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已經過時了。

十二歲的恩麗常常聽見大人們說這句話。

不過作為蒸汽革命后才出生的一代，在恩麗有記憶的時候，轟鳴的鐵路已經覆蓋了這個帝國的大多數角落，高聳的煙囪所冒出的滾滾濃煙遮掩了法師塔的尖頂，槍炮彈藥也代替了昔日的冒險者們，所以并不明白魔法時代是什麼樣子。

恩麗之前數能夠直接接到魔法的地方，只有學校的魔法課了。

這也代表著每學期磚頭厚一本的魔法理論課本，晦難懂，還大半本要求背誦，辛苦背下的咒文一點用都沒有，連個火苗都無法點燃，還不如火柴有用。

但這好像是正常現象，據說在魔法時代，有魔法天賦的也是數，萬中無一。

所以，魔法課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恩麗看著績單上五十三分想道。

在一列接近滿分的分數中，只有這個五十三格外的顯眼，雖然就算這樣，這個分數已經是年級里的魔法最高分了，其他孩子的魔法績更加差勁，可是恩麗還是不好意思拿著這個績單給自己的監護人看，畢竟那位新監護人先生……

“喂，小姑娘，你是這家店的嗎？”

有聲音打斷了恩麗的沉思。

恩麗轉過頭，看見一輛拉貨的馬車停在了樓梯下面，司機正對揮手：“（我是）道店的，你們訂的貨到了。”

“貨？”恩麗愣愣道。

“終于到了嗎？”另一個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伴隨著這個聲音，一個影突兀的出現在了恩麗的邊。

那是個外表看起來二十出頭的青年，材又高又瘦，長著一頭鳥窩般青頭發，糟糟的劉海幾乎遮住了熊貓般帶著濃重黑眼圈的眼睛，加上蒼白得能看見管的皮，整個人像是嗑藥過頭，只不過由于他外面套著一件暗紅里襯的法師長袍，頓時外形就變得合理起來——大多數法師都是那麼一副眼看就要進棺材的德。

他就是恩麗的監護人，同時也是恩麗的老板。

當然，以恩麗的年齡來說，是妥妥的工。

不過這年頭很人在意這個。

滿大街跑的報也不過七八歲的年紀，違反規定的工廠就更多了，他們還認為自己在做善事，畢竟總歸養活了一些人，不至于讓這些孩子淪落到更糟的地方去。

恩麗比較幸運。

自被一家做“魔法齒”的煉金工坊收養，姑且算是工坊前任主人的遠親，也是工坊的合法工，在工坊前主人手頭還有錢的時候，甚至能去國家開辦的義學讀書。

可惜好景不長，在這個時代，煉金工坊像是所有舊手工作坊一樣到工業產品的，營業額一年比一年差勁，在某次重大失敗后，工坊的資金鏈斷裂，工坊的前主人在欠下了大筆債務后逃跑了，恩麗也差點被拖去抵債。

也就是這時候，安格爾·塞西里亞從法師塔回來了。

安格爾是魔法齒工坊的前前前前前前前任主人的獨子，本來也是（數百年前）工坊的第一繼承人，但他同時擁有不錯的魔法天賦，因此被選中去了法師塔，將家業給了堂弟。

如今安格爾已經是中階法師，時隔一百年后終于回家，卻發現家里工坊已經破產，于是他不得不拿出積蓄解決了債務問題，接手了工坊，順便收養了恩麗，了的新任監護人，讓繼續去義學讀書。

恩麗自然非常激安格爾。

也因為這樣，恩麗拿著績單才格外不安。

給中階法師的監護人看自己五十三分的魔法績，怎麼都覺得非常對不起對方的樣子。

好在安格爾一時顧不上恩麗，他的注意力全在道店送來的貨上面。

“尾款二銀五百厘，謝謝。”道店的送貨小哥微笑道。

“……好的。”

安格爾干的回應道，遍了上所有口袋，才將尾款湊齊。

沒辦法，法師本來就是最吃錢的行業，何況安格爾的全部積蓄都用在還債上了，現在自然窮得厲害，連小費都給不起了，自然也不好意思讓對方幫忙將東西抬進店里。

安格爾默默的走到了貨旁邊，想要自己抬起來。

“我也來幫忙。”恩麗慌忙上前道。

安格爾瞥了一眼，看著自己細瘦的胳膊猶豫了半分鐘，終于沒有拒絕。

于是一只瘦弱的法師和一只瘦小的孩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將笨重的貨搬進去。

恩麗雖小，但習慣了做重活的，了兩口氣就恢復了過來。

倒是安格爾靠在貨上，胳膊發抖，臉蒼白得近乎明了。

“安格爾先生，您還好吧？！”恩麗擔心的問道。

同時，一只長了兩條尾的黑貓從影里走了出來，古怪的向著法師說道：“你是傻X嗎？為什麼不用魔法，要自己搬？”

安格爾頓時一臉被雷劈中的表，臉蒼白的更加厲害了。

那只黑貓并不在意安格爾的心，它靈活的跳到了桌子上，繼續指責道：“再說，你買桌子做什麼？工坊里明明有那麼多桌子。”

“啊，不……”安格爾緩慢的辯解道，“這不是桌子。”

“那是什麼？”黑貓奇怪的問道。

恩麗也跟著打量了一圈剛剛搬進來的“貨”。

這個“貨”由四的支柱和一個正方形平面構，雖然比普通的桌子高一點，比普通的桌子大一些，平面的邊緣還鑲嵌著著奇怪的金屬邊框，兩邊的邊框上面有莫名其妙的按鈕，但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都是一張桌子。

安格爾卻回答道：“這是‘街機’。”

“借機？”

“就是一種玩游戲的機。”

“機？”黑貓瞪著一金一紫的異瞳眸，懷疑的看向了這張桌子，“這個里面我可沒有‘看見’機的份，而是符文核心的喵？”

“原型是機，我給改符文核心了。”安格爾回答道，又用幾乎沒人聽見的聲音嘀咕道，“總不能讓我去焊電路板吧，我是游戲策劃，又不是電路工程師。”

“什麼意思？”黑貓表示不明白。

安格爾轉開了視線，似乎不愿意回答。

看著一人一貓僵持住，還是恩麗苦笑著問道：“那麼，要怎麼玩游戲呢？”

對話終于得以回到正題。

“首先要有一枚五十厘的幣……”安格爾說道。

他在上了，卻沒找到五十厘的幣，還是恩麗掏出了一枚——這還是安格爾給恩麗買菜用的——遞給了他。

“等一下還給你。”

安格爾咕噥的說道，將這枚幣塞進了桌子邊上的凹槽中。

桌面立刻便亮了起來，在瑩白的芒中，桌面上方浮現出了一個麗的投影。

“哇，好漂亮～～”恩麗發出了沒見識的驚呼聲。

也就見過發的電燈和魔杖而已，還沒有看過能有那麼漂亮的影像的呢！

安格爾似乎有點高興恩麗的反應。

“這個是試作品，整個游戲還沒有完，控角也只有這一個，不過可以玩玩看了，”安格爾一高興就多說了兩句，“你可以按住你面前的按鈕，對，白的那個……記得凝聚魔力，你知道怎麼控制魔力的吧？我記得現在的義務教育是有魔法課的？”

“會……會的。”恩麗心虛道。

五十三分的魔法績單還在口袋里呢！

好在魔法績再怎麼糟糕，簡單的控魔力恩麗還是可以做到的。

畢竟這個世界充滿了魔法元素，萬事萬都或多或的蘊含著魔力，人類可以像是學習功課一般控制它們，而所謂“沒有魔法天賦”的說法，大概等同于“你的智商能接義務教育就不錯了，別妄想繼續升學”這麼個層次。

恩麗至上過學，努力回憶著自己學過的容，凝聚魔力。

那塊面板亮了起來。

桌子上投影出來的也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筆直的看向了恩麗，出微笑：

“塞西里亞回應您的召喚，請問，您就是我的master嗎？”

“哇！”

恩麗再次驚道，像是掉進水里一般撲騰著自己手臂：“說話了！說話了！”

其實恩麗想要表達的并不是這個。

也是看過黑貓說話的人，不至于因為一個投影對自己微笑就那麼激。

恩麗真正驚喜的是：還是第一次控制自己魔力，外界產生了類似魔法的反應，這簡直像是學了幾年的外語，終于和外國人對上話了，對方還聽得懂似的有就。

可惜中階法師安格爾完全無法理解恩麗現在的心。

至于那麼興嗎？

他奇怪的看了看這孩子，繼續道：“很好，保持現在的狀態，向左拉到旁邊的搖桿。”

“這樣嗎？”恩麗嘗試的抓住了搖桿，向左拉去。

那白的投影立刻向左轉過去，保持行走的姿態。

恩麗再度嘆道：“哇啊，了！”

“你也可以試著向下，那是后退和防。”安格爾道。

恩麗向下拉搖桿。

投影用魔杖攔在前，做出防的姿態，向后退去。

“向上是前進，拉住不放是奔跑。”

投影先是上前了一步，然后向著前面方向奔跑了起來。

“按下紅的按鈕，那是攻擊。”

投影舉起魔杖，丟出了一個球。

“然后左左右上右右，是必殺技。”

投影高舉起魔杖，然后——

卡住了。

恩麗也跟著綿綿的坐倒在地上，渾虛的厲害，剛剛跟著安格爾將笨重的桌子給抬進來都沒有這麼累。

“神力耗盡，”安格爾看一眼就明白怎麼回事，但也因此更加覺得不可思議，“只是幾步簡單的作而已，至于這樣就堅持不住了嗎？”

“對，對不起，我的魔法天賦太差……”

“這和魔法天賦沒關系！即使你是哥布林，這麼幾步也不至于耗盡魔力，神力耗盡只能說明平時學習不夠。”安格爾皺眉道。

他并不是在指責恩麗——雖然口氣很像——只是在描述客觀事實。

安格爾在這麼說的時候，將手溫的放在了恩麗的額頭上，冰冰涼的氣息環繞著恩麗，讓虛弱的恢復了些許力氣。

但恩麗顧不上自己的，現在最害怕的是安格爾對自己失，以至于差點哭出來了：“不是，我沒有……”

雖然只考了五十三分，但確實是年級第一了。

“這孩子如果都算學習不夠，那其他人幾乎等于沒有學習。”

這時候，一直冷眼旁觀著的黑貓說道。

它跳到了恩麗的頭頂，注視著安格爾：“你該不會想要用這個……游戲桌來賺錢吧？那還是放棄比較好，是需要使用魔力這點，就足以篩掉百分之九十九的客戶。”

“我已經將難度降到了最低……”

“你的最低標準是魔法時代的喵？如今大多數人連冥想都做不到！”黑貓冷聲宣布道：“時代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