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顧家囡囡生日快樂，

乙亥臘月廿。

一大束白玫瑰，卡片上落款是顧文遠。

江南的冬天好幾年沒落雪了，今年下得倒是格外殷勤早些。化雪了多日，蟄伏的寒意也像長線謀的攻城，沒有不得手的道理。

陳桉帶著壽喜鍋的外賣來看顧湘的時候，順便幫簽收了，人還沒進門，吐槽技能就點滿了，“你家老爺子罷，渣是渣了點，但也是真有儀式。”花瓣和花枝上吸附的給養水還漉漉的，果真是呢，人收花永遠是穩妥的殷勤與禮。

發的顧湘從馥郁浴香的衛生間里走出來。這是間四人員工宿舍，因為年底新調來的，還沒人合伙，暫時一人忝居一間。丟開揩頭的長巾，只從好友手里只接過壽喜鍋食材的袋子，那一束花，扔那罷。

花簽收沒多久，顧湘支付寶到賬一筆錢，不多不，正好夠買個包。

陳桉酸道：“還是親爹好，比任何男人都來得有保障。”這話也只有陳桉敢和說，換作旁人，顧湘早一個白眼翻死他了。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人看如今的顧湘，都歆羨有個拼爹的資格，不知七八歲起，父母就分開了。他們鬧得最兇的時候，顧湘哭地躲在閣樓上的櫥里，直至疲力盡。

小時候覺得父母是不會分開的，也不能分開。分開怎麼辦要如何去面對自己的同學、老師，離婚是多麼不彩甚至可恥的事

但他們終究那麼做了，一度顧湘恨極了媽媽，孩兒氣的看到的是父親如何挽救媽媽，媽媽都不肯修補這個家庭，“你自私極了”

媽媽因為香香始終不肯去上學，打了一掌，嚴苛地告訴，“我和你爸爸的婚姻是我們自己的事，我們沒有義務為了你保全一段失敗的經營關系你上學也是為了你自己，我們每個人都是在為自己活”

二十歲那年，還在外地上大學的顧湘接到媽媽的電話。要強幾十年的唐士哭著告訴兒，媽媽可能生病了，香香，我知道不該告訴你的，不該影響你的學習，可我不合格極了，我不想一個人面對，可怎麼辦

囡囡，你回來抱抱我好不好

媽媽開刀的前一晚顧湘沖顧文遠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攢著十幾年的緒一夕間全倒給了他。其中一條就是，你從來不知道媽媽要什麼，這就是這麼多年都不愿意和你復合的原因。

比背叛更嚴重的原罪。

媽媽紅白玫瑰，時常自己買，每回收拾完屋子，總要買些回來添。說年輕的時候不起這些布爾喬亞的東西，一輩子也沒男人送過。

彼時母倆都以為查出了大病，代的話也比較沉重慎重。好在最后一切有驚無險，病理解剖是良的。出院那天，顧文遠送了唐士一屋子的白玫瑰。

自然是被唐士喊收垃圾的清走了，之后顧文遠也沒敢再送過，倒是把這份儀式彌補給兒了，老直男的說辭是，你生日也是你媽的苦難日。

還有一點，老直男至今不知道，顧湘早就不過歷生日了。隨他去，這樣也好，歷留給他，歷陪唐士。

陳桉是見過顧湘父親的，保養得很好，瀟灑風流的商人面貌。誠然地論，顧湘更襲父親的基因，濃人，所謂濃不是濃妝，而是那種骨相，立深刻，疏離冷艷。

應了那句，任是無也人。

“有時你不得不承認，這世上其實最淺薄的就是人。”陳桉寬好友多日來的不快。一個男人有錢有，對人已經是殺傷存在了，難得還有幾分儀式，其名曰，紳士的品格。

難怪那些鶯鶯燕燕生撲。

張黎那起子事，陳桉勸香香。算了，就當被狗咬了，難不你還咬回來

不，當然不能咬回來，沒準狗沒死，人先沒了。

所以，平安夜回去那晚，顧湘就給他們副總去了郵件，新北區那個平調的缺，愿意去。

紀紜深夜給來電，問怎麼回事

顧湘是那種人前從來不抱怨的個，私人事件更不會拿到公司場合談。同紀總的說辭就是，想再鍛煉鍛煉。

紀紜沖他們幾個小組借調人手是真，但所謂的平調，大家心知肚明，去了就是降了。好在郵件是私發的，紀紜駁回了顧湘的請求，說就當沒收到這封郵件。

“紀總，您是在有心放水我嗎”

“顧湘，那點家務事緒別帶到工作上來。真要走一個，也不該是你說你蠢，真是輕了。”

顧湘對于紀紜知曉和張黎的過節一點不詫異，當初能進公司就是紀紜他叔叔的“保”。眼下，算戚算友，紀紜都和打開天窗說亮話，“新北區這個缺我借過去就不會有再要回來的心了，你想好了，為了你父親這點狗屁倒灶的事，你意氣用事值當嗎”

“顧湘，你只是不想和張黎共事而已”

“紀總，我知道從您上帝視角看這件事很意氣，甚至兒戲。但我依舊堅持，必要的話，我愿意提辭職信。而之所以我沒有直接走這最容易的一步，也是因為我看重這份工作，我花三四年才摘掉了空降兵的帽子，我努力工作、認真配合、積極進取，就是想有朝一日能更上一步，我提升工作，工作再來提升我的生活。可惜事與愿違，我的同事因為一些生意契機結識了我的父親，乃至發生了些狗屁倒灶的事。別說我父親現在單，他們有任何男歡的權利，即便我母親與顧文遠沒有離婚，這件事也上升不到公司制裁的地步”

“怎麼不到，張黎嚴重影響我們公司的名譽”紀紜同顧湘辯，兩廂難得都有點冒進，最終紀紜先收場，他要顧湘先放幾天假，其余的事，他來料理。

“不，紀總。”顧湘態度很堅持，這是他們有限述職接以來，最果斷的聲音，“我和我父親也說得很明白，不想我意氣離職的話，就請不要干涉我的決定。”

“我即將滿二十六周歲，我想我應該盡力避免來自父輩的庇護了。”

那夜，紀紜匆匆掛了電話。周五人事變就發到全員郵箱了。誰都沒想到，是顧湘。謀論2.0又變了：老紀就是故意派去的，苦一陣回來才能名正言順地升職。

不知，屬于二人的點到為止真真點到為止了。這事，顧湘一個人都沒說，包括陳桉，一來只是的猜疑，二來變了味的嫌隙，人言可畏。顧湘是個頂驕傲的人，不愿意背任何不該有的枷鎖。

道德或者人格都挾持著，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換言之，但凡不能明磊落回應你的，都不配稱作是喜歡，遑論。

陳桉這才恍然大悟，“你是說你不是借調，是被那個紀老賊打冷宮了”

“說話能中聽點嘛”

“有沒有可能你覺出了錯”畢竟世上三大錯覺之一，就是對方喜歡我。

顧湘不想在吃飯這個檔口討論這麼倒胃口的細節，總之，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公司關于紀紜偏袒顧湘的流言已經夠盛了，不想再發酵出別的版本，如今只是空降嫡系之說，哪天傳出點別的，顧湘才真正淪落有說別人沒臉看自己的那類了。

“我就不懂了，簡單的路，你非得走復雜了。”陳桉看來，無非是顧文遠借紀紜的手，理掉那個張黎，顧湘還在的位置做天塌下來有人頂著的天之驕。

“那樣我會難死的。也保不準哪天會變第二個張黎。”

“不，你才不會，”

從顧湘接任調來新北區分部開始，接連十日無休，項目小組因為設計紕全員被罰下場盯新樣品，這個總部過來的新丁也不能免責。陳桉聯系好幾天了，微信回復要麼遲遲不及時，要麼單字節輸出，忙一個男人般地潦草、落拓。

眼下，蓬頭發素面朝天地在支小桌。電磁爐和鍋子還是提前跟隔壁同事借的，曉得陳桉要過來。二人一一開始布菜時，陳桉要顧湘先吃了幾塊壽司墊了墊肚子。平板里放著的老劇是黎姿那版的倚天屠龍記，好友篤定地補充沒說完的話，“蒙古郡主敏敏特穆爾即便再張無忌，也始終不是漢水艄公孤周芷若。”

這不，眼下不就不聲不響、大巧若拙地，把眼里心里膈應的全擇出去了，躲到了這個偏得一比的地方，連個像樣的外賣都沒得點的工廠地，只為吃碗清凈飯。

“你還不如直接辭職呢，反正你老爹又不是養不起你”

才不辭，顧湘再不缺錢，也懂得勝利的榮譽。先不談熬完這個項目，對職場的增益多，單算算最后一個季度的績效獎沒拿到，年終獎他們慣例是三月統發。以及即將邁進四年工齡的幅度加薪審核梯隊。

掙自己應得的錢，它不香嗎

陳桉最看這市儈一面的顧湘，“你回去繼承家業還香呢，你爹媽給你起個香香的名字真是太到位了。”

“哦，很抱歉，香香這名字不是我爹媽起的。”是兒園同班的一個小男生，二人一直同班到小學二年級，他一直以為顧湘顧香。

分別的賀卡，就是：香香，下次再見。

壽喜鍋燒開了，無菌蛋裹著雪花牛送進里，來不及咽下的工夫，顧湘瞬間覺得人間還是值得的。

好友的到來，更是讓食核聚變了萬萬個層次。

正如冬季里凍得瑟瑟的骨頭蹚進溫泉里，“你幾號回去”各自忙碌，閑落下來，認真問候的也不外乎是些三餐溫飽相干的話，稀松平常但又不可剔免。

“下周。”陳桉不是本地人，要回去過年的。

顧湘咕咚了兩口烏龍茶，隨即從床上的包里翻出自己的車鑰匙，每年都會把車借好友開回去，“你待會先開走罷。”

“你上班不用啦”

“還用什麼，我現在就住村里了。”顧湘說打算過完年在附近賃一條件稍微好的公寓。

主要架不住唐士來查崗，前天視頻，母上大人看到背景如此簡陋，各種芬芳齊齊問候，要死的，個麼是個什麼東西。囡囡你這是犯了什麼錯誤被下放到這麼不要的分公司了呀還能不能干，不能干就別干了。

再睇到顧湘提著個藍保暖水壺準備泡面吃，更是不得了，你這個熱水瓶你外婆都不用了。

“催命地催我賃房子。”顧湘念叨唐士。

說什麼來什麼，瞌睡遇到了枕頭。顧湘的手機響了，這幾天頻繁接到這種中介賣房租房的電話，唐士還不至于把的電話直接給到中介那頭，所以顧湘懷疑手機有什麼大數據監測。

已經接疲了，看到這種本地座機號碼想都不想，直接按掉，對方再打進來。

接連兩回，兩方都不放棄。

新一回合，顧湘不耐煩地接通了，就在準備好的那句“我不需要”出口之際，那頭出來的聲音帶著濃郁的程序化彩，先是跟確認個人信息，再聲明這里是轄區夏蓉街派出所。

“顧小姐，您名下的一套商住兩用樓涉嫌詐騙租賃及違規與未年人易。請您速來我們派出所配合了解相關況。”

況

什麼況

“您沒開玩笑吧”