都不說，就不會跑。只是……躲到哪兒去了？

他轉過，才看見商驁替他放在沙發上的大，他拿起大，下到公司樓下，就看到自己的車正靜靜停在公司大門口，裡頭約有個人影。

沈搖走了過去，打開車門坐進去。

仍舊是副駕駛，商驁就坐在他旁邊，面無表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在這裡坐了一下午？”沈搖問道。

就在他準備問商驁不，要不要帶他去吃點什麼的時候，他冷不丁聽見商驁突兀地問：“你以前也是這樣？”

“哪樣？”

沈搖沒反應過來，直到轉過頭去，看到商驁皺的眉頭和通紅的耳，才約意識到商驁問的是什麼。

“……隨便。”

商驁半天才憋出兩個字來。

哦，原來他是以為自己對別人也是這樣，隨便看上誰，就讓誰做自己的人。

原來他就這樣悶悶不樂地較了一下午的勁。一時間，沈搖到又好笑又有點心疼。

只是，他角剛往上翹了一些，就听見商驁兇地說：“笑什麼？”

說著，他便悶悶地一把打著了火。

他似乎篤定了沈搖並不會回答他。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沈搖出手，按在了他放在檔位上的手上。

“不是。”沈搖慢慢地說。“是第一次。”

商驁僵在原地。

不等他轉過眼去看沈搖，旁邊的座位上就傳來的布料的聲音。下一刻，一個冰涼的吻，輕輕地落在了他的耳上。

“你信不信，我們上輩子就見過？”

第143章END

沈搖做事從不拖泥帶水。

找准了目標,他手下的私人偵探就著手去調查了他二哥、南郊別墅的工作人員和他手下的陳總監。由於這件事關乎人命，沈搖又沒有如他們意料中一般當場死亡，所以幾人之間還有不糾葛。

很快,沈搖就將幾人的證據拿到了手裡。

包括金錢往來、會面照片和聊天記錄,私人偵探清清楚楚地將這些整理到了文件夾中，給了他。

不出他所料，他二堂哥一個人也沒本事幹出來這件事。他聯合了沈搖的六弟、他父親在外頭的那個私生子,一個買通了他公司裡的手下,一個買通了他邊的管家，各自心裡都有他們的小九九。

沈搖知道他這個同父異母的親弟弟心裡的那點小算盤。

他二堂哥想要的是整個沈家的繼承權，想要侵吞他手中的那些產業，可他那個弟弟可沒那麼大胃口。

他想要的,也不過是乾掉他父親那個名正言順的兒子,為他父親唯一的繼承人,從而名正言順地踏豪門。

可是他從小養在他母親邊，豪門裡的私他怎麼繞得明白？他祖父強幹,沈家幾十年都在他祖父手裡,他父親作為一個既不寵、也不優秀的兒子,當了幾十年混吃等死的廢，手裡能有多在他名下的產業？

可他弟弟是看不到這些的。他只看得到豪門裡紙醉金迷的生活，只妄想著沒了沈搖，他就是他父親唯一的獨苗。

所以,痛下殺手的是他，借刀殺人的是他二哥。

沈搖面無表地將文件夾收了起來。

作為孫輩裡他祖父最為看好的繼承人人選,他做什麼事無需有所藏。他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開誠佈公。

他站起,轉頭看向了站在一邊的商驁。

這幾天都是這樣,他一聲不吭，跟在他旁邊像個機人。

沈搖輕輕一笑，將文件夾放進了商驁的手裡，順手在他的手背上輕輕了一下。

那隻手立刻反手而來，將他的手攥進了手心裡。但只一瞬間，那隻手就立刻鬆開了，倉皇地一把住了文件夾，像是那文件夾有多沉似的。

他沉默不語地跟在了沈搖邊。

沈搖之前倒是從來沒發現，原來商驁是這樣彆扭的格。也是了，商驁當年在他邊那麼多年，才表出對他的心意，也不知道在他並未言說的那許多年，他自己同自己彆扭了多長時間。

越是了解商驁，沈搖就難免越心疼他。

只是，這輩子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

他淡淡笑了笑，對商驁說道：“走吧。”

——

文件送到了他祖父手中，他祖父大略翻閱之後，慢慢點了點頭。

“做得不錯。”他說。“只用了三天。”

他語氣很淡漠，似乎這件事牽涉到的那兩個人不是他親生的孫子一樣。

沈搖心知肚明。他祖父膝下有五個孩子，是嫡親的孫輩就有十二三個，更別提那些沒有認祖歸宗的私生子。他從來都是雷厲風行的人，沒有那麼多多餘的慈分給每一個孩子。

“爺爺謬讚了。”沈搖說道。“孫兒慚愧。如果不是前些時間太過疏忽，也不會出現這麼大的問題。”

他爺爺嗯了一聲，又問道：“打算怎麼理？”

沈搖不疾不徐地說道：“二哥家里人丁不，有許多孩子要照顧，一時想不通也是有的。我想著，二哥名下的三家公司，啟資金都是從沈氏支取的，這幾年盈收甚微，不如就轉回到總公司裡。二哥名下還有一些總公司的份，給二哥留下百分之一點二，足夠二哥贍養家人了。”

沈搖說得風輕雲淡，但對他二哥而言，卻是剝奪了他將近一半的家產，同時架空了他。在此之後，他除了每年從沈家拿到分紅之外，就再沒有其他權力了。

只是……沈搖知道，這還遠遠不夠。

只是他與他二哥畢竟是平輩，他給出一個折中的方案，就是為了讓他祖父決定他二哥的去留。

果然，他祖父搖了搖頭。

“你還打算以後一直養著他？”他說。

沈搖微微笑了笑：“畢竟是沈家的子孫。”

“他還會有他的子孫，你要養多人？”他祖父緩緩說。

沈搖微微低下頭。

“公司給他留下一間，是那個建築公司還是那個傳公司，你自己看著辦。總公司的份我會全部收回，以後他自己帶著那家公司，另立門戶去吧。”他爺爺輕描淡寫地說道。

只簡單的一句話，就是將他二哥逐出沈家家門了。

他二哥手底下的那個傳公司，幾年前就是為了他“選妃”用的，這幾年盈收沒多，倒是給他家孩子添了好幾個小媽。而那家建築公司，隨著傳統行業越來越飽和，這幾年的盈收只面上說得過去，卻不知道為了做漂亮賬，他二哥私底下補了多。

沈搖面上神卻沒有分毫變化，乖順地點頭道：“是，爺爺。”

“那另外一個呢？”他祖父又問。

沈搖笑了笑。

“那個人就不需要爺爺親自安排了。”他說。“本來也不是沈家的人，爸爸這些年也補了他不。這兩年爸爸不大好，家裡的賬目也都歸在我手裡，這段時間就送爸爸出國去療養，想必那個人也沒有機會再聯繫到爸爸了。”

他祖父點了點頭。

“本來該送他去監獄的。”他說。

沈搖笑了笑，沒說話。

私家偵探拿到的資料，拿到法庭上就沒有效果了，更何況那輛險些讓他喪命的車早就燒得面目全非了。

送他進監獄很麻煩，但是讓他架空他父親，讓那小子由奢儉，卻容易的多。

他不是沒調查過他，也是個花天酒地的貨，他父親給他們母子的錢全讓他們花的干乾淨淨，還欠了不債務和貸款。而他父親名下沒有固定資產，給他們的豪宅和車子，還都是在沈搖的名下。

他要做的，只是作為戶主將那一家人合法地清掃出去。

許久，他爺爺嘆了口氣。

“忙了這麼些年，也該退休了。”他說。

“這些年的事，你做得都很好。省得夜長夢多再有別人生出不該有的想法來，這段時間我就讓小胡聯繫你，去變更法人代表。”

沈搖知道，他祖父口中的那個小胡，正是他祖父用的私人律師。

——

沈搖坐回車裡時，商驁剛剛將車裡的暖風關掉。

他從來都很不喜歡在車裡吹暖風，嫌閉空間裡太沉悶。而他開門上車的時候，新鮮空氣灌進去，正好有車中剩餘的餘溫，有點舒服。

雖早有準備，但真到這個時候，沈搖還真覺有點不真實。

他祖父終於拍板決定，再過幾天，他就是沈家新任的家主了。

他坐在那兒不由得有些出神，雙手放在膝頭，毫無意識地來去。

就在這時，他聽見旁側傳來了商驁的聲音。

“被訓斥了？”他問。

“……嗯？”沈搖一時沒回過神來。

他轉頭看向商驁，就看見商驁的表有些不自然，眼睛垂下去，說道：“看你不太高興的樣子。”

沈搖眨了眨眼。

可能是他神太過放空，讓商驁誤會到了。

他頓了頓，接著微微笑道：“是啊，被斥責了，爺爺對我很不滿意。”

商驁抬眼看向他。

“他還說什麼了？”他問道。

“嗯……”沈搖沉片刻，說道。“也沒多說什麼。不過，如果是被拿走了份，手裡的公司也幾乎都被轉移走了呢？”

他半開玩笑地問道。

這倒也是他有點好奇的事。世家大族的子弟哪個不是驕奢逸的？他祖父下手這樣狠，他還真不知道他二哥拖家帶口的怎麼活。

想到這兒，他的思緒又有些飄了。

可卻聽見商驁沉默片刻，低聲說道：“不用擔心，我能養你。”

沈搖一愣。

半天他才反應過來商驁在說什麼，片刻之後，他才失笑道：“你說什麼？”

商驁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偏過眼睛不看他，卻還是重複道：“我養得起你。”

“可你為什麼養我？”沈搖笑著問道。“你現在是我的司機。”

“我……”

“更何況，你用什麼份？前幾天我讓你當我的人，你都沒有答應。”

“我沒有。”

“你沒有什麼？”

許久之後，商驁才別彆扭扭地小聲說道。

“……我沒拒絕你。”

沈搖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他忍不住掰過商驁的臉，在他的上了。

在那個世界，他也總這樣安商驁，於他而言，幾乎了一種刻在骨子裡的習慣。

“放心，剛才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祖父對我置的結果很滿意，還說過些時間……商驁？”

沈搖話說到一半，不由得愣在了原。

他看著商驁。

他眼看著商驁的眼神漸漸地從詫異、迷濛，轉變為了一種，他所悉的訝異和深邃。

沈搖篤定，這是因為……商驁他想起來了。

片刻的對視之後，他們二人都在靜默中確定了沈搖猜測的結果。

“你……”

不等沈搖再說話，已經被商驁一把按在了後腦上，拉進了，一個加深的、洶湧又輾轉的吻重重地落在了他的上。

這回，到沈搖手足無措了。

“這是……是在老宅門口，商驁……”

“師尊。”

“你快別……”

“……我好想你。”

“……”

日靜靜落在了車子的單向玻璃上，一片靜謐，就連因著沈搖掙扎而產生的輕微晃，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