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的遙遠記憶裏第一次見到七歲的譚睿康，是在鄉下的外婆家裏。

那孩跟個瘦了吧唧的黑猴兒似的，髒兮兮的，臉上兩道灰，在牆上瞅他，像是想開口，又不知道該什麽。

遙遠長這麽大頭一次見到有人這麽黑這麽髒這麽瘦，是那袖子就不知道粘著啥。

“你遙遠嗎。”髒猴兒撓了撓脖子，：“我是你堂表哥，出來，帶你去玩。”

遙遠退了半步，不知道“堂表哥”是什麽個親戚，來外婆家三了，見過的親戚鬧哄哄一大堆，是個人就是表的，表姑表舅表姐表舅公……熱得令他有點怕。

房裏有點靜，髒猴兒趕忙下地去，一溜煙跑了。

“譚睿康！”外公猶如晴霹靂一聲吼，大步流星追出院外去，瘦猴幹淨利落地漂移，想朝巷子裏鑽，被外公一個箭步出去逮著了，揪著耳朵進來。

譚睿康像個稽的醜不住掙，外公的手指跟鉗子似的，把他一路揪進來，拐杖打了幾下，：“你爸呢？”

譚睿康：“去工地了。”

外公：“作業呢？！”

譚睿康拍了拍書包，外公道：“進裏麵做作業！做完陪你弟弟去玩！”

遙遠一上下收拾得很幹淨，眉清目秀，皮白，跟個瓷人一般，譚睿康進去後還時不時看他。

譚睿康看遙遠，遙遠卻盯著他的書包看——那書包去年才見過，本來是他的。剛去兒園那會媽給他買了個書包，背了兩個月換新的，舊書包就不知道被收拾到哪兒去了。怎麽跑這來了？

外公從前是當兵的，人高馬大，一臉正氣，戴著老花鏡坐在廳裏看信，譚睿康在他眼皮底下做作業，遙遠在院子裏走了幾圈，跑了進來，朝外公懷裏鑽。

“好好好。”外公手抱著遙遠，孫兒孫都怕得很，唯有遙遠特別寵。外公一直，遙遠長得像他媽時候。

遙遠道：“阿公，我要回家……”

外公道：“過幾你爸爸就來接你回家，等堂表哥做完作業，讓他帶你去玩。”

外公上有種老人的氣味，煙混著洗皂的香氣，他的大手帶著涼意，手心幹爽，起來很舒服，他把遙遠抱在膝頭顛了顛，遙遠騎著他的大，抱著他脖子，躺在外公懷裏睡了。

睡醒時外婆拿了點巧克力出來給他吃，打了熱水給他洗臉，譚睿康盯著巧克力看，這巧克力遙遠在家裏從來不吃的，嫌裏頭酒心的味道難吃。外公卻很嗜甜，尤其是酒心巧克力。

遙遠把外麵巧克力啃掉點，估著快吃到酒心了，隨手遞給譚睿康。

“弟弟給你的你就拿著吃。”外公起道：“帶弟弟去玩，不能欺負他，聽到沒有？！”

譚睿康馬上點頭，外婆用巾給剛睡醒的遙遠手，臉，力度大得他有點發疼。

譚睿康收拾了作業本，過來牽他，遙遠嫌他髒不讓牽，譚睿康就：“哦，走吧，咱們去摘果子吃。”

於是一大一，前後出了院子。

遙遠在鄉下呆了三個月，很多事對於太的他來已經記不清了，雖然長大後那些曾經的片段會在夢裏一閃即逝，卻終歸趨於模糊。

地裏的瓜，梧桐樹下的茶，水裏的田螺，收稻子時的蛙鳴，他不知道當年譚睿康陪著他的那段時意味著什麽，一個比自己大兩歲的孩，又在大人們那裏聽到了關於他的什麽。

這些逐漸都已為零狗碎的年回憶，隻有當年譚睿康像個黑猴兒似的在牆頭看他的那一幕，遙遠卻總會時不時地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