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石火之間,岳定唐忽然就想通了一切。
兩人相多年,凌樞不至于對他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非要跟到咖啡館去親眼見證他與尤小姐“”。
凌樞其實是為了證實岳定唐跟尤小姐的份,也為了驗證他們對任務的忠誠可靠程度。
如今看來,他才是那個藏最深的人。
岳定唐出一苦笑。
原本不想將他卷旋渦,想讓他好好生活,現在好了,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搞半天,凌樞才是那塊天生搞報的料。
岳定唐明白了,尤小姐卻還是不明白。
等岳定唐進門,三人分頭落座,就迫不及待發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岳先生,我們的事,是你跟凌先生說的嗎?”
語氣中有些責怪,畢竟這件事何等機,一旦泄,資運不出去,前方戰場很可能就會一批供給,影響戰士命甚至戰局敗,尤小姐的責怪不是沒有道理了,換作另一個人,很可能直接就發火了。
沒等岳定唐解釋,凌樞就笑道:“尤小姐,你錯怪他了,這個地點,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也未曾說過你們的會面時間,是我掐指一算,算出來的。”
尤小姐皺起眉頭,猶有不解。
岳定唐看不慣他裝神弄鬼,直接就揭曉了答案。
“因為他就是另一名接頭人。”
尤小姐啊了一聲,神變幻,視線不由在凌樞和岳定唐之間來回游移。
“那、岳先生你不知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尤小姐別激,請坐,我可以給你完整解答,但現在時間倉促,下午貨船很快就要出發,半小時后,我們就必須從這里出發,將你們的貨運到碼頭,運上貨,船會直接開到廣州卸貨,這批貨也將會運赴長沙武漢。”
言下之意,長話短說,事不宜遲。
岳定唐:“你是什麼時候為接頭人的?”
凌樞:“你記得肖先生嗎?”
這問題沒頭沒腦的,岳定唐一時自然想不起來。
凌樞立馬就給出線索。
“何安書里面,那位肖先生。”
岳定唐記是極好的,他自然記得。
那封書,從頭到尾,他至今還能記個九左右。
何安的苦難,何安的倔強,何安的復仇計劃。
這個子與他們相不深,卻貫穿他們大半生的版圖,以至于岳定唐自己也很難說清楚,自己幫忙運送資,這其中到底是不是有被何安的分。
在的書信里,那位冤死的兄長,有一位姓陳的朋友,后來為復仇的助力,陳先生背后還有一位肖先生,也在其中起到重要作用。
何安寥寥幾筆,輕描淡寫,并未多提及,但對里面說到的每一個有姓名的人,岳定唐卻注定不可能忘記。
他聽見凌樞道:“何安死后不久,那位朋友肖先生就聯系上我,將何安留在銀行保險柜里的一本書帶走,我大約知道他的份,也不想多問,就給他了。此后多年我們并無聯系,直到我們來香港之后,這位肖先生又找到我,說之前跟你們聯系的接頭人犧牲了,希我能幫這個忙。”
岳定唐:“他們一般況下很謹慎小心,絕不會用沒有經過考驗的人,因為這關系到同伴的命和大批資,你是怎麼通過考驗的?”
凌樞挑眉:“老岳,這話好像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是怎麼通過考驗,又是什麼時候為接頭人的?”
岳定唐沉默片刻:“那是在法國讀書時候的事了,一個越時間很長的故事,有空我再講給你聽。”
凌樞點點頭,也沒非要在此時此刻打破砂鍋問到底。
細說起來,他們兩人都對對方瞞了,但這并非出于對對方不利,恰恰相反,不希對方知道太多,反而是希對方能活得更久。
如今出現在同一所屋子里,倒是有些稽了。
“肖先生有我過往的檔案,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他跟老袁,又是如今的同事,有老袁以命擔保,這個忙,我怎麼都得幫。”
老袁正是袁三思,在戰場上跟凌樞有過命,后來又在東北相遇,他能把文平安運出奉天城,也多虧凌樞跟岳定唐的鼎力相助。
岳定唐總算將這一連串人事關聯起來了。
尤小姐在旁邊,早就聽得目瞪口呆。
縱使不太能從這些零碎話語里拼湊出兩人的過往輝煌,也大概明白來龍去脈——岳定唐和凌樞,如今都是的同志——三人志同道合,只有一個目標,將這批資安全送上貨,運抵廣州。
“半小時到了,茶話會結束,我們該行了。”凌樞低頭看一眼手表。
“你來安排吧。”岳定唐道。
凌樞起,沒有廢話,當仁不讓。
“老岳,你現在和尤小姐出門,假裝,迅速調資,我現在去碼頭等你們,貨編號不是原先那艘了,明年很可能就要海上運了,英軍最近查得,臨時換了一艘,編號是——”
他當著尤小姐的面,迅速在岳定唐掌心寫下一串字母數字,見岳定唐點頭,這才收回手。
尤小姐有所,不由在房間里四觀,凌樞似乎知道在想什麼。
“我過來之后已經把屋子檢查了一遍,沒有竊聽裝備,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小心點好,事不宜遲,我們各自行吧,你們先走。”
岳定唐深深看他一眼。
“你也小心。”
在得到對方的眼神回應之后,他頭也不回,帶著尤小姐下樓了。
尤小姐滿腹疑問,在兩人離開酒店之后,忍不住發問。
“岳先生,凌先生當真可信?”
這一切委實過于巧合,至今還有些無法確信。
前來接他們的是岳家的車,車會先開往學校,尤小姐在那里喬裝改扮,掩人耳目,換換上男裝,兩人再分頭前往資倉庫會合。
面對這個問題,岳定唐看一眼,說了一句話,就直接讓尤小姐不再有疑問了。
“我比相信自己,還相信他。”
凌樞在他們走后,又仔仔細細把房間查了個底朝天,確認沒有任何可疑痕跡之后,將床單被褥弄,咖啡倒到杯子里喝一半,作出有人住過的痕跡,眼看時間差不多,這才整整裳,起離開房間。
岳定唐覺得凌樞是快開搞報的材料,凌樞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甚至覺得,要不是當年遇到岳定唐,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是聞名四海的諜戰奇才了。
言歸正傳,凌樞在離開半島酒店的時候,還真發現幾雙可疑的眼睛。
對方明顯從昨天他到咖啡館大鬧的時候,就把他也盯上了。
岳定唐那邊,想必也有盯梢的,但凌樞不擔心岳定唐會冒冒失失直接前往貨倉庫,至于他這邊——
凌樞從酒店后門出來,已經換了一黃包車夫的褂子,瓜皮帽低著頭,挨著墻角躲開耳目,先回了他之前在別設置的安全屋,又換了一碼頭工人的服,這才直接前往碼頭。
一切早已安排妥當,只要辦事的人不出問題,沒有人從中搗,事很順利就可以辦完。雖然中間出了點差錯,但最終三人勝利在碼頭會師,親眼看著一批批貨搬上貨。
而尤小姐也將隨同這艘貨一道,前往廣州,進行接。
這一趟本該是凌樞去的,但考慮到他份特殊,一舉一容易引人關注,最后遂改變了計劃。
兩人目送尤小姐登船,此次行保,自然不宜大張旗鼓。
凌樞有點不放心:“尤小姐沒問題吧?”
岳定唐道:“你放心,手還可以,就是剛當接頭人沒多久,有些過分警惕小心,這也不是壞事。只要你貨上安排的人都可靠,到了廣州,一切就安全了。”
凌樞卻不樂觀:“你說,萬一將來廣州也淪陷了,資又要從哪里運地?”
這不是詛咒,而是對戰局的預測,他們雖然在香港,但每一個稍微關注戰事的人,都不難得到戰爭的進展。
同胞苦難,歷歷在目。
岳定唐沉道:“滇越鐵路是一條路線,我聽說滇緬公路也已經建,只要越南和緬甸這兩個地方安全,資就還是能從云南進,只不過到時候肯定更加周折,沒有現在這麼方便。”
凌樞:“到時候,你會回國嗎?”
岳定唐:“那你呢?”
凌樞想了想:“萬一真到了局勢極度惡化的地步,天下之大,已經沒有一個中國人的容之所,我想我會的。”
就算不能上戰場,他也還有許多事可以做。
岳定唐:“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我只需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凌樞抬眼看他。
岳定唐:“就算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凌樞笑了一下,去拉他的手,十指扣,生死纏綿。
兩人靠站在碼頭一角,面朝海風。
岳定唐出一包煙,凌樞也從自己兜里出一個打火機給他點上。
迷蒙煙霧很快就被海風吹散。
“我姐前兩天給我來信了,說生了一個兒,我有外甥了。說想給外甥冠姓凌,姐夫也沒意見。還說,以后想把我那小外甥給我來養,你覺得我應該怎麼答復?”
他們兩人的事,親人們不說,但心里也有了猜測,沉默就是最好的認同,凌遙這句話,更是變相默認現狀,為凌樞將來考慮。
岳定唐:“都說外甥似舅,我很期待看見,不過最好還是等再大一些,把接過來玩一陣,再讓自己決定。”
凌樞:“我也是準備這麼回復的,所以我們一定要好好活著,活到看見長大。我姐還讓我給我那外甥起名,我想了好幾個,都不太合適,你是大教授,你來起吧。”
貨啟航,逐漸離開碼頭,駛向更遠的海面。
岳定唐不答反問:“這個行計劃,代號是什麼?”
凌樞:“北斗。”
他忽而恍然,哈的一笑:“就凌北斗吧!北斗長庚明,滄浪河漢清,總有一日,華夏定會滌妖魔,海晏河清,這名字好,霸氣,一聽就是我們凌家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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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的番外結束啦,明天還有一章甜甜,是戰后的團圓,敬請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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