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飯煲終於發出工作完畢的提示音，比畢凡低泣的聲音更刺耳。

“唐先生……”畢行一朝著唐錯靠近。

唐錯飛快瞥了一眼門口。太不妙了，畢行一正好在他和門的直線上，他不可能繞過畢行一衝出門外。

手機沒有回應。唐錯不敢再做任何可能會讓畢行一變得狂躁的事。

他現在認為不止畢凡有害妄想，畢行一腦子裏的病顯然也不輕。

為了轉移畢行一的注意力，顯示自己的友善，唐錯抑著恐懼，佯裝鎮定：“畢凡是有被害妄想嗎？”

畢行一的笑容消失了，又出方才不悅的神，像領地被冒犯的困：“你看到了什麽？”

“聊天的時候察覺的。”唐錯艱難地了角，強裝行，“我是神調劑科的人，我懂一些神障礙的癥狀。病程多久了？吃的什麽藥？”

“對……你是專業的。”畢行一如夢初醒，臉上又揚起笑容，“病很久了。我是外地人，今年才到二中工作，帶著我妹就是想帶去二六七醫院看病。唐先生，你別生氣，我太張了，你大人有大量……”

唐錯瞥了一眼畢凡。

他看到畢凡把剛才拿出來的小藥盒放在背後，那是畢行一看不到的位置。

“畢老師，你別激，我不生氣。”唐錯特意揚了揚眉。他年紀不大，長相爽朗，看著就親切。畢行一見他放鬆神，於是也慢慢鬆懈下來，幹笑兩聲。

“我接過很多神障礙的病人和家屬，你知道的，我們這種科室……是啊，這就是我的工作。我也算半個專業人士，畢凡的病曆要不你拿給我看看？”唐錯張壞了，他一邊神自若地撒謊，一邊不自覺地抓了懷中抱著自己胳膊的熊貓，“而且二六七醫院我也有人，畢凡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幫忙介紹的。還有藥，我先看看現在都吃的什麽吧。”

畢行一完全沒有懷疑：“好的好的！病曆，藥……我去找。”

他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唐錯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畢行一緒的轉變太快、太沒有規律了，他不能再繼續呆在這裏。

畢凡從背後拿出藥盒子，遞給唐錯。唐錯連忙對豎起手指，示意繼續藏好。

才把藥盒塞回背後，畢行一已經從房間裏跑了出來，立刻又進了畢凡的房間。

唐錯的熊貓瞬間從他懷中消失。他迅速從椅子上抓起自己背包，俯在畢凡耳邊說了幾句話。

“我是壞人，我教你說謊，我現在要跑了。”他語速很快，“就這樣跟你哥哥講，把責任推到我上。”

他拍拍畢凡的肩膀，轉頭躡手躡腳走向大門。

很幸運，畢行一回家時沒有反鎖。

唐錯盡量悄無聲息地打開房門，鑽出去之後，再悄悄回關上。

畢行一還在畢凡房間裏尋找他找不到的目標。畢凡坐在椅上，直勾勾地看著即將離開的唐錯。

門關上了。唐錯本不敢坐電梯，他找到安全通道之後立刻飛奔下樓。

在臺上能看到離開小區的道路，唐錯顧不得周圍人詫異的眼神，貓腰從茂的綠化帶中穿過，最後衝出小區門口的時候，一都是木茱萸花金的碎屑。

他癱在路邊，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連太裏的管也在一蹦一蹦地幹擾他的心神。

畢凡最後一瞬的眼神，唐錯忘不了。那是清醒且絕的哀求。

他不能確定畢凡當時是否神智正常，但自己既然知道兩個人都不對勁，就不能坐視不理，尤其畢行一還是中學教師，隨時有可能危及他的學生。唐錯草草抹幹額頭的汗，掏出手機打算把這件事告知秦戈等人。

但手機屏幕上是蛛網狀的裂紋。原來它摔壞了，已經無法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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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錯沒回複。”謝子京看著手機說。

他詢問唐錯是否已經安全離開，但一直到他和秦戈回到自己家中，群裏並未收到任何回應。

秦戈站在門口等他開門，謝子京本想給唐錯打電話，想想又覺得唐錯這麽大個人肯定不會出問題，還是自己這邊比較重要，於是將手機揣回兜中。

“我不是給你鑰匙了嗎？”謝子京說，“綴了個獅子頭的那把。”

“誰會整天把那種傻乎乎的玩意兒帶在上。”

謝子京掏出了鑰匙。

一模一樣的鑰匙環，環上是一個手掌大小的膠兔子頭。

秦戈：“……”

謝子京：“買一送一，兩個包郵。”

膠兔子頭隨著他開鎖的作一晃一晃。秦戈盯著看了一會兒，心想你本不喜歡我的兔子吧，完全不像好嗎。

他平日一天蹦不出十句話，心裏倒是時時刻刻在舉行辯論大會，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此時此刻的想法自然也沒有說出口，但謝子京卻仿佛能聽到似的，轉衝他舉起了兔子：“乍看不像，但看久了越來越像，都很可。”

秦戈：“……好吧，你買的，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謝子京衝他一笑，待他進之後關了門。

隔絕了室外的氣流，室的空氣頓時變得沉重起來。秦戈在玄關低頭換鞋，隻覺得自己的脖子都酸了：謝子京的氣息鮮明地充斥在這個空間裏，無不在，無孔不，它就是空氣本，一切質本。

趁著謝子京不注意，秦戈從包裏掏出了抑製劑。他現在已經養了隨攜帶抑製劑的習慣。

幹咽兩顆抑製劑之後，他的焦躁和蠢得到了緩解。

無形的牢固紗帳包裹了他，把他隔絕在熾熱的空氣和質之外，外界所有的靜仿佛都減弱了。秦戈坐在沙發上發呆。抑製劑短暫的副作用在他上表現為短時間的倦怠和反應遲鈍。他到了安全，但同時也覺得不舍：被熾熱所包圍確實讓人害怕，但他又很好奇。

好奇化作了他不樂意承認的期冀：被某一個人的信息素完全吸引，被本能完全支配--他沒有這樣的經驗，現在仿佛在深淵邊緣搖搖墜。深淵對他出的蔓藤，他害怕墜之後不得。

“你發什麽呆？”謝子京給他拿來一罐紅牛，順著秦戈視線看向白牆。這房子陳設極其簡單，謝子京租用時是什麽樣，現在仍然是什麽樣，客廳除了沙發與茶幾再無他，隻有吃火鍋那天白小園給他帶來的廚讓廚房沾了一人氣。

“……紅牛？”秦戈奇道，“為什麽是紅牛？”

“我們不是要徹夜長談嗎？”謝子京在他邊坐下，側看著他，“或者你更喜歡酒？”

秦戈搖搖頭。幹咽下去的抑製劑在嚨裏留下清晰的異，就像仍舊有藥丸子卡在那，不上不下。他一口氣喝了半罐。

他對謝子京有。但那不是因為而產生的。

得到這個結論之後，秦戈長舒了一口氣。

“兔子。”謝子京把水杯放好，衝秦戈攤開手掌，“快。”

秦戈：“你的口吻讓我覺自己正在做某種不正經的易。”

“確實不正經。”謝子京說，“從你進門的時候開始，我腦子裏全都是不正經的想法。”

秦戈把手懸在他手掌上方，目冷冰冰：“謝子京，我一會兒就要巡弋你的''海域''。你信不信我能讓你這輩子再也無法在腦子裏產生任何不正經想法？”

謝子京乖乖閉，看著自己手掌上慢慢形的長兔。

為什麽秦戈的兔子這麽小？為什麽它不僅型小，連膽子也小得過分？謝子京心裏有不問題，但長兔的爪在勾住他手指的瞬間，這些問題全都不重要了。謝子京用兩隻手抱著它，著臉蹭個不停。

秦戈：“你洗臉沒！”

謝子京：“早上洗了。天氣這麽幹，沒必要一天洗兩次。”

兔子立刻消失了。白霧散去，秦戈一臉冷冰冰。謝子京連忙去了個臉，飛奔回沙發。

“媽媽好嚴格。”他再一次如願以償抱上了兔子，“哦，爪爪。”

兔子再一次消失了。

秦戈：“你剛剛說什麽？”⑧⑧

謝子京：“好他媽嚴格。”

秦戈滿臉狐疑，在謝子京“兔子換海域”的催促下，隻能再次把兔子釋放出來。

兔子迫不及待地跳進謝子京手掌，瞇著眼睛，耳朵晃，小尾也擺來擺去，顯然心極好。

神的緒狀態它的哨兵和向導影響，而同樣的，它們也可以反過來影響哨兵和向導的心。

秦戈要一直繃麵部，才不至於讓自己看著謝子京和長兔蹭一團時出笑容。

“不許親它。”他竭力讓自己的警告顯得嚴厲，但於事無補。

謝子京知道他現在心很好，便舉著兔子的小爪子說：“看，我們的小爪爪。我最喜歡的果然是你的長兔。雖然最近在危機辦裏也發現幾個神是兔子的向導，但沒有一隻兔子像你這麽可。”

秦戈：“……你可真閑，我們都忙這樣了你還有空去找別的兔子玩兒？”

謝子京：“什麽兔子都沒有你好。”

他盯著長兔圓溜溜的黑眼睛，滿臉都是秦戈難以形容的慈。

長兔抖抖耳朵，主湊過去在謝子京臉上親了一下。

秦戈：“……”

謝子京：“它又親我了。”

秦戈惱怒：“它是看你沒洗幹淨臉！”

謝子京趴在沙發上大笑，秦戈愈發惱怒：“你應該履行你的承諾了。”

“有個條件，我得一直著兔子，才允許你進我的''海域''。”謝子京想了想，打了個響指，“為了避免意外，我還要把我的大貓出來。”

“什麽意外？”

“萬一你在我''海域''裏看到什麽不好的東西，大貓可以抱著你。”謝子京回憶道，“就像唐錯的熊貓抱你胳膊一樣。”

被那隻獅子抱一下估計我胳膊就沒了。秦戈正想抗議，霧氣已經從謝子京上竄出，一團團堆疊在地上，裏獅從霧中走出，抖擻鬃。

它仍舊一臉倨傲，與黃金蟒的一番搏鬥似乎令它疲倦了，站了沒一會兒就趴在沙發下，腦袋秦戈的小，打了個嗬欠。

……明明謝子京神得不得了，一腦袋咕嘟冒泡的黃廢料，為什麽他的神卻顯得這麽困倦？

察覺他分神，謝子京攥住了他的手：“我還有一個要求。”

秦戈：“……我勸你最好一次說完所有廢話。”

謝子京：“你要像上次在醫院裏巡弋蔡明月''海域''的時候一樣，巡弋時一直牽著我的手。”

秦戈：“當時蔡明月況不一樣，我……”

謝子京裝作沒聽見，把掌中的兔子放到了裏獅麵前，把手臂叉在`前，無聲地表示拒絕。

秦戈：“好吧……”

話音未落，他忽然背後一涼，強烈的寒意從脊椎攀爬上來，頓時讓他張得心跳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